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日,天朗氣清。
過了陰雨連綿的夏天和初秋,烈雲城迎來了難得的晴天。城市裡裝點一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比以往多了三倍。深秋的冷意漸漸上來,被霜露打溼的楓葉呈現出暗紅的色澤,堆疊成雲,和城門上“烈雲城”三個字相映成趣。
城市中央建成近四年的御明宮,第一次打開它的正門。
白玉質感的臺階拾級而上,雕欄畫棟,威嚴壯麗。九根抱龍柱分列九個方位,連接深埋地底的防禦陣法,保護住這片建築羣。
任職財務部大臣的山田秀崎仰頭看着這片建築,張大嘴巴,震撼不已。黑久實感慨地拍拍星野佑的肩:“我都不知道你有這本事!”
星野佑是御明宮的設計者之一。
星野展驕傲地嚷嚷:“我哥哥什麼都懂嘛……唔唔!”
星野佑鬆開捂住弟弟嘴巴的手,笑容溫柔謙遜:“赭先生、巫元先生和臣豐原閣下才是大師。我只是略知一二罷了,不敢居功。”
巫元衍剛巧路過,聞言對他點頭:“不愧是星野源的孫子,才華過人。”
星野佑微微欠身:“多謝巫元先生誇獎。”
巫元衍還有其他事,說完就走了。星野佑轉頭看了看明社人員,問:“都到齊了嗎?”
山田秀崎從震撼中恢復過來,回道:“還差孝史君……啊,他來了。”
“負責接待的人是志村一三。”青木孝史把人員名單交給星野佑,“山田君,你去志村君那裡交代一下明社的成員人數。我去問問泉奈大人的具體安排。”
星野佑翻了翻名單,“泉奈大人在內廷,你可以找扉間大人或者宇智波越要備份文件。”
黑久實皺眉:“這些東西應該早些送過來。”
“事出倉促。”青木孝史推了一下眼鏡,“立國大典的時間本來決定在12月中旬,因爲特殊原因推前。”
想起上次會議內容,星野佑苦笑一聲:“是啊,發生了某些不太妙的事。”
黑久實寬慰他:“兩位大人會解決好一切,不用太過憂心。”
星野佑笑着點頭,隨衆人從正門進入御明宮外廷,心裡嘆息:本以爲自己的才智可以解決所有事情,卻忘了這終歸是一個實力至上的世界……唉,起風了?
除了大名家屬、衆位正副職內閣大臣,其餘人被限制進入御明宮的內廷,因此這裡十分安靜。
柱間換了一身正式場合才穿的和服,黑色爲底,衣邊繡暗紅色的紋路。式樣簡單大方,花紋精微細緻,不用說,絕對是宇智波斑的審美。
斑所穿的衣服與柱間同色同款,只在繡邊的花紋上有所不同。他擡腳跨過一大堆衣飾,修長的手指在衣架上逡巡片刻,挑中一條暗紅色的髮帶。
貓又一會兒在房間地上柔軟毛皮裡滾來滾去,一會兒攀着柱間衣角上的刺繡往上爬,樂此不疲。柱間彎腰撈起貓又毛茸茸的小身體,抱在懷裡順毛,貓又舒服的打了個呵欠。
話說現在衆人早已無比習慣二尾的貓咪形象,很多人甚至覺得……只要好好相處,尾獸什麼的不封印也沒什麼大問題嘛。
斑用髮帶綁了個高馬尾,簡單利落。
柱間撫摸貓又的動作一頓,臉上完全是被驚豔的表情。不得不說,看慣了斑穿冷色系的衣服,換上這種內斂冶豔的暗紅色,再對人微微一笑……心跳加快了兩倍不止啊。
斑上前蹭蹭他的脣,“什麼時候了?”
柱間舔舔脣角,笑得如沐春風,“不用急,我讓扉間負責外廷的事務。”
斑訝然挑眉,笑道:“你是終於明白‘弟弟是用來賣的’這句話的精髓了?”
“扉間身負重任,需要多適應一下。”柱間一臉無畏的坦然,“他那討厭處理瑣事的性子,總要有人磨一磨。”
“你們兩個……”夾在兩人中間的貓又無力揮爪,顯示自己的存在感,“秀恩愛死得快喵!”
