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城是混沌大陸與卡撒大陸交界處的一個城市,又屬於四不管地帶,所以極其的混亂,但同時,那也是一個極爲繁華的地方。
但它不像人族的城市,規矩森嚴,也不像獸族,粗獷豪放,更不像羽族,飄逸出塵。
卿雲歌對於滄瀾城的印象,還停留在那是一片戰場的時候。
那裡埋葬這她的父親,沉眠着她的叔伯,十五年來,墳頭青草,恐怕早已及腰,可是她還從未踏足那裡半步。
如今要去,心裡竟然有些畏懼。
彷彿只要一踏上那片土地,她似乎就能看到曾經的英雄如何在一夜之間傾頹,昔日的騎士團又如何在一夕之內化爲累累白骨,而這件事的始作俑者赫連皇族以及一部分鳳凰族的人,卻在高處冷笑地看着這一切,甚至拍手稱快。
爺爺白髮人送黑髮人,強撐着十五年只爲養她長大,可目前的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真是該死!
想到這裡,她的身軀微微地顫抖了起來,雙眸逐漸被血色所覆蓋,烈烈的殺機從瞳孔中猛地爆發開來,直到一雙溫暖有力的手按上了她的肩膀,繼而撫上了她的腦袋。
“卿將軍的墳墓就在那裡。”頭頂傳來一聲淡淡的嘆息,“此次路過滄瀾城,我陪你去拜祭一下吧。”
父親的墳墓?
聽到這五個字,卿雲歌才漸漸地又平靜了下來,她確實沒有料到,她父親的墳墓居然不在卿家祖墳,而是立在了滄瀾城,可是爺爺怎麼會同意?那裡……可是整個卿家的傷心之地啊。
“卿卿,你不是騎士,所以你不瞭解這一點。”容瑾淮凝視着她,輕聲說,“卿將軍的願望,是報家護國,他之所以選擇把墳墓立在了滄瀾城,是希望在他死後,他的屍骨也依然能夠替他守護者這片土地,騎士的那顆赤子之心,非常人所能撼動。”
“你說的不錯,可是……我這個時候,到寧願他不是騎士了。”卿雲歌淡淡地說,她擡起頭來,然後便對上了一雙深沉的眸子,那雙眸裡的神色溫柔而繾綣,是她一直熟悉的眼神。
“不過……”接下來卻是紅裙少女咬牙切齒的聲音,“你怎麼又趁着我想事情的時候,佔我便宜?”
卿雲歌一把拍開容瑾淮的手,迅速後退一步,有些羞惱地看着他,以後萬萬不得在這個人面前沉思,否則她在這沉思着,最後都是以被佔便宜而收場。
“嗯?”容瑾淮挑了挑眉,頓了頓,然後從善如流地說道,“抱歉。”
聽到這句句話,卿雲歌的神色微微緩和,既然他道歉了,那麼自己就大發善心的……
原諒他三個字剛剛浮上腦海,便聽見他又開口了,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我的手實在是管不住,可能它太想你了,你不要怪它。”
卿雲歌:“……”
佔便宜這種事還能講成情話她真是佩服他!
……
由於滄瀾城是邊關城市,即便四大王國和十大世家都不管這裡,但若想進入滄瀾城,還是需要有特定的通行證。
這時候就體現出四靈學院的好處了,走之前,容瑾淮帶着她去找院長大人影溶月要了兩張通行證,上面還落有四靈學院專門的標記,結果,就在進城的時候,守門的禁衛軍臉上的笑容都快溢出來了,熱情的讓卿雲歌嘴角微微抽搐,不僅免了他們的入城費用,還差點就把他們直接送到客棧。
然而,對比一下他們入城時候的情景,其他入城的人,不僅要對着守城軍那張冷冰冰的臉,還要上繳一枚晶石作爲入城費,方可入城。
“這差別也太……”進城之後,卿雲歌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人,不由地感嘆一聲,“太大了。”
“不用疑惑。”容瑾淮走在前面,聲音清清淡淡,“之所以我們是如此待遇,因爲我們拿的是四靈學院分發的通行證罷了。”
“和別的地方的通行證有何不同?”卿雲歌收回目光之後,然後揚了揚手中的那張黑色的卡片,她方纔也仔細瞧了瞧其他人手上的通行證,發現除了標誌不同外,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通行證沒有什麼不同。”容瑾淮偏過頭來,輕笑着回答,“只不過是因爲,四靈學院在十幾年前,出了一位滄瀾城的城主罷了,所以,這也算是對四靈學院的人專有的特權。”
“出了一個城主?”卿雲歌的眸光微微一動,“滄瀾城不是誰都不管理的地方嗎?還會有城主這等職位?”
