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雲峰的山人自有妙計很俗,海誓山盟最終變心、一見鍾情拈花惹草、腳踩兩船卻碰巧被無情揭穿。
男女之間的情感糾結,這些最狗血,也最容易吸引人的眼球。
他讓林曼露餡的計策就是最後一招。
青樓女人很少真情,但林曼一直自詡例外,她除了跟朱正明之外,從來不接第二個客人,在怡紅樓被小桃紅之類的人背後暗中譏諷爲假清高和假正經。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最痛快。
林曼按照幼莘的指令離開三省書齋。
她的房間裡沒有什麼值得處理的東西,除了那張照片。
那張照片,是她、幼莘和錢梅玲離開故鄉後唯一一張合影,是她在異國他鄉咬牙度日的精神支撐。
林曼厭惡幼莘,作爲自己的上峰,幼莘的每一道命令,從來不考慮自己的感受,就連在怡紅樓接客,也給她規定了特定的人選,朱正明。
朱正明對她不能說不好,可她就是不喜歡,她喜歡的男人,只能偷偷摸摸見面,這種生活讓她壓抑、無奈。
林曼嫉妒錢梅玲,同樣被安插在青樓,錢梅玲現在的處境比她好了不止千倍萬倍,不管喜不喜歡,至少被一個男人贖身,過上了正經人的日子。
林曼每天看着自己身穿的和服,才能感到身爲女人生活下去的意義。
在她看來,效忠天皇和自己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她渴望在幸福的生活中全身心的效忠。
走出三省書齋大門,林曼回頭看着門楣上的四個大字:“你等着。”
她發下毒誓後,依然按照幼莘的命令往回走。
路口,一個拉黃包車的男人坐在地下,靠着車輪眯眼養神。
“走不走?”林曼惡狠狠的問。
她憎惡的情緒,需要地方發泄,這個支那男人,正好倒黴。
蘇黎明擡眼看了一下林曼,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當然走了,去哪?”
他是宋凱安排的人,根本不認識林曼,只能用目的地來確定眼前的女人是不是宋凱讓他等候的女人。
“怡紅樓。”林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突然覺得羞恥。
誰說的笑貧不笑娼,作爲女人淪落到這一步,其實是最悲哀的,怕是連個拉車的男人都會看不起。
蘇黎明一下子躍起,雙手拉着車子,原地旋轉一百八十度,然後穩穩的固定住車,車身前面的長柄貼住地面,等着林曼上車。
林曼上車後,閉上眼睛,一隻手不斷揉着太陽穴,以此抑制自己心臟狂跳造成的怨憤。
按照正常速度,黃包車只需二十分鐘的時間就能回到怡紅樓,但今天,蘇黎明的黃包車在半路被碰瓷了。
碰瓷的人是一個老太太。
她在黃包車勻速向前的時候突然一把拽住黃包車,無緣無故的哭鬧起來。
“小姐,您認識這個老太太?”蘇黎明停住車子,扭頭問。
“不認識,快點走。”林曼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她。
“好勒。”蘇黎明紮好架勢準備走。
老太太把腳伸到車輪前面威脅到:“你敢走試試?”
蘇黎明只能再轉身再問林曼:“小姐,你到底認不認識她?”
“不認識,快走!”林曼嗓門陡然提高,尖銳的叫喊。
這聲叫喊,吸引了路邊的人。
有人伸頭開始看熱鬧。
蘇黎明後面看看林曼,側面看看老太太,哪一個看着面相都不好惹。
他索性撂下車柄,雙臂抱在胸前,以旁觀者的姿態說了一句:“兩位,你們先聊。”
然後後退一步,和圍觀的人站在一起。
林曼氣的手指抖動,指着蘇黎明罵:“混蛋!我根本不認識她,快走!”
蘇黎明搖頭、聳肩,一副賴皮樣,只看不說。
老太太眼見得勢,前走一步,一把抓住林曼的胳膊,死死捏住:“你個浪蹄子,害死我兒子,害得我沒了依靠,你還我兒子的命來。”
“瘋婆子,你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兒子。”林曼一把推開老女人。
老女人順勢坐在地上大哭:“你個不要臉的小娼婦,我兒子朱正明是被你害死的,你還我兒子的命。”
朱正明?