斑毫不猶豫拎起貓又扔出門。
貓又在空中劃出好長一段弧線,被路過的奈良鹿吉接住。
“天降麻煩啊……”奈良鹿新抓抓頭髮,嘟噥,“貓又,斑大人和柱間大人呢?”
貓又指指內廷緊閉的大門,奈良青年秒懂,乾笑兩聲後果斷往回走。“這個這個……要注意時間啊哈哈今天天氣真好我還有事忙你自己玩吧貓又你好貓又再見……”
外廷忙碌的扉間突然擡頭看窗外,微不可查地皺眉。
風怎麼越來越大了?
他招來千手助芝,“讓負責驅散雨雲的忍者注意一下風速。”
“泉奈大人已經問過了,不是風系忍術的原因。”千手助芝回道,“他們沒辦法控制。”
辰時五刻,也就是九點十五分。算算時間,斑終於出了內廷。
“扉間一定在抱怨。”柱間無奈的說,“我們出來太晚了,還有一刻就到典禮開場的時間。”
“那麼早出來做什麼?”斑不以爲然,“看那些‘前任大名’別有用心帶過來的公主嗎?”
柱間哈哈笑道:“原來你知道了啊……”
“一點都不難猜。”斑對宇智波炎頷首,接過他送來的典禮安排文件後繼續往外廷走,“我是曉真氏後人的消息公佈後,不下十國的大名投函請求聯姻。在我這裡碰了壁,去找你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嗎。你不會以爲那些跑到陽郢和烈雲城的公主,都是來遊玩的吧!”
柱間摸摸鼻子,他的確“偶遇”了不少。
“那些所謂的‘公主’,你不必理會。”斑的脣角的弧度泛着些許譏諷,“曉之國境內,現在有資格稱公主的,只有藤原家的女子。剩下的‘公主’,要麼抱着公主的名號死去,要麼成爲平民新生……不是很簡單的選擇題麼。”
對那些習慣了高高在上自以爲矜貴的貴族來說,做這個選擇題比要他們的命還痛苦。
泉奈開心地跑過來,“哥哥!”
“大、哥!”扉間面無表情臉。莫名的,柱間從他紅色的瞳仁中看出了“你被宇智波斑帶壞了!”的指控。千手風見抿嘴笑着向斑和柱間問好,悄悄拉了拉扉間的手臂。
妻子的安撫讓扉間臉色緩和了許多。而且這種正式場合,更要注意言行,控制好情緒。
御明宮正門前面的廣場聚集了數十萬人,人頭攢動,氣氛熱烈歡快。志村一三和宇智波騰做了最後一邊檢查,對宇智波越打了個手勢。
一切就緒,可以開始。
立國大典聽起來高端複雜上檔次,其實流程很簡單:首先,首相宣佈國家正式成立,升旗;國防大臣簡單回顧一下本朝奮鬥經歷,向犧牲者致敬,鼓舞后人繼續發揚光榮傳統;接着內閣大臣集體亮相和衆人見面,首相代表全體內閣發言,內閣大臣依次致辭;最後國家名義上的元首藤原大名露個面,含蓄表示會繼續高貴典雅與世無爭的作風,爭取成爲道德高尚溫柔美好有益於政府有益於人民有益於世界的……國家吉祥物。結束。
至於後面的歌舞表演,不在正式流程的範圍內。
大典順利進行直到最後一步。藤原信之發完言後,斑在衆目睽睽之下動作自然地拿過本該給宇智波·首相·泉奈的話筒。
衆人:?這跟劇本不符啊!
柱間:斑不會是要……
“曉國初立,天下同慶。此外,我還要宣佈一件事。”斑在現場數萬人矚目下,與身邊的柱間十指相扣,含笑道:“宇智波斑與千手柱間,相知相許,今生今世,生死不離!”
柱間笑容燦爛,朗聲回道:“我,亦然。”
內閣衆:!
廣場衆:!!!
扉間:啊啊啊啊啊啊!
泉奈:哥哥哥哥哥哥!