“不錯,但城主也不管什麼事。”聞言,容瑾淮點了點頭,“也就是擔着一個虛名罷了,不過這個虛名,倒是能拿到不少好處。”
“看出來了。”卿雲歌挑了挑眉,瞭然道,“光是這每人一塊晶石的入城費,就夠這位城主吃喝玩樂一輩子,還綽綽有餘了。”
滄瀾城每天進來的人大概都在成千上萬,可能還有更多的時候,如果按照這種人流量,一天,城主府就可以收入一萬塊晶石,那麼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萬塊,這可算得上是一筆鉅款了,不要說養城主府一家子,就算是養整個朱雀國都不在話下。
“這些晶石,城主只能抽取一成罷了。”容瑾淮笑了笑,意味深長道,“剩下的九成,他是要上繳的。”
“上繳?”聽到這兩個字,卿雲歌察覺到了那句話中的重點,“城主的背後還有人?”
想了想,她摸了摸下巴,接着道:“有道理,否則,滄瀾城這麼一個混亂的地方,想當上城主這麼輕鬆收入卻又這麼高的職位,可不是一見容易的事情,只不過……這城主的背後之人到底是誰?獸人、羽族還是精靈?”
雖然這是混沌大陸的人類一族的城市,但卿雲歌並不認爲有哪個人類有這等本事,可以以一己之力掌控這麼一個城市,不……不對,是有這麼一個人的,而且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想到這裡,她的目光緩緩落在了前方的白衣男子身上,裡面帶着探究之色,這滄瀾城背後的主人,有沒有可能是容瑾淮呢?
“走吧,天色不早了。”就在她沉思的時候,忽然有人拉着她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們去找個地方住下來,今天可以去奴隸市場逛一圈,明天去拜祭完卿將軍,我們就啓程去烈焰山脈。”
“哦哦,好。”這一句話讓卿雲歌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她跟上前去,然後目光不經意地一瞥,在看到兩人交握的手時,眼角不由地抽了抽。
這世子是不是有戀手癖啊!怎麼老喜歡握着她的手?
這也就是這具身體的手從小到大不幹重活才這般細膩如玉,要是換了她前世的手,恐怕他肯定不願意握着,畢竟身爲殺手,不僅要學槍,還要學習冷兵器,手上的繭子早就連成一片了,摸着恐怕會硌死人。
果然自己真的不能在他面前想事情,只要一想事情,她就會被佔便宜,自從和容瑾淮認識以來,這種事情都不下數十次了,她都差點習慣了。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卿雲歌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咦,習慣?習慣個屁啊,這可不行!習慣了就要壞事兒了。
“那個……”她努力地抽了抽自己的手,發現自己實在是抽不出來,只能放棄了,行,握着就握着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於是只能默默咬牙地說道,“我們去哪裡住?”
滄瀾城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客棧,就現在大眼望去,長街兩旁全是清一色的客棧,而且各個看起來很不錯,什麼類型的風格都有,方便來客們按照自己的喜好選擇一家來進行居住。
而且這裡的客棧掛牌的價格並不怎麼高,她方纔看了一眼,住一晚上,最貴的也不過十顆晶石,大部分價格都在六顆晶石左右,倒也不貴。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卿雲歌腦子裡就沒有金幣這個概念了,她已經自動選擇忘記,一塊晶石相當於一萬金幣了,要不然,換算成金幣的價格掛在這裡,六萬金幣住一晚上?怎麼不去搶?
