老侯這麼多年可以說死人的眼神見得多了,但現在看到那女屍的兩隻眼睛,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懼感油然而生,他可以說還沒見過像現在這種恐怖的目光,藉着頭頂上的燈光,女屍的白眼球幾乎已經變成了青白色,而黑眼珠更是呈現灰色,而且兩隻眼睛乾巴巴的癟進去,看不出活人眼珠的光澤。
女屍直愣愣盯着老侯,好一會兒,忽然開始向着他爬了過來,已然有些脫水的身體看上去皺巴巴的,即使當下身上沒有一絲衣物,恐怕也無法引出其他想法,更何況由於被車撞過,她身體一側的腿和手詭異地扭曲着,以至於她每爬上一兩步,便會跌倒在地上,然後再支起身體,繼續向老侯這邊爬過來。
屍變、詐屍,這些聽說過的名詞一時間接二連三出現在老侯腦海當中,導致他的大腦根本在這一刻停止了思考能力,兩條腿忍不住打着顫。
“於……於……”
突然,那女屍差不多變成黑色的嘴脣微微張合着,很費力地發出音節,只是含含糊糊一時沒辦法聽出具體想說什麼詞。
由於用力扯動臉部肌肉,女屍的臉上表情一下子顯得頗爲猙獰,呲牙咧嘴的,看上去異常恐怖,但老侯不由自主盯着她的臉,心底卻忽然生出一個想法,那女屍正處在一種非常悲傷的狀態當中。
“於……冤……”
終於,在女屍不斷緩緩接近老侯的過程中,一個尚算能夠聽清的字從她的嘴裡冒了出來。
“咕嚕……”
老侯不自主喉嚨間吞嚥了一下,將滿嘴的口水嚥了下去。
也就在這時,女屍突然張大嘴巴,“啊……”的大叫一聲,向着老侯撲了過來。
“哇啊……”
老侯這下也不由自主驚叫了起來,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條件反射,他手一抖,將那一直握在手裡的三角形符咒扔了出去。
其實,老侯根本不知道這符怎麼用,當時拿到手中也只是以爲能夠護身,所以這時扔出去幾乎只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
如果說他這晚上撞鬼實屬倒黴的話,那麼現在這下扔出符咒也可以說他還有些運氣,誤打誤撞的,那符咒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
三角形符正打中女屍腦門上,卻像是上面抹了膠水似的,一下子粘到了上面。
“唔……嗯……”
那女屍被貼中後立時哼了一聲,聽上去有些痛苦似的,同樣,她身子一抖便倒在了地上,開始全身抽搐,在地上使勁打着滾,與此同時,被符咒貼中的地方發出吱吱聲,聽着活像幹鍋煎肉時的響聲,不僅如此,一股肉被火燒焦的糊臭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中了招的女屍不斷翻滾着的同時,還不忘了向老侯靠近,這讓他很清楚地看到,那女屍的臉正以無法想像的速度飛快地老化,一道道皺紋迅速堆積到她青白色的臉上,而這時,只見她的兩隻眼睛裡,鮮紅色潮水般從四周向中央聚集,不一會兒眼睛便成了血紅色,而她的雙頰也開始凹陷下去,乾枯的嘴脣縮進去,張成了“”型。
這會兒那符咒已經有如燒紅的鐵塊般正向她臉上的皮膚裡面鑽進去。
老侯張着嘴,根本沒有力氣喊叫出來,人早就癱在地上,不過這個時候他的確還算有點膽子,看到女屍發生變化,暫時無法撲向自己時,他居然鼓起勇氣雙手撐着地向後倒退,倒着爬行直奔太平間的屋門。
突然,那女屍咧開嘴發出令人無法容忍的尖叫聲,淒厲無比,伴隨着她的尖叫,屋內自裡到外,兩側冷凍屍體的冷藏櫃櫃門上,縷縷白色的煙霧自門縫間冒出,緊接着,本來鎖着的櫃門“咣噹”一聲自動打開,裡面擺着屍體的推拉板“呼”滑了出來,露出蒙着白布的一具具屍體。
屋內一時寒氣襲人,白煙匯聚得越來越多,霧氣越來越濃,竟然開始在屋內翻滾着飄蕩,所到之處,無論是原來冷藏櫃裡的,還是屋內擺着的平板牀上,一塊塊白布被霧氣帶得掀起來,彷彿那霧氣當中有一隻無形的手一般,頓時,各種各樣的死屍露了出來。
看着面前一具具滿身細碎冰霜的屍體,老侯的臉比這些屍體變得還要慘白,不斷退卻的他這時感到自己後背貼到了一樣冰冷的物體上。
略一揚頭,他便看到自己已經靠在了房門上,當下,他哆哆嗦嗦擡起手,摸索着握到了門把上。
猛然間,屋內所有冰凍着的屍體約好了一般,幾乎一起將頭扭向老侯的方向,不知是骨關切僵硬還是由於冷凍的原因,屋裡響起“咔啦咔啦”的聲音,每具屍體的眼睛都在緩緩睜開,類似“嘶……哈……”的吼聲從屍體微張的嘴裡吐出,更讓人驚駭的是,隨着吼聲,每具屍體居然像瀕臨死亡的魚一般開始抖動起來,“咣噹咣噹”與身下的鐵板發出撞擊聲響,而不斷抖動着的屍體越來越多。
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讓老侯一直繃緊的神經到達了極限,成爲他昏倒前所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身體最終防護機能讓他直接昏了過去。
講到這裡,老侯的精神狀態又陷入那恐怖的一刻,臉上驚駭欲絕的表情讓旁邊的風天和況番茄深深感到他的懼意,看着他不停喘着粗氣,擡手抹着臉上冒出的汗水,牀邊兩人都有些對重新讓他回憶那可怕的事情而感到歉意。
但風天還是問道:“後來怎麼樣了?”
老侯欠起身,喝了一口況番茄遞上去的水,抹抹嘴,吁了口氣道:“今天我一睜眼就發現躺在了這張病牀上,一問才知道,是接我班的同事發現我的,趴在太平間門口,上半身在門外,下半身在門裡,昏迷不醒,據他說,太平間裡可以說是亂得無法想像,不管是櫃子存着的,還是擺屋裡平板牀上的,幾乎大半屍體都從牀上掉到了地上。”
“您了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況番茄拍拍他的手背,忍不住插嘴問了一句:“對了,那具女屍呢?”
老侯臉色這會還沒完全恢復過來,聽他這麼一問,眼神中又是閃過一陣懼意,他搓搓臉,嘆着氣道:“聽說已經爛成一副骨頭架子了,不好辦啊,不好辦……”
況番茄略一想,便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這事如果讓死者家屬知道,恐怕醫院方面不好交待,搞不好還有可能鬧大了。”
看了一眼風天,發現他這時已然陷入沉思當中,看着有些漠然的表情顯示出,他對屍體最終如何處理解決根本沒放到心上,只是眼神中偶爾閃過的一抹不安,讓況番茄意識到此事極有可能和他倆掛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