源紫姬側目,萬年古井無波的臉上難得浮出一絲動容淺笑。
美西子的兒子啊……
倚在御明宮對面高樓上的旗木南笑着朝這裡遙遙舉杯,一飲而盡。
內閣衆臣依舊沉浸在“我擦您倆怎麼能!”和“貌似還挺帶感的!”的糾結情緒裡,廣場上霎時沸了鍋。興奮歡呼的、驚訝譁然的、大聲祝福的、當然也有不少失聲痛哭的女孩子。
——身份高、實力強、家世好、容貌頂尖的男人,就算三十歲了,也依然是女孩們的夢中情人。
貓又扭頭輕哼:“秀恩愛遭雷劈~”
天色猛地一沉——明明時近正午,空中也沒有積雲——瞬間變成了幽黑,秋風越發凜冽起來。因爲感應不到光線,街上的路燈紛紛亮起來。
貓又不由得瞪大眼睛:“不是吧,真的會被雷劈?”
陡然變化的天色讓廣場上的人羣慢慢安靜下來。扉間臉色一變,轉身低喝道:“助芝君,怎麼回事!”
“抱歉,情況不明!”
“灰色……”柱間仰望黑幕搬的天空,神情嚴肅。“灰色的漩渦,已經擴大到這裡了。”
斑輕聲問道:“你在曉之神社看到的那個?”
柱間點點頭。
廣場上人羣開始騷亂,宇智波直冷靜地派人下去整頓秩序。
黑暗不過持續了十幾秒,天空慢慢回亮,不過不是變成剛纔澄藍的天宇,而是如電影一樣,模模糊糊地顯出一大片荒蕪的戈壁和夾雜其中零星的城市。
“哥哥!”泉奈倒抽一口冷氣,“那是什麼東西!”
“另一個世界的……倒影。”
“時空壁竟然脆弱到這種地步!”貓又跳上欄杆仰頭瞪着詭異的天空,可惡!怎麼這麼快!難道那個人已經……不行,看來只能用那個辦法……
“宇智波斑。”貓又的口氣嚴肅起來,“不能等下去了。”
斑冷冷睨了它一眼:“你說,兩個世界的交點是皇陵,現在趕到湯之國已經來不及了。”
貓又咬咬牙:“我有一個方法,可以直接打開空間屏障!”
在宇智波斑瞭然中含着冷意的眼神注視下,貓又說出答案。
“殺了我——”
咚!一顆石子沒入清澈的河流,濺起小小的水花。
鳴人脫掉鞋子,赤腳泡在水裡,因爲年歲漸長而抽長的臉蛋猶帶一點嬰兒肥。坐在樹上的少年往下扔了個圓溜溜的東西,鳴人順手一接,是個桃子。
“所謂的羈絆,難道是一種可以用語言結束的東西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未免太脆弱了吧。”鳴人把桃子放在一邊,晃盪水中的腳,感情消沉,“一個人……怎麼能夠輕易下手殺掉同伴呢!難道以前交付後背和生命的情誼,都是假的嗎?”
“那麼沉重、那麼珍貴的東西交付給同伴……”鳴人低垂着頭,握緊拳頭,“憎恨,到底是怎樣的力量,讓佐助心甘情願放棄一切?我們得到的力量,難道不是爲了守護嗎?”
“你當然是對的。”樹上的少年說。
“佐助……是我小時候最憧憬的人啊。他有親人、有家庭,還那麼受人歡迎,他有所有我沒有的東西。後來……他變得跟我一樣什麼都沒有了,我覺得我們是離得最近的人。”少年惆悵嘆氣。“這種想法很卑鄙吧?”