六萬金幣都夠在朱雀國皇城最好的地帶買一處大宅子,並且還有餘錢置辦丫鬟侍衛。
果然,出了世俗皇朝之後,一切都不同了,那些在皇朝之中被看得極爲珍貴的東西,到外面卻變得一文不值。
而在四靈學院之內,晶石的價格,卻是最便宜的了,一個玄靈點,就可以兌換一百晶石,當然,這些晶石之中的元素含量卻是非常的少,只能用作貨幣,不能用於修煉。
走之前,她專門拿出了一千玄靈點,換了十萬晶石,以備後來之需,萬一又碰見拍賣會什麼的,自己好歹不是窮光蛋了。
“我們不在客棧住。”聽到這聲詢問,容瑾淮回過頭來,微微笑答。
“那去哪兒?”卿雲歌微微詫異,不去客棧住,難不成睡大街嗎?
“城主府。”
……
城主府果然不愧是整個滄瀾城最豪華的地方,本來以爲不過就是和十大玄法世家有一拼,可等到卿雲歌看到那扇由純金子鑄造而成的大門時,嘴角下意識地抽了抽。
雖說金幣這種東西在這裡是不怎麼珍貴,但是這麼大的一扇門,若是全部由金子來打造,恐怕也要好幾噸纔夠,一枚金幣的重量大概在半兩,這樣算下來,也需要好幾十萬金幣,一扇門而已,居然就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了,裡面該是什麼個樣子?
不會金光閃閃地讓人睜不開眼吧?這城主……真的是從四靈學院內出來的嗎?品味竟然如此之差。
容瑾淮在看到這扇門的時候,像是想到了什麼,墨眸中的神色在瞬間冷了下來,他淡淡地開口:“沒想到幾年不見,你這視財如命的性子,倒是越發的肆意了。”
這句話的聲音不輕不重,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但卿雲歌卻知道,這句話是送給某位用金子打造了一扇門的城主,可是那位城主……目光四下掃了掃,面前的金色大門緊閉着,沒有半點要打開的跡象。
然而,就在下一秒,清清淡淡的聲音剛剛落地的時候,門內傳來一道有些尷尬的笑聲:“讓世子見怪了,賤內喜歡金色,所以纔打造了這樣一扇門,世子若是不喜歡,那我拆了便是。”
和笑聲一同響起的,是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只聽“吱呀——”一聲沉悶的響,面前的金色巨門緩緩向兩邊開去,緊接着一個穿着華袍的人走了出來,那人挺着一個大肚子,臉上的肥肉都快把五官給擠沒了,因爲臉上仍帶笑的緣故,本就如同綠豆一般大小的眼睛此刻更是成了一條縫,差點就讓人認爲他沒有眼睛。
那人走上前來,對着白衣男子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後笑道:“我等世子等了好幾年,終於把您給等來了,不知道世子這幾年去了哪裡,爲何一點消息都沒有?”
“難爲你了。”容瑾淮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淡,不知道在想什麼,“沒去哪裡,在青龍國而已。”
“啊?”聽到這句話,那人卻是驚叫一聲,“世子真的如同傳言中所說,生了重病,連牀都無法下?”
話剛一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於是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額頭上有着細細的冷汗冒了出來,他的身子不由地輕顫起來,然後一邊偷偷地打量着白衣男子,一邊在心裡暗罵自己多嘴。
“收拾兩間房子出來。”容瑾淮的神色依舊波瀾不驚,就像是沒有聽到這句話的一樣,他依舊拉着紅裙少女的手,雙眸越過面前的華袍之人,望向了不知名的地方,“我今晚要住在這裡。”
“哎,好!”聽到這句話,那人如釋重負,他抹了一把頭上冷汗,努力讓自己擠出來一個自覺得還不醜的笑容來,“前幾天接到世子的傳訊之後,我就命人準備着了,世子大可放心,一定是按照您的喜好準備的,保您滿意!”
嘴上這樣說着,心下卻鬆了一口氣,真是嚇死他了,他還以爲他這條小命要交待在這裡了。
這樣想着,他終於把敢把自己的頭擡起來了,然後視線落在了白衣男子身後的紅裙少女身上,不由地頓了頓,才問道:“不知這位是?”
