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傭兵們發現穴居人重重地撞在他們舉起的盾牌上時,沒有一丁點聲音發生,巨大的力道無聲無息,突如其來地將前排的人掀起,落向後排,但整個過程像是一幕啞劇一般——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是一呆。
尤塔回過頭,她醒目的火焰長髮在人羣之中猛地一甩,在這個女傭兵團長的目光中,另一邊的戰場上布蘭多正朝着這邊放下手:
那一刻六個十尺沉默術精準地覆蓋了整個戰場第一線——穴居人立刻陷入了無邊的慌亂之中,失去了對於聲音的判斷力之後這些來自喬根底岡地下的生物就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瞎子’——就像當一個人在瞬間失去了對於周圍世界的一切感知力時。
它的第一反應要麼是下意識地後退,要麼就是向前揮舞着長矛,徒勞地試圖保護自己。
因爲這種混亂迅速在穴居人中蔓延開來。
於是前排的穴居人與後排的穴居人撞在一起,或者被自己人當成敵人,它們慌亂地四處亂竄,要麼與自己人打作一團。在這場混亂中雖然有不少人類的傭兵被捲入進去,但大多數傭兵卻騰出手來,他們在短暫的一怔之後立刻發現:
勝利似乎已經近在咫尺。
原來如此,所有人心中這一刻都只閃過這樣一個想法。
而布蘭多正將手中用光了能量的靈魂水晶隨手丟掉——年輕的領主看了這邊一眼,似乎對於戰鬥的結果早有預料。
“原來如此。”看到那個年輕的貴族臉上的神色,弗恩恍然大悟。
“這些蠢貨竟有這個弱點。”克倫希亞在一邊淡淡應道。
這個銀髮的中年人緊盯着一線的情況,他在第一時間下令更換了旗幟。代表衝鋒的紅色條形旗此刻在戰場上高高飄揚,前方的傭兵不需要聽到命令,他們只要看到這面醒目的旗幟就明白下一刻該怎麼做了。
戰士們一面丟掉手中的大盾,然後從下面抽出武器——一刻之前他們還是防守者,但現在攻守易位——就像是一股無形的波動掃過戰場,傭兵們開始反攻。
瞎子一樣的穴居人根本無力阻擋組織有序的人類的進攻,雖然它們力量過人,但無法擊中敵人也是枉然。何況在一片‘黑暗’之中它們心中更有一種恐慌的本能致使它們一受到攻擊就開始慌亂地後退。
因此穴居人的第一線在混亂之中開始崩潰,然而後方督戰的穴居人勇士無法有效得到前方的消息一樣無力阻止這一切的發生;而在它們的感知之中沉默術的範圍就像是一個黑洞,吞噬了一切聲音的回饋。
所有進入那個黑洞範圍的同族,都在一瞬間被擊潰了,一線上的近百隻穴居人的後退進而引發了整個穴居人軍隊的動搖。那些穴居人縱使是退出了沉默術的範圍,但周圍成百的同類的奔逃讓它們根本無心停留下來,起先只是穴居人,然而發現大勢已去的穴居人勇士們也開始掉頭,然後是熊地精——最後這場逃竄演變成了一場潰敗。
但事實上真正的戰況並不是那麼一面倒。
在傭兵們第一輪攻擊之下,倒下的穴居人還不超過二十隻,它們的屍體稀稀拉拉地躺在河灘上,任由河水浸透。不過此刻穴居人們已經無心回頭卻清點自己的傷亡了,它們只服從於心中的恐懼,草木皆兵地向河灘另一頭尖叫着發足狂奔,沒有什麼隊形,也沒有什麼組織,就像是一盤散沙一般互相推擠着前進。
不少穴居人都被自己的同族踐踏致死,留下一路屍體。
而傭兵在衝出沉默術範圍之後改變了隊形,在尤塔的指揮下他們很老練地分成三個箭頭開始趕着逃跑的穴居人前進,這樣趕鴨子的戰鬥方式是大多數人喜聞樂見,雖然他們幾乎都不相信這一切真就這麼發生了,一個照面戰場上的對比就徹底改變。
就像是布蘭多所說的,這僅僅是一場熱身的戰鬥。
而另一邊,在森林邊緣。
剩下的三十多頭穴居人此刻正被虎雀的騎兵包圓。在三頭熊地精盡數爲布蘭多所擊殺的情況下,穴居人們不得不在面對兩位銀之階的大天使同時還要對抗近乎一倍數量的人類,戰鬥的結果一目瞭然。
布蘭多已經不用去看,他回過頭,正好看到傭兵們保持着均速追着那些潰散的穴居人殺過了河。年輕人輕哼一聲,心想這些傢伙至今還是抱着謹慎的心態,看來是對伐木場裡剩下的幾十只穴居人顧忌不已。
他估算了一下速度,按照這個速度這樣下去那些穴居人肯定會逃進伐木場中,這讓他皺了皺眉頭。雖然看起來這些穴居人一個個狼狽不堪,但事實上之前的戰鬥根本沒有傷筋動骨,穴居人的傷亡四分之一都不到,熊地精更是一頭也沒死。
如果讓它們逃回去了那可真是白打了。
但所幸,當的目光投向河對岸更遠處的森林時,在那裡,他終於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紅髮馬尾在樹林之中風馳電掣地前進時像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那正是茜——事實上不只是布蘭多,克倫希亞、尤塔與弗恩都在這一刻發現了對岸的變化,他們這才發現那個一直沒有出現過的紅髮少女不知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繞過了河。少女騎在一匹銀白色的魔法戰駒上,一人一騎,單手持長戟,帶着一條長長的電弧從森林之中殺了出來。