“你不適合考慮這麼哲學的事情。”聽完他一大段的吐槽,樹上的少年探出腦袋,正是千手允,“先把桃子吃了。”
鳴人擦擦桃子,鬱悶地咬了一口桃肉,甜滋滋的味道讓他心情終於好了一點。
“唉。”晃晃金毛腦袋,“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他們要着急了,我可是帶病溜出來的。”
“‘一流的忍者只要交手一次,就能看清彼此心裡在想什麼’。”千手允說道,語氣頗有點懷念和無奈,“能說服就說服,說服不了揍一頓繼續說服,對付宇智波還能怎麼辦呢?”從因陀羅開始,誰都搞不定的臭毛病啊,嘖。
“是啊,宿命一樣無法逃避的對決。”鳴人站起來,擡頭望着樹幹上被繁茂的枝葉遮蔽的少年,“阿允,謝謝你啦,我感覺輕鬆多了。你真的不回去嗎?綱手奶奶上次還提到你了。”
“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啊。”
“那好……再見。”
再見,鳴人。
千手允躺了半晌,從樹上跳下來,半途突然架劍凌空一擋,同時閃身躍到半空。
背後的大樹轟然倒下。
御明正定晟的身影緩緩浮現。
“喲,八年了,終於捨得出現了啊。還真會藏呢!”千手允的仁之劍對準他,“可惜,我不是拿你沒辦法的小孩子了!”
長大的千手允,少年時宇智波斑的外貌特點漸漸淡去,越來越有前世曉真典允的影子。
對面的男人嘴角上揚,似乎是笑了一下。
不對勁!千手允心中警鈴大作,瞳孔驟然一縮。
一柄紫金色的劍從背後冒出來,刺穿了少年的心臟。
陌生的聲音附耳,喃喃低語:“再見啦……”
你到底是——
殘存一線生機的少年忍住劇痛艱難轉頭,想看清能夠無聲無息襲擊自己的人是誰,卻在最後一刻陷入落入死亡的深淵。
“……我可愛的後裔。”
定晟緩步上前,彎腰拎起千手允的屍體,黑色的霧氣消散在空氣中。
“紅豆、糯米、雞蛋、竹葉……”附近小鎮的旅舍,蘇我雲晴數着買回來的食材,心情輕鬆愉快,“六百年沒動手做了,不知道手藝有沒有退步啊。——允君,幫我把幫忙糖拿過來。”
“嗨~”御明正典允把糖罐遞給她,笑眯眯地建議:“那個小鬼找老朋友去了,我們不留他的份好不好~”
“不可以。”蘇我雲晴微笑着用食指點點他的額頭,“必須好好相處。”
御明正典允只好違心地點頭,下一刻突然神色痛苦地倒了下去。
“阿允!”
時光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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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大雨覆蓋了整個村子,黑色的陰雲匯聚頭頂。小南一步一個腳印走進這片陰霾的地域,水流浸溼了頭髮,沿着臉廓沒入脖頸。
雨忍村。
帶着漩渦面具的男人站在此處等她。
“我絕不會把長門的眼睛交給你。”抱着同歸於盡決心的女孩子如此說道。
“是嗎。”
期待已久的戰鬥,預料之中的背叛,斑心中涌上某種“終於來了”的感慨。
……
數上千億張起爆符漂浮四周,厚厚的紙層旋轉着劈開雨幕。“……斑,我問你一個問題。”
失去一隻手臂的男子停下動作,看着他欣賞的後輩,“你說。”
“知道我們爲什麼背叛你嗎?”
腦海中響起某個人低沉的質問:你怎麼能背叛!
爲什麼?
這是一開始就應該預感到的結局啊。
誰都有必須要面對的宿命,誰都不能代替別人的選擇。
從沒有什麼背叛,也不需要在意什麼理由。
因爲,我們的道路,從來都是不同的。
千萬雨點砸在地上發出的聲響蓋過了男人懷念似的輕嘆,面具後的眼睛掃過女孩滿是倔強和仇恨的臉,突然失去了調|教後輩的興趣。
“誰知道呢,那是你們的問題。”
敷衍的回答。
小南一字一頓地控訴:“你是無盡的黑暗,而花朵,在沒有光明的世界裡,命運只有枯萎!”
起爆符旋風驟起襲向那個男人,斑任由起爆符包圍住自己。
看來……又要拋棄一具身體了。
天真的女孩,你以爲自己看到的是光明嗎,那只是世事沉浮間的一抹短暫的螢火,就連你自己,也只是死人的血肉灌溉出的野草,柔弱的花朵根本無法生存在這片土地上。
世界,一直在黑暗中沉淪啊。
斑帶着誰也看不見的笑容閉上眼睛,強大的查克拉猛然捲起旋風。
——就讓我看看你做出這個決定的覺悟吧,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