卿雲歌還在思索着眼前這位胖子和容瑾淮之間的關係的時候,冷不丁地聽到了這麼一聲詢問,正欲開口隨便編一個名字,便有人先她一步替她回答了,那人的聲音極冷極淡:“不是你的事情,就不要多問。”
“是是是,是小人多嘴了。”胖子又被這句話嚇出來一身冷汗,雖然心裡還是十分的好奇,卻再也不敢打聽半句,他急忙在前面引路,“世子,這邊請,一會兒還有家宴,不如……”
“不必。”容瑾淮淡漠道,“你們自己吃就好。”
胖子感覺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汗水給浸透了,他強顏歡笑道:“也對也對,似世子這般的人,哪裡會看上我們這等雜糧。”
就如同卿雲歌所想的那樣,城主府內果然更加的奢華,而她也知道了先前來迎接他們的那位華袍胖子的身份——滄瀾城的城主,她真的不願意承認,自己居然和這種人在一所學院裡共同修習過,這種人也能從四靈學院裡畢業,還真是奇蹟。
“他沒有從四靈學院畢業。”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容瑾淮微微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解釋道,“只不過年齡到了二十五歲,被迫畢業罷了。”
“哦,原來如此。”聽到這話,卿雲歌點了點頭。
四靈學院的學員,不管有沒有成功地修習完全部的課程,或者達到規定的階級,只要一到二十五歲,就要離開學員,區別就在於,正常畢業的學員,會有學院下發的勳章。
想到這裡的時候,她忽然感覺自己脖子那片的肌膚有些癢,就像是被蝴蝶的薄翼輕輕地拍打過一樣,微微發熱。
她有些詫異地偏過頭去,卻差點撞上眼前的人如玉的下巴,她連忙又把頭轉了回去,心裡已經知道爲什麼自己剛纔會感覺有些癢了,分明就是某腹黑世子湊得太近的緣故,不由地一陣憋氣道:“你說話就說話,離我這麼近做什麼?”
“嗯,我怕你聽不見。”下巴的主人很淡定地說了這麼一句話,而且十分振振有詞。
卿雲歌額上的青筋跳了跳,然後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又不是聾子,能聽得見。”
屁話,她的修爲可都到魂階一段了,吃完那枚天靈果之後,然後慢慢地突破到了魂階一段中期,只要她釋放玄力,方圓百米之內她都能聽得清楚,而兩人距離連一個拳頭都不到,她會聽不見他的聲音?
簡直是睜眼說瞎話!
聞言,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來腳步,回過頭來望着她,若有所思道:“既然能聽得見,可是爲什麼我說的有些話,你卻沒有表示?”
“什麼話?”卿雲歌也停下了步子,疑惑地看着他,自己有忽略過他說的什麼話嗎?她怎麼什麼印象都沒有。
“那日乞巧節……”容瑾淮見到面前的紅裙少女一臉茫然的樣子,不由地有些無奈,然後提醒道,“許願樹下,紅色綢綾。”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聽到這幾個詞語,卿雲歌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於是快速地打斷了,“誰說我沒有表示了,我今晚就請你吃個好東西。”
不是她不想表示,是她不知道怎麼表示啊,反正天靈果她還專門給他留了一份,不如就用天靈果表示一下好了。
“吃個好東西?”容瑾淮略略一思索,挑了挑眉,然後慢慢地說出了兩個字,“你麼?”
卿雲歌:“……”
又被調戲了怎麼辦!
