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田那邊有什麼舉動?”王進一彷彿長了三隻眼,洞悉夜色的一舉一動。
“處座神算,我剛從中田那裡回來,正準備向您報告。”夜色恭維。
王進一面無表情,靜等夜色報告。
“中田打探我們的消息,我回答他明天可能會有安排。”夜色觀察王進一的神態。
“爲什麼?”王進一挑眉,反問。
“卑職理解,最後一天,各方都會根據最新事態進行最後安排,甚至可能之前的部署全部擱淺,重新啓動新的計劃。”夜色盯着王進一,心中祈禱,王進一千萬別弄出什麼幺蛾子。
“不錯,繼續。”王進一左眉抖動一下。
“中田讓我明天會後給他發報。”
“你怎麼答覆的?”
“我不會發報。”
夜色再度發揮出他無以倫比的果敢和癡傻,逗得王進一哈哈大笑。
“夜色,你從不知道掩飾一下你的弱點麼?”
“報告處座,對處座忠誠是卑職自我要求中最重要的一點,高於一切。”夜色腳跟一磕,挺起胸脯,從容不迫。
“你爲什麼不會發報?”王進一玩弄手裡的鋼筆。
“我投筆從戎是爲了上戰場,學的是戰術和打仗,誰知陰差陽錯被分到了這裡。”
夜色分到這裡的原因,王進一知道。
頂替他去了國民政府所在地部隊的是一個將軍的兒子。
“你對自己的以後怎麼看?”王進一突然問了一個讓夜色想不到的問題。
“按現在的情況看,跟着長官幹,以後的情況,很難說。卑職認死理,只有一句話,只要有命在,堅決效忠處座。”夜色的回答符合他的個性。
讀書人不僅有書呆子氣,比起別人更有愚忠。
士爲知己者死。
王進一閉眼、點頭、笑。
這顆苗子,他選對了。
“下去吧,告訴你們科長,明天上午8點開會,全體人員參加,一個不能缺。”
“是。”
如夜色所料,第二天,特務處召開全體人員會議。
王進一環視四周:“各位,會議還有兩天就要結束,我們前期做的非常好,受到上峰點名表揚,希望大家再接再厲。”
“是!”
他雙手撐住桌子,身體站起來,犀利的眼睛看向對面牆上懸掛的校長標準照:“接密電,除掉王宜良,我宣佈啓動‘滅火’方案,剷除一切和校長作對的人。”
“是!”
“一科負責24小時監聽日本人和地下黨電臺,不得漏過任何一條情報,不得有誤。”
“是!”
“二科人員和原三科外勤人員歸二科調遣,24小時輪班盯梢王宜良和中田,擇時滅火,不得有誤。”
“是!”
王進一坐下,右手食指直點二將:“林立國、夜色,你倆留下,其他散會。”
整個會議室只有三個人時,王進一開門見山:“明天的滅火,由你倆執行,從不同方向伏擊王宜良,我只要屍體,明白麼?”
“是。”
林立國離開後,夜色問了一個問題:“處座,今天的會議,我該告訴中田哪些內容?或者編造一些內容告訴他?”
王進一沉思片刻,果斷的說:“不,全部、如實告訴他。以中田的老奸巨猾,不難猜到會議內容和部署,只有這樣,他以後纔會相信你。”
“什麼時候告訴他?”
“現在。”
“那我馬上去中田家。”
“嗯。”
夜色在去中田家的路上,把會議內容用濃鹽水寫在紙鈔上,從特務處門外的女孩那裡買了一包煙。
等他到了中田家時,中田外出未歸。
僕人請夜色進客廳等候,夜色隨意的說:“我在花園裡轉轉。”
僕人退下。
夜色沒心情觀賞景色,他嘗試在地面還原中田家早晨亮燈的方位圖。
轉了三圈之後,他基本確定每天早晨都亮燈的地方是花園東頭的一個裡外套間。
院子內牡丹盛開,林木蔥鬱。
東頭的牆翻越過去恰好是羅蘭雨的臥室。
夜色恍然大悟。
臥室和中田家發報的位置其實只有一牆之隔,近在咫尺。
他探身靠近屋子外牆邊的花叢,假裝觀賞牡丹,意欲藉機查看屋內情況。
驀然,牆外大樹上爬上一個人,就像他偷窺院子內情況時的爬樹,心藏不軌。
夜色藏身花叢中,觀察樹上的人。
那個人小心翼翼觀察一翻,確定院內無人之後,輕飄飄蕩着樹枝,落在距離夜色藏身之處十米遠的地方。
他伏下腰,快速接近裡外套間裡面屋子的窗戶。
距離夜色僅有五米之遙。
“張先生,您回來了?”院子最外面響起一句問話。
“嗯。”
“有一位姓夜的客人找您。”
“人呢?”
“他說在花園裡轉轉,我去找他。”
“快去,找到後即刻帶着見我。”
兩人交談之際,夜色看清了年輕人的面貌。
是那晚他救下的,被日本浪人伏擊的年輕人。
也是中田給他看的照片上的人。
夜色伸手,一把把他揪到自己身邊,捂住他的嘴。
中田警覺的朝花叢這邊看了一眼。
什麼也沒有。
他快步走進書房,從裡面緊關房門。
年輕人整個人倚靠在夜色懷中,回頭,邪魅的、無聲的笑。
“你來幹什麼?”夜色問。
“跟你一樣。”年輕人誤解了夜色。
“我又救了一次你的命。”夜色壓低嗓門。
“互救。”年輕人不給夜色可乘之機。
“我是這裡的客人,你不是。他花重金要你的命,我正好可以領賞。而且,我知道那晚襲擊你的人是誰。”夜色有資本擡高自己的身價。
年輕人玩味的笑,伸手拉正夜色的衣領:“你想要什麼?”
他相信夜色有所圖。
“情報。”夜色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
“你救過我一次命,十根金條打五折,這次勉強算是又救我一次命,兩根。”
“看在我還能繼續救你的份上,一根,小黃魚。”
夜色手裡有從中田那裡得到的獎賞,一根小黃魚。
“你要知道什麼?”
“你手裡都有什麼?”
“中外古今的情報。”
“你爲誰賣命?”
“我自己。”
“無國界間諜,簡稱情報販子?”
“謝謝誇獎。”年輕人玩世不恭。
“成交,我還沒有確定我需要哪方面的,等我決定了,找你要。”
“只要有小黃魚,隨時奉陪。對了,順便告訴你一聲,有大黃魚,你要什麼都可以。”
“你叫什麼?我在哪裡可以找到你?”
“張飛,從現在到明天早晨,我一直呆在這個院子裡。想找我,那棵樹。”張飛指着他進來時爬過的那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