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院。”蘇怡梅衝着張裴灃下令。
“你,”張裴灃眼色黑沉。
先不說蘇怡梅當着這麼多人衝着他吼,讓他下不來臺,單憑蘇怡梅對夜色的關心,他就有點不分場合的嫉妒。
“你個頭啊,你兄弟你不去看,和我有屁關係。”蘇怡梅處於危險境地之中的粗魯,恰到好處展示了她的體貼和豪放。
張裴灃看着滿地的血腥,和一個在他看來是爲他而留在這裡的女人,這點豪放,成了讓他心動的有一個因素。
這個女人,瞭解兄弟情義對於男人的重要性。
“開車去。”他吩咐蠍子。
至於這裡,死多少人跟他無關。
杜寬站在一邊保證:“你先去,我把這裡處理好隨後就到。”
鼎盛俱樂部掛在警備司令部名下,何昌國雖然跑了,作爲這個俱樂部名義上的管理者,和實際上的擁有人,杜寬出面替何昌國處理最合適不過,並且俱樂部的人聽他的,一切都能按他的命令去幹,沒人敢違背,也沒人敢消極懈怠。
“報告,”一個士兵走過來。
“什麼事?”杜寬問。
“還有一個活得。”士兵回答。
他們的首要任務,就是檢查現場還有沒有活口。
陪着蘇怡梅正往外走的張裴灃突然扭身,衝着杜寬打了一個響指。
杜寬下巴微微一擡示意,他明白。
這個活口,不會被交到包括警備司令部、特務處和警察局在內的任何一個地方。只能被他們審訊。
兩人之間的微妙舉動,被蘇怡梅看的清清楚楚。
她佯做不知,溫順的等候在門口。
蠍子把車開到門口時,張裴灃和蘇怡梅正好走到臺階下面,坐上車,直奔陸軍醫院。
夜色還在手術室內,陳廣海和馮陽先到,李泉、萬軍等人稍後壓聞訊趕來,手術室門外和走廊裡站滿特務處的人,個個面帶兇色,焦躁的轉着圈圈。
夜色中彈後,特務處羣龍無首。
就在張裴灃陪着蘇怡梅出現在手術室外面的那一刻,特務處的蘇怡梅蘇少校同一時刻也露頭了。
兩個蘇怡梅又一次碰面。
“蘇小姐也去了?”蘇少校震驚。
那種場合,張裴灃公開帶着一個女人出現,會給衆人傳遞一個明確的信息。
蘇怡梅是他的正牌女友,甚至未婚妻。
那樣的話,她根本沒有機會了。
“我不想去,他非讓我去,沒辦法,很煩人。”蘇小姐看着對方氣憤的小臉,故意這樣回答。
她知道什麼樣的回答,能氣死對方。
蘇少校臉色鐵青,張裴灃一臉自豪。
他喜歡的女孩就得是這種人,目空一切,氣勢逼人。
“蘇少校,”陳廣海看見蘇怡梅出現,趕緊過來打招呼。
“夜處長怎麼樣?”她擡眼看了一下手術室門口上面的“手術中”幾個字,順嘴問了一句。
陳廣海恭順的回答:“剛纔出來一個護士,我問了一下,沒有知覺,人還在昏迷中。”
“俱樂部那邊呢?”蘇怡梅又問。
“咱們的人都到這裡來了,那邊沒留人。”陳廣海如實回答。
“笨蛋!”蘇怡梅狠狠地罵了一句。
陳光海南一肚子委屈,又不想自己承擔這個責任,當着兄弟們的面,試圖解釋一下:“蘇少校,鼎盛俱樂部是警備司令部的地盤,人家自己家的人也在那裡,咱們,”
他的話沒說完,當場被蘇怡梅打斷:“警備司令部的地盤?笑話,特務處想插手的事情,誰敢阻攔,一羣笨蛋、窩囊廢!”