不要理這個腹黑又陰險的人了。
華袍胖子在前面走着,並沒有聽身後兩個人的交談,第一是他不敢,第二是他沒有那個心情,但他依舊可以看出,那個紅裙少女同容世子關係匪淺,且瞧着他們那麼親密的模樣,恐怕不出意外,就是被定下的世子妃。
想到這裡,他的目光不禁沉了一沉,本以爲是容世子自己一人前來,所以前幾天接到傳訊的時候,自己還十分的高興,結果這下子多了一個人,那麼原本定好的計劃,還不知道能不能正常的執行。
回過頭望了一眼那個如玉高華的白衣男子,見他側顏清貴,俊美宛若神祇,華袍胖子內心之中最後一點猶豫也消失了,他咬了咬牙,然後暗暗地下了一個決定。
不管如何,計劃一定要執行,如果成功了,他的好日子就來了,但如果失敗了……不,絕對不能失敗,倘若是五年前的容世子他自然是不敢,但五年後的容世子,他卻是敢設計一番的,畢竟一個病了五年的人,修爲不退便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遑論精進。
那麼成與敗,就看今天晚上了。
……
滄瀾城,奴隸市場。
整個混沌大陸,只有滄瀾城有着奴隸市場,也許是因爲這裡不僅有着人類,還有着獸人、羽族和精靈等其他種族的智慧生命。
不過比起卡撒大陸的奴隸市場,這裡卻顯得小巫見大巫了,但是,雖然小,種類卻是很齊全,這裡的奴隸幾乎囊括了各個種族,甚至還有着高貴的精靈一族。
走進來之後,卿雲歌的目光微微掃視着周圍,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其他種族的人,不由地有些好奇,視線先是落在了一個貓女的身上,細細打量着。
這個世界的獸人一族,成年之前,是玄獸的模樣,而成年之後,便可以化爲人形,也可以在玄獸和人形之間任意切換,僅僅憑着這一點,獸族就無愧於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種族之一,其戰鬥能力,當屬九族第一。
不過……強大如同獸族,又怎麼會被人類逮捕起來,當做奴隸放在這裡?
卿雲歌在看到那位貓女的時候,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她眼裡的恐懼,爲那張美麗的臉平添了一絲柔弱。
“滄瀾城是卡撒大陸與混沌大陸的交界處,而這些獸人,是從卡撒大陸偷跑出來的。”容瑾淮站在她的身旁,淡淡地解釋道,“他們大多修爲比較低下,否則,是過不了混沌大陸的天塹的,所以在滄瀾城之中,一個不慎,就會被當做奴隸逮捕起來,然後放到這裡販賣。”
“倒是有些可憐。”聽到這句話,卿雲歌多看了一眼那個貓女,見到她也擡起頭來,一雙墨綠色的雙眸之中已經盛滿了水霧。
“你想救她?”容瑾淮的身子頓了頓,“如果要救,買下來就好了。”
“我並不想救。”聞言,卿雲歌卻搖了搖頭,她指着拿羣被關在籠子裡的奴隸說道,“我若是今天救了他們,明日,他們依舊會被抓起來然後放在這裡,何況,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卡撒大陸的奴隸市場更多,那裡還有着我的族人,而且你看她的眼神,分明已經是被這些奴隸主打怕了,就算被救了,他們也哪裡都去不了。”
不是她不想救,而是救了也沒有用,也許這滄瀾城內有着一些富庶之人看上了這個貓女,將她帶回去,也許一輩子還能好喝好吃,可若是她救了這個貓女,將她放出去,也許不過幾日,她便會凍死街頭,如果是這樣,還不如在這裡等待着被買走。
“卿卿年齡不大,看事情卻如此透徹。”容瑾淮望着她,輕輕地笑了起來,“你這句話,很久以前,也有人和我說過。”
思緒微微恍惚,他回到了當初在卡撒大陸時候的日子,那個白衣女子如同今日的紅裙少女一樣,聲音冷冷:“救,我爲何要救?救了,她們就能活命嗎?被賣出去還有一半的可能性活下去,可是我救了之後,她們要麼是再次回到這裡,要麼就是死路一條,如若是此,那麼我,不救。”
清靈的聲音依舊在耳邊迴旋着,而漸漸地,白衣女子的身影和麪前的紅裙少女卻重疊在了一起,他的雙眸微微擡起,從千年前的記憶中回過了神,望着少女絕美的容顏,然後微微地笑了起來,道:“既然不救,那麼我們就走吧。”
儘管那雙墨眸中的眷戀一閃而過,可卿雲歌還是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她定定地看着他,然後慢慢地說道:“我倒是不知,還有人會和我也是這般的想法,我還以爲他們都覺得我很無情。”
確實,她的做法在某些人看來,其實是很無情的,恐怕有些大善之人是絕對不會苟同,就算是她爺爺來了,也會選擇出手相救,可她不會。
“其實沒有別人,只有你說過這種話。”容瑾淮回過頭來,薄脣微微勾起,“當然不是無情,而是看得長遠罷了。”
“……?”聽到這句和前面那句完全不搭調的話,卿雲歌一愣,“你不是方纔還說,很久之前也有人同你說過這種話麼?”