顯而易見的,她的目標是伐木場。
但在那之前,她攔在了穴居人大軍潰逃的路線上——“讓開!”尤塔一呆,不知道爲什麼她看到那個單槍匹馬攔在上百穴居人面前的紅髮少女心中竟微微一緊;那可是上百穴居人,包括其中還有奪路而逃的熊地精,求生的本能很可能會激發這些生物的兇性,縱使是黃金一階也未必能夠在這樣的情況下全身而退,更何況萬一逼迫對方掉頭,那麼之前的勝利就可以說是功虧一簣了。
不過茜一動不動,彷彿沒有聽到一樣。
下一刻,她身後的森林中浮現出無數青色的光點——那是風精蜘蛛。在場的每一個傭兵現在認得出這些受布蘭多所指揮的小東西,他們也知道那東西究竟有多厲害。
尤塔一窒。
風精蜘蛛隨即開始攻擊,它們在布蘭多的指揮下開始有計劃地逼迫那些穴居人轉向——每一道光柱閃過,就有一頭穴居人撲倒在地上。白銀級的攻擊力量讓穴居人根本無從抵擋,但是它們很快就發現,位於隊伍右側似乎最不容易被攻擊到。
於是接下來的一切就變得順其自然了,當剩下二十多頭風精蜘蛛引導聖劍一輪攻擊完畢之後,早已心驚膽戰的穴居人們只能尖叫着從另一個方向逃竄入森林之中。
紅髮少女紋絲不動地站在這些穴居人中間,卻沒有一個人敢於攻擊她,只能從她一邊乖乖繞開,彷彿水流經過礁石一般流入另一側。
但茜也不攻擊,她等到最後一隻穴居人的背影消失在森林裡,然後回頭看了從後面趕上來的傭兵一眼,這才扯起魔法繮繩,讓坐下的白銀戰駒停下來橫過身子。
琥珀色的眸子裡映入伐木場內的穴居人們慌慌忙忙地關上外圍修築在木柵欄之上的大門的一幕,茜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好強的神色,然後少女舉起戰戟——向前一揮。
轟一聲巨響,所有人都看到伐木場的大門被高高挑起,然後在半空之中散架。
“真是麻煩,”安蒂緹娜看着一幕皺着眉頭抱怨,“她把大門打破了,一會我們還得找人重新修好。真是的,也不好好考慮一下。”貴族千金在戰鬥結束之後就從林子裡走了出來,之前的戰鬥幾乎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影響,或者說這位貴族小姐事實上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由她去吧。”布蘭多笑了笑,他擡起頭,看着漫天的金色光點正飛向自己。大約有一萬多經驗,足以讓他的僱傭兵的經驗條向前推進一小格——大約超過十分之一。
安蒂緹娜聽了布蘭多的話之後不再答話,她看着在茜的帶領下傭兵從伐木場東面的缺口一擁而入,裡面剩下的穴居人勢必不是傭兵與茜的對手,戰局已定。
“難以想象,”貴族小姐輕聲說道:“這些來自於地底的生物竟會對於特定的魔法如此缺乏抵抗能力,照理說,它們應該很清楚自己的弱點纔是吧。”
“話可不能那麼說,”這個時候虎雀收拾完戰場從另一邊走過來,正好接口道:“安蒂緹娜小姐。”
安蒂緹娜回過頭,眼中閃過疑問的神色。
“穴居人在喬根底岡不是單一的編制,”布蘭多答道,“喬根底岡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國度,不同的生物組成了這個地下之國。與穴居人並肩作戰的除了熊地精之外,還有鷹身女巫與狗頭人薩滿,何況穴居人本身也有巫醫——只是這種小部落中,未必找得出一個。”
“因此對付魔法上,自然就不及我們。”
“那麼少?”
“按照一千個人中誕生一個法師來算,這樣的比例不算少了。”布蘭多答道。
安蒂緹娜點點頭,低下頭想了想:“只是沒想到喬根底岡的地下也有這樣的國度,與我從書上了解的截然不同。雖然我也知道穴居人,但我以前一直以爲那下面是文明無法觸及的蠻荒之地,世界原來如此奇妙。”
布蘭多笑了笑,安蒂緹娜生活在以人類爲主體的克魯茲文化體系之中,有這樣錯誤的認識也是很正常的。而他從玩家的角度看,這個世界卻是龐大得不可想象。
“不過僅僅是穴居人就如此兇悍,”貴族千金皺了皺眉頭,“與瑪達拉的骷髏士兵相比,它們厲害得多啊。原來我們在地下還有這樣的威脅。”
“喬根底岡的生物一大特色就是個體實力出衆,這與它們所處的環境有關,”布蘭多搖搖頭,他看着伐木場方向嘆了一口氣,“可你覺得穴居人兇悍,卻是因爲埃魯因太弱了的緣故——若是克魯茲人在此,恐怕就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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