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的確被坑了。
機智的被坑。
他、王進一、唐棠纏進了一個麻團。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王進一出現在西城門,有兩個原因。
杜寬讓手下給特務處打的電話,被轉接到了王進一辦公室。
那兩箱子武器,是他安排的,並且催促夜色馬上出城,把該辦的手續故意忽略了。
他知道唐棠等在城門口,知道唐棠不會輕易讓夜色出城。
督察處的權利,不用白不用。
還有一個原因,曾雲峰連夜逃跑,沒有任何先兆,除非有人給他報信。
他暗中查過畫像出爐後所有離開過特務處的人,夜色只買了一盒煙,還不是他本人去的,買菸的動機是臨時產生的,沒有預謀。
另外還有十五人次離開過,範圍太大無法確認。
第二天早晨,夜色和常善衡一同到他家的時候,拿來了破譯的電報。
他並不知道夜色幫常善衡隱瞞了幾個小時。
這幾個小時,無意中又爲夜色解脫了些。
但這件事,讓他耿耿於懷。
他甚至懷疑特務處內部,自己的手下有共黨的內線。
才能解釋的通曾雲峰的消失之謎。
所以他一定要親眼看看夜色送出去的是什麼人,才能徹底打消他心頭的顧慮。
結果讓他比較滿意。
但他不知道,他的滿意是建立在趙二牛出現的基礎上的。
這個出現,是夜色授意的。
就在馬鴻儒出現之時,趙二牛悄悄失蹤了。
是夜色讓他離開,去找曾雲峰的。
夜色告訴他,唐棠以勢欺人,逼他入贅,攆他女友。
這種惡婆娘,最招男人仇恨。
趙二牛圍觀了半天,聽了很多,和夜色說的相差無幾。他同情心爆棚,決定幫夜色打贏情場上的戰爭。
於是王進一上當了。
唐棠和王進一暗中做了一個交易。
她需要夜色的特殊身份協助她應付家裡的催婚。
她還有一個更神秘的身份和任務,不爲王進一所知。
兩人之間的合作,是王進一幫助她勸夜色同意,王進一的條件是以後督察處對特務處的活動不聞不問。
兩人愉快達成一致。
夜色假裝無力反抗處長的死命令,忍痛送走女友,曾雲峰正好藉機出城。
他全盤按照王進一的計劃釣唐棠,自從接到軍需採購計劃的電報後,他的思路又開拓了,暗中也在爲自己籌謀下一步行動。
像唐棠那種個性的女孩,順從她只能被看不起。
抗拒她能激起她的佔、有、欲。
地位、身份的差距,是他爲自己設定女友之前就想好的。
有對比才有傷害。
有傷害,才能激發唐棠的戰鬥力。
王進一和唐棠之前都沒有見過閆曉梅,讓閆曉梅跟他演一天的戲,完成自己的計劃,永遠消失。
然後,孤獨的自己在見識過唐棠的家世、權力後,會迷茫,會痛苦,會掙扎,會麻醉,然後會繳械投降。
他的成長變化,順理成章。
夜色坐着馬車,拉着曾雲峰和閆曉梅出了城,他又僱了一輛車,安頓兩人離開。
離開前,他緊緊抱着閆曉梅,淚流滿員、悲痛欲絕:“小梅,等着我,我一定去接你。”
他說的、做的,是給王進一聽的、看的。
以王進一的狡詐,他未必不會在馬車伕回去後,詳細盤問。
萬一露出馬腳,功虧一簣,雖然曾雲峰會安全,自己的潛伏就前功盡棄了。
他不能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閆曉梅同樣失聲痛哭,兩人不依不捨,在淚水中告別。
夜色和車伕往前走了不到五里路,路邊站着十幾個粗衣打扮的男人,黝黑粗糙,粗魯野蠻。
“孃的,怎麼纔來,勞資快被曬暈了。你姓夜,一個姓王的叫你來的,他對你說出了城門有人接應。”爲首一個騎馬的高大碩壯的男人說。
“是。”夜色回答。
“東西給我。”騎馬的男人擡着馬鞭,指着夜色。
“寫張收據。”
“呸,勞資大字不識一個,怎麼寫?”
“那我回去該怎麼交代?”
“就說姓樑的以後知道怎麼辦了。”
“你姓樑?”
“對。”
“好,卸車吧。”
夜色根本沒有讓對方寫字據的本意,他要套,儘可能多的套情報。
這些人是粗人,沒有文化,缺少武器,主要交通工具是馬,爲首者姓樑。
夜色初步做出判斷。
姓樑的男人指揮他的手下搬走兩個裝着武器的箱子,放在馬車上,朝東北方向走。
他們應該居住在東北方向。
東北方向,有山,距離不遠,樹高林密。
夜色暗暗記住這一塊地形的地貌特徵,這幾天,他要來這裡打探一下。
“走吧,回去了。”夜色衝着車伕喊。
遠遠站着的車伕大踏步跑過來,竄上車轅,狠狠甩了一鞭子:“駕。”
車伕邊走邊說:“長官你膽子真大,我剛纔嚇得屁滾尿流,生怕回不去了。”
“爲什麼?”夜色笑着問。
“你真的不知道?”車伕吃驚。
“不知道。”
“他們好像是土匪,爲首的那個應該姓樑,人稱樑一削,他武功了得,殺人只削一刀,人頭落地,附近的人最怕他。”
他們是土匪?
王進一把武器送給土匪。
土匪說以後知道怎麼辦了。
打國民黨不可能,打鬼子有可能,但洛邑城還沒被鬼子佔領,只有少數日本商人和浪人,都在城內。
只剩唯一的可能,王進一利用土匪對付游擊隊,鉗制我方。
夜色對王進一的狡猾狠毒,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回到特務處,他要乾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去向王進一彙報。
王進一的辦公室,開着門。
勤務員在裡面打掃衛生。
估計剛纔來人了,菸灰缸裡有菸頭,滿屋子煙氣。
“夜科長,請等一下,處座去茅廁了。”勤務員殷勤打招呼。
夜色假意幫着勤務員倒菸灰缸,走到王進一的辦公桌前,一邊拿菸灰缸,一邊掃視桌子。
王進一的辦公桌上,放着一沓信紙。
最上面一頁,上面有他用鋼筆寫的五個字:“國難計劃書。”
曾雲峰離開前,告訴過他,西工兵營裡我們內部的同志,暗中潛入戴笠的房間,在他桌子上同樣看到過國難計劃書幾個字。
這就應該是王進一每天出入西工兵營,去見戴笠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