“嗯。”容瑾淮擡起頭來,看了一眼繁星滿天的蒼穹,然後淡淡地說,“但是那個人已經死了。”
“你……”聞言,卿雲歌忽然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能勸慰道,“節哀。”
“不過,她現在已經活過來了。”容瑾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不必節哀。”
“……我已經被你搞糊塗了。”卿雲歌覺得自己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越聽越茫然,不知道是自己的理解力出了問題,還是他說的話就有問題。
聽到這句話,容瑾淮似乎笑了一聲,然後道:“沒關係,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
“但願吧。”卿雲歌翻了個白眼,“我餓了,我要去吃飯。”
“好。”容瑾淮再一次拉過她的手,然後順着奴隸市場,朝着裡面走去,結果就在他們走了幾步,忽然身後傳來了一陣爭吵。
“我說,放了她們!”先前那個販賣貓女的店鋪前,此刻站着一個青衣年輕人,從這個角度望過去,可以清晰地看見,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此刻染上了一層怒色。
“嘿我說這位公子,你是不是有病啊?”奴隸主像是看傻子一樣地看着他,“你又不買他們,憑什麼讓我放了他們?這可是我好不容易纔得到的好貨色,不放不放,要不然你就拿錢來。”
聽到這句話,青衣年輕人的臉色更加鐵青了,他冷冷地開口:“如果你被關在籠子裡供人買賣,你難道不想出去?”
“喲呵,你還說教起大爺我來了。”奴隸主微微哼了一聲,“真不好意思,我是不可能被放在籠子裡賣的,我可是這些奴隸的主人,又不是這羣奴隸,再說了你又不是他們,你生什麼氣。”
“我可是……”青衣年輕人像是被這一番話給問住了,他剛剛說出了三個字,像是想到了什麼,立馬又頓住了,然後話鋒一轉,“那好,這些獸人一共多少錢,我都買了。”
“你可是什麼?你是獸王還是人皇呀?口氣這麼大。”奴隸主顯然對眼前的這個人十分地不耐煩,聽到他要買這些奴隸,也沒有擺出好臉色,而是擺了擺手,“不賣不賣,大爺我今天心情不好,這些奴隸我一個都不賣了。”
“你大膽!”聞言,青衣年輕人的瞳孔中折射出一瞬的暴怒,讓人心中不覺微微一驚,他直接將奴隸主拎了起來,“快給我放了這些獸人,聽、到、沒、有?!”
與最後四個字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慘叫。
奴隸市場中的所有人都被這聲歇斯底里的叫聲給吸引住了,不約而同地駐足望去,便見青衣的年輕人握掌成拳,拳頭之上有着淡淡的紅光,他一拳打在了奴隸主的眼睛上,頓時,那雙眼睛周圍的皮膚直接變成烏黑色,散發着淡淡的焦味,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燒灼過一般。
“殺人啦殺人啦!”奴隸主慘叫出聲,他只感覺面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了,只能胡亂地揮着手,“快來人,把這個瘋子拉開!”