她的囂張,讓特務處所有被夜色寬厚對待的下屬個個心生不忿。
女人得道,雞犬不寧。
張裴灃呵呵呵的笑。
這個場合,也只有他敢肆無忌憚的笑。
“笑什麼?”站在他身邊的蘇怡梅明知故問。
“蘇怡梅小姐,身爲男人和你的男朋友,本人推心置腹告訴你一件事,千萬要溫柔,否則沒有男人要你。”張裴灃藉機摟住蘇怡梅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
“那我呢?表現如何?”蘇怡梅睜着大眼,反問。
“溫柔賢惠,十全十美。”張裴灃摟着蘇怡梅的手臂又把懷裡的美女向自己身邊緊緊靠過來。
這幾句話說完,特務處一羣憋屈的大老爺們個個嗤嗤的暗笑,壓抑的笑聲是對他們上司蘇怡梅少校絕佳的嘲諷。
“你!”蘇怡梅少校的嘴裡只蹦出一個字,就就沒法再說下去了。
再說下去,等於當衆承認自己的不溫柔,承認自己沒有男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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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天大的恥辱。
就在這時,“手術中”三個字上面的燈光滅了。
“手術結束了。”站在張裴灃身邊的蘇怡梅緊張的說。
“有人要的女人緊張別的男人,真好。”蘇少校邁步走向手術室門前,擦肩而過時,得意的發泄自己的怨氣。
“沒辦法,緊張自己小叔子的嫂子,這種女人最受丈夫的喜歡。”張裴灃豪氣呵護和蘇少校同名同姓的女人,氣的已經走到手術室門口的蘇怡梅想要掏槍殺人。
手術室門開了,前後走出幾個醫生護士。
“怎麼樣?”蘇少校問。
“不很樂觀,目前還是昏迷不醒,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吧。”手術大夫簡單解釋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昏迷不醒的夜色被推進病房,幾乎被特務處的人挨個參觀一遍。
“咱們處風水不好,王進一處長最後就是這樣昏迷不醒,現在夜處長也這樣,你們說下一任會不會還是這樣呢?”
“別胡說,下一任處長要是從咱們這羣人裡產生有你好果子吃。”
“老譚說的是實話,當初王處長也是在槍擊後變成這樣的。”
衆人議論時,一位軍醫走進來,檢查了一下夜色正在輸的液體,然後擡頭看向四周,高聲詢問:“他家有人麼?”
蘇少校看着特務處的人,最後把目光落在陳廣海身上:“夜夫人呢?”
“還沒來得及通知。”陳廣海這時才發現,他竟然忘了通知姚艾。
“趕緊去接人。”蘇少校面無愧色、理所當然成了現場總指揮,指使這個,命令那個。
陳廣海梗着脖子,忍了幾忍,最終還是服從了蘇怡梅的命令。
蘇怡梅最後一個繞着夜色的病牀轉了兩圈,她掀開蓋在夜色身上的被子,仔細查看剛剛做完手術的部位,最後把手放在夜色的額頭摸了摸。
涼冰冰,溫度很低,像個死人。
她觀察完,指着馮陽和李泉說:“你們兩個留下,等夜夫人過來。”
然後離開病房,走了。
夜色昏迷之後,她要立刻給戴老闆打電話,確定一件重要的事情。
手術後第一天,姚艾一直守在病房,直到麻醉藥勁過去,夜色就像主治大夫說的那樣,沒有甦醒過來。
馮陽和李泉守了半天,在陳廣海把姚艾接來之後,也撤了。
張裴灃和蘇怡梅一直陪着姚艾沒有離開。
傍晚,姚艾非要帶着他們出去吃飯,蘇怡梅指着張裴灃說:“你先陪夜夫人去吃點飯,弄點有營養的,夜夫人這一天累壞了,吃完了趕緊回來,送我回家,我晚上還有點事。”
“好。”張裴灃在夜色昏迷後,同樣擔心姚艾無法支撐下去。
他有心讓蘇怡梅陪姚艾,又害怕兩個女人湊在一起哭哭啼啼,最好的辦法還是自己安慰一下姚艾。
所有人都離開病房後,蘇怡梅坐在窗前,呆愣愣的看着毫無表情的夜色。
“沒人了?”夜色突然緩緩睜開眼睛,虛弱的問。
他的傷,不輕,但不至於要命。
蘇怡梅一愣,馬上點頭。
“爲什麼?”蘇怡梅沒時間說廢話,她要在張裴灃回來之前弄清所有事情。
“你知道?”夜色多少有些意外。
“你是主動迎着子彈上去的。”這一點蘇怡梅看的很清楚。
“我一直懷疑背後隱藏這一個人,這次似乎看見了。”夜色低聲說。
“坐在靠牆邊的座位上,對不對?”蘇怡梅馬上想到自己看見的那個帶着禮帽的男人。
“你也看見了?”夜色長出一口氣。
如果蘇怡梅在同樣的地點也看見過同樣的男人,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看到的、他猜測的,沒錯。
蘇怡梅點頭回答:“我看到了,一個男人,中等身材,戴着禮帽,很結實,等我走過去的時候,他轉身走了,我沒看見他的模樣。”