這三個字從老女人嘴裡說出來,林曼氣得通紅的小臉明顯的愣了一下。
這個表情,被周圍眼尖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瞅她那表情,肯定是她。”第一個人說話。
“朱正明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對了,我想起來了,住在我二舅家隔壁,前一段死了,家裡鬧的可兇了,聽說是被同父異母的兄弟告了,不會因爲兄弟倆看上一個女人鬧的吧?”
第二個人話音剛落,所有人看向林曼的眼神就變成看狐狸精的眼神。
“哎,你看她的眼珠,又長細長,長得還真像狐狸啊。”人羣中第一個女人開口。
這種場合,女人往往更容易爲難女人,似乎只有在貶低別人的快樂中才能彌補自己心裡的欠缺。
比如,她很標準的瓜子臉上偏偏長了一雙三角眼,要是換成林曼那種又細又長的眼睛,她馬上就想換婆家。
林曼一步步走到那個女人面前,迅雷不及掩耳擡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女人吱抓亂叫。
旁邊一個男人,看起來像那個女人的男人的模樣,當即還回去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把林曼打坐在地上。
並且,林曼的嘴角,慢慢滲出血漬。
“小娼婦,再敢動手,勞資扒了你的皮。”那個男人繼續發威。
林曼坐在地上,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恨不得施展自己身上的功夫,殺幾個泄憤。
可她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委屈自己爬起來,推開擋路的人羣,走回怡紅樓。
蘇黎明約摸時間差不多了,衝着阻攔林曼的老太太使了一個眼色,老太太只在原地哭鬧了幾句,迷迷瞪瞪的走了。
“散了吧,那老太太估計已經瘋了。”蘇黎明拍拍手,拉着黃包車一直向前,繼續做他的生意去了。
先在三省書齋被幼莘訓斥,又在馬路上被莫名老太太糾纏,林曼萬萬沒想到,還有一場滅頂之災正在等着她。
二十分鐘後,林曼走回怡紅樓,被守在門口的小桃紅第一時間發現。
“哎,林曼,快點,裡面有人找你。”她似乎忘記剛和林曼吵過架的事。
林曼有氣無力,一句話也不想說,推開小桃紅往裡走。
小桃紅毫不氣餒,邁開小短腿,緊緊跟在後面,雀躍着說:“林曼,我告訴你,一袋煙前來了兩個男人,同時點名道姓找你,都說是你相好的。”
“然後呢?”林曼冷冰冰的問。
小桃紅告訴她的事,準沒好事。
“然後兩個人先是口角之爭,吵着吵着就動手了,然後他們兩人都說給你有定情之物,放在你房間,都去房間找了。”
“什麼?”林曼突然站住,惡狠狠的問。
小桃紅來不及收腳,一頭撞在林曼肩胛骨上,腦門撞的生疼。
不過,她從林曼緊張的神色中看出“不妙”兩個字,頓時把自己的疼痛忘到一邊,指着二樓林曼房間方向,說:“喏,他們已經進去了。”
她的話音剛落,林曼擡腳邁上樓梯,她的速度,似乎是用飛的,眨眼間人已經沒了影子。
小桃紅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又拍了拍臉蛋,疑惑的自問:“人呢?”
林曼衝到自己房間門口時,屋子內再次聚攏了很多人,但是沒人說話,看着她的眼神個個充滿憤怒和鄙夷。
“你們是誰?爲什麼來我房間?”林曼緊握拳頭,隨時準備打鬥。
“你到底是誰?”站在屋子中間兩個男人中的一個厲聲質問。
“說,你是誰?”林曼繼續逼問。
對面男人冷笑一聲,舉起剛纔背在身後的左手。
他的手裡,捏着一張照片,是林曼急着回來想要處理的照片。
“林曼,你是RB人,侵略者,我們的敵人?”這個男人的語氣冷的像冰。
“不是,那是我在一家RB人開的照相館裡照的。”林曼鎮定的狡辯。
自己身邊,沒了嬸嬸,一切亂成一鍋粥。
“你是誰?我根本不認識你。”林曼眼珠在對面兩個男人身上游蕩。
她感覺不妙,非常不妙。
似乎從嬸嬸的死開始,她們就被什麼人盯住了。
“我是一個來怡紅樓玩的男人,和你有露水之緣,但我沒想到你是個RB娘們,真讓我噁心!”那個男人怒氣難消,舉着照片的手在半空中抖動。
“第一,我從不接生客,怡紅樓的人都知道我的規矩,所以你是騙人的。第二,你單憑一張照片不能誣陷我。”林曼更加鎮定,只有這樣,她才能逃過這一劫。
“你不用狡辯,狡辯也沒有,有人收拾你。”
“誰。”
“當然是我了。”身穿警服的李家鵬帶着三個警察出現在林曼的屋子裡。
他們的出現完全出乎林曼意料,和警察,她有沒有理都講不通。
“我沒犯法,你不能抓我。”林曼企圖繼續抵賴。
“你犯沒犯法,要等審訊之後才能知道,但單憑你是RB間諜這一條罪狀,我就能抓你,帶走。”李家鵬揮揮手。
站在他身後的三個持槍警察一擁而上,圍住林曼。
此時,小桃紅已經被嚇得呆若木雞。
她經常吵架的女人竟然是個RB間諜?