但是沒有人敢上前,他們都看出了,這個青衣年輕人的實力,絕對是深不可測。
何況,滄瀾城本就混亂無比,城主府的騎士團說白了也就是負責在這些人打完之後,來收拾殘局,就算有人死了,也跟他們無關,只不過就是收拾的時候麻煩了點,還要多帶走一具屍體罷了。
“如果你不把這些獸人放了。”青衣年輕人將奴隸主直接提到了半空中,聲音發狠,“你今天就死在這裡吧。”
“大俠饒命,大俠饒命!”聽到這麼一句殺氣凜然的話,奴隸主直接嚇得大小便失禁了,他痛哭流涕道,“我放,我這就放,大俠饒了我,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小兒,我不能死啊……”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感覺自己的脖子一鬆,然後下一秒,整個人都倒在了地上,雖然屁股被摔得很疼,但他還是鬆了一口氣,至少,把命保住了。
“大俠,那個什麼……”奴隸主發現自己眼前開始漆黑一片,顫顫巍巍地說道,“我……”
“你什麼?”熟料,話還未說完,他的領子又被人抓了起來,緊接着是年輕人冰冰冷冷的聲音,“你可別想給我耍什麼花樣。”
“不不不,大俠,我怎麼可能耍花樣。”奴隸主只覺得自己欲哭無淚,他打了一個哆嗦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大俠我看不見,我得找鑰匙啊。”
聽到這句話,年輕人將手中的奴隸主放了下來,然後便見手指上的戒指一閃,一顆藥丸出現在他的掌心之中,他捏住奴隸主的下巴,將這顆藥丸送入了他的嘴巴里。
奴隸主猝不及防地被餵了一顆藥丸,差點閉過氣去,好不容易纔嚥了下去,卻發現自己又能看見了,而且視力比以前更好,他不由地看向一旁的青衣年輕人,有些忐忑地開口:“大俠,你剛纔喂小人吃的是什麼啊?”
然而青衣年輕人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說道:“快放了這些獸人,我的耐心有限。”
“是是是,我不問,我不問。”這一句話讓奴隸主又打了一個哆嗦,他顫顫巍巍地找到鑰匙之後,挨個將關着幾個獸人的籠子打開,同時心在滴血,放了這些獸人,自己也就失去了一大筆財富,可不放又不行,眼前這個年輕人分明十分的不好惹,可不能爲了錢把自己的命給交代在這裡了。
加上那隻貓女,籠子裡一共有五個獸人,他們被放出來之後,神情都依舊十分恐懼,站在那裡一動都不敢動,顯然之前遭受了虐待。
最後還是貓女大着膽子上前一步,對着那個青衣年輕人說道:“這位恩人,你救了我們,就讓我們以後跟着你吧。”
“你們不用跟着我。”年輕人淡淡地說,“我救你們,只是因爲你們是獸人罷了,沒有其他的想法。”
“這……”聽到這句話,貓女愣了一愣,一時間泫然欲泣,“可是不跟着恩人你的話,我們也無處可去啊。”
聞言,年輕人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擡頭看向其他幾位獸人,見他們也都害怕地點了點頭之後,才略略一思索,道:“這樣,你們拿着這個通行證,去獸人聯邦總署所在的諾託城,那裡都是你們的同族,想必也能過得好一些。”
說完之後,手上的戒指再度一閃,然後五張金色的卡片出現在掌心之中。
看到這一幕,不光是這五個獸人給呆住了,連圍觀的衆人也呆了。
能輕而易舉拿出五張諾託城通行證的人,不,現在不能稱呼他爲人了,應該是獸人才對,他在獸族之中的地位恐怕不低吧。
那個貓女很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感激地看了青衣年輕人一眼,接過通行證之後,帶着剩下的幾位獸人朝着奴隸市場之外走去了。
而一旁的奴隸主此刻卻是冷汗涔涔,自己差點就得罪了一個地位在獸族之中極高的人,真的是嚇死他了,難怪這人看到這裡販賣獸人這麼生氣呢,原來因爲他也是獸人,幸好他最後放掉了,否則他這條小命今天真的就要折煞在這裡了。
而一旁的衆人在震驚過後,見到沒有熱鬧可看了,也就各幹各的事情去了。
青衣年輕人在逼迫奴隸主放了那五個獸人之後,並沒有離開,而是接着朝奴隸市場的深處走去,而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一個紅裙少女和白衣男子站在道路的一旁,眼眸之中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驚豔,腳步頓了頓之後,他就又接着向前走去了。
容瑾淮望着青衣年輕人離去的身影,眸色驟然深幽起來,瞳底波瀾氾濫,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鳳凰族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不成是爲了……鳳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