夜色微微一笑,說到:“我可能知道他是誰。”
“誰?”蘇怡梅緊張地問。
這個神秘人,一直讓她心神不寧。
“王進一。”夜色很肯定的回答。
“什麼?”蘇怡梅驚叫。
她沒見過王進一,但是聽說過,也知道王進一是沈清風之前的特務處處長,因爲中槍一直昏迷不醒。
“你?”她突然想起來什麼。
“他能裝神弄鬼,我就能學他二次裝神弄鬼。”夜色無聲一笑。
“萬一出事怎麼辦?”蘇怡梅緊張地問。
夜色閉了一下眼睛:“放心,我看好了。”
“你要以退爲進,暗中觀察對不對?”這是蘇怡梅唯一能想出來的原因。
“對,我一直感覺暗中有人在搗鬼。焦君牟,是我的上峰,他說除了他還有人在暗中找機會除掉沈清風,我當時一直納悶,後來想了想,王進一出事後,吳增華和沈清風都和他當時的女人幼莘,以及幼莘的朋友認識。王進一能被除掉,除了rb人,很有可能也包含特務處內部的人。”
“你這樣特務處怎麼辦?”蘇怡梅問。
“你出現之前,特務處的蘇怡梅喬裝成咱們的人和白熊接頭,她怎麼知道白熊的存在?怎麼知道接頭暗號?只有一種可能,是當時潛伏在蘇區,後來被槍斃的胡思寧告訴她的。胡思寧在蘇區還有沒有其他同黨,現在還不到,但接頭暗號不可能直接告訴那個蘇怡梅,中間傳話的人,就可能是王進一了。”
“我裝成失去意識的人後,如果接替我位置的是蘇怡梅,我就敢肯定王進一詐屍了。”這些事情,在夜色主動中彈之前已經清清楚楚想了好多遍,前因後果都在他仔細算計之中。
“你怎麼裝的?”蘇怡梅既心疼夜色的受傷,又佩服他的機智聰明。
“我在進手術室之前,找了一個機會威脅了一下給我開刀的醫生,其餘的事情交給他就行了。”夜色回答道。
“俱樂部發現一個活口,據我觀察,張裴灃和杜寬會把這個活口帶出來自己審問,李家鵬救了柳學成一命,我出來的時候,他用杜寬的人和車送柳學成回去,你覺得後續咱們可以幹什麼?”蘇怡梅簡單介紹了俱樂部後來發生的情況後,徵求夜色的意見。
她對於這塊情況的瞭解程度遠遠不如夜色。
“問一下李家鵬,他的代號是黑牡丹,他已經救了柳學成兩次性命,應該有機會。張裴灃那邊,以你現在和他得關係,你可以辦好。現在最麻煩的是特務處那邊的蘇怡梅。”夜色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儘量全部告訴蘇怡梅。
“好,我先和李家鵬商量。你呢,怎麼辦?”蘇怡梅擡腕看看手錶,估計張裴灃和姚艾快要回來了。
“我在這裡裝個樣子,然後讓姚艾把我帶回去。”
這一招,他要好好和王進一學學。
“你告訴李家鵬,讓他派人去王進一家看看,我這一躺在牀上,會打消他的警惕,他對他的行蹤可能就不會像以前那樣那麼謹慎小心了。”
“我知道了,行了,你繼續裝吧,他們很快就要回來了。”蘇怡梅坐回椅子上,繼續發愣。
夜色微微調整一下姿勢,讓自己躺了很久的身體稍稍舒服一下後,閉上了眼睛。
不到一分鐘,病房的房門從外面被推開,張裴灃陪着姚艾走進來。
他在和姚艾吃飯的時候,讓蠍子出去買了一些日用品,全都搬進了病房。
“張先生,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纔好,真的謝謝你了。”姚艾再三道謝。
“夜夫人,你太客氣了,不用,醫院這邊有什麼事你儘管說,我都能處理。”張裴灃的話不是大話,就算在整個洛邑,也幾乎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謝謝,你趕緊陪這位小姐出去吃點東西,送她回家吧,耽誤你們這麼長時間,太不好意思了。”姚艾充滿歉意看向蘇怡梅。
“夜夫人客氣了,我回頭再來,我跟張先生早就認識夜處長,你不用擔心,有什麼事我們幫你解決。”蘇怡梅繼續安慰姚艾。
“好,有事我找你們。”姚艾哽咽着。
她這時也不知道夜色是裝的,神情悲哀而緊張,既有對夜色的擔憂,也有對自己未來的茫然,看在張裴灃眼裡,一切合情合理。
蘇怡梅和張裴灃離開病房後,被蠍子開車直接送回了家。
進了家門,蘇建輝興奮的拉住蘇怡梅的手,緊張地問:“怎麼樣,張裴灃看見你留在俱樂部後,是不是很感動?”
蘇怡梅知道父親想說什麼,立刻打斷蘇建輝的話:“爹,想都別想,張家不是咱們能高攀得起的家族,您女兒我還是想在洛邑這個小地方好好混日子。”
“混什麼日子?嫁進張家比什麼重要,我回頭再探探張裴灃的口風,他要是對你有好感的話,你馬上給我嫁過去,聽見沒!”蘇建輝趾高氣揚的命令。
“哼!”蘇怡梅沒有再接父親的話,她走進自己的房間,把門從裡面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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