媽呀,得躲得遠一點,否則會不會連命都要搭進去呢?
和小桃紅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三個警察剛往前走,屋子裡看熱鬧的人竟然溜走一半,只剩下幾個膽子大的,繼續圍觀看熱鬧。
林曼內心展開激烈較量,是走還是留?
走,很容易,眼前幾個人不是她的對手,但是隻要暴露拳腳功夫,自己的身份肯定也跟着暴露無意,恰好印證了照片的事實。
不走,幼莘和錢梅玲的身份也會暴露,沒人給她們報信,她倆會面臨和她一樣被捕的結局。
雖然她恨幼莘,但被敵人抓住的結局,並不是理智的、可取的。
思來想去,就在警察的長槍馬上要對準她的心臟之時,林曼旋風般擡起右腿,一個側踢,腳尖強有力的挑飛衝着自己舉起的長槍。
兩臂左砍、右擊,接連打倒準備反扭自己五花大綁的第二個、第三個警察。
她趁李家鵬張口結舌、不知所措之際,一個箭步竄到窗子邊,鷂子翻身,身體閃出窗戶,輕飄飄落到地面,沿着臨街房屋牆角,跑了。
屋子內,李家鵬連着扇了三個警察耳光,氣的嘴角哆嗦:“你、你們,無能啊!讓一個女人跑了,還不快追!”
WWW• ttκā n• ¢ ○ 三個手下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心裡不忿的說:“你有本事,怎麼不上去抓人呢?”
可這種話,只敢在心裡說,誰也不敢說到嘴頭上。
“是!”他們底氣不足的回答,拿着槍快步跑出房門,跑下樓,追蹤那個根本不知道去哪的RB女間諜。
李家鵬看了兩個找到照片的男人一眼,一把抽走照片,用另外一隻手彈了彈,嚴肅的說:“證據,沒收了。”
兩個男人對視一笑,並沒提出異議。
怡紅樓接二連三傳出的鬧劇,全被一個人看在眼裡。
他就是董志海。
就在林曼在怡紅樓被人用照片指證她是RB間諜時,一個人影從怡紅樓竄出,在街道邊的公用電話亭給正在電廠的董志海打了一個電話,簡要描述出發生在怡紅樓的最新情況。
“八嘎!”董志海放下電話,低聲罵了一句。
他行色匆忙走出辦公室,甚至沒看到迎面而來的霍桑,直接走出工地大門。
半分鐘後,霍桑緩慢走出工地大門,在大門口南面的第三個公用電話亭內站住。
擡腕看看手錶,還有三分鐘。
等候的時間,最難熬。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菸點燃,慢慢的吸,用以打發焦灼不安的時間。
三分鐘剛到,公用電話亭內響起刺耳的鈴聲。
霍桑拿起電話,放到耳朵邊,清晰的聽到對方說的話:“照片拿到了,人已經跑了。”
除此之外,對方任何多餘的話沒說,直接掛斷電話。
霍桑把公用電話掛好。
不出十秒,第二個電話鈴聲響起。
霍桑在話筒中聽到這樣的話:“林曼今天第二次進了三省書齋。”
同樣,對方也沒報姓名,在說完話後,立即掐斷電話。
霍桑第二次掛好電話。
又不出十秒,電話鈴聲第三次響起。
霍桑緊張的抓起電話,他迫切希望聽到他最希望聽到的消息。
可是,當他真的聽到那個消息之後,霍桑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無可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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