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柯金看來,這片山谷中寂靜得有些詭異。
事實上它並不喜歡這種寂靜無聲的狀態,因爲危險總是潛伏在風平浪靜之下,它就像是一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冷不丁就跳出來咬你一口。
柯金是一位蜥蜴人獵龍騎兵分隊長,在往常的行動的任務中,它得到的命令往往直接而簡單——襲擊或者掠奪——但獵龍騎兵偶爾也充當偵查單位,這是它們最討厭的任務之一。斥候太過危險,尤其是在叢林之中,專業的技巧往往要比速度、靈活性更具有發言權。
柯金也不喜歡不能發揮出自己的優勢的局面。
它擡起頭,狹長的棱形瞳孔映入朝陽白金色的光芒,太陽的暖意驅散了一夜之後殘餘下的最後一絲冰涼。當這溫度滲入這頭蜥蜴人冰冷的血液中,讓它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蜥蜴人尉官厭惡似甩了甩腦袋,它以蜥蜴一族特有的嗅覺敏銳的鼻腔構造追尋着空氣中異常的味道——指令中要求他們搜索出一隊人類的蹤跡,可那些人類在那裡呢?
在夏布利北方,是一片廣袤的無邊的林海,說實在話柯金覺得要從這片森林中找出幾個人顯得有些異想天開。
但這位蜥蜴人尉官還是小心謹慎地緊緊抓住長矛,右手向前,僅有的三根指頭指向前方的森林。它發出一連串高頻的聲音,命令自己的部下分散開進入——可它並沒有意識到,這個時候它已經犯了一個錯誤。
當柯金把自己的手下一送進那片詭異的林子裡就變得嫋無音訊的時候,它才反應過來這一點。
可即使這個時候反應過來也稍微顯得晚了一點,這頭蜥蜴人急急忙忙地想要後撤——同時還在腦子裡還在想怎麼編好一個如何向它的首領——即蜥蜴人頭子赫尤基爾解釋因爲自己的一個疏忽而葬送了四名寶貴的獵龍騎兵的事情。
這個問題並不好回答,赫尤基爾雖然在它的大多數部下眼裡就是一個粗鄙的、不合羣的暴發戶,但同樣也是一個精明的蜥蜴人,柯金知道自己的這個頭子並不好糊弄。它要怎麼回答呢?但它很快就發現自己不需要爲這個問題而操心了。
因爲它轉身後看到一個人類與一個精靈正站在自己背後,至於他們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柯金完全沒有一個概念,它只知道那個冷冷地盯着他的精靈——不,那應該是一個銀精靈。最近它們常常去銀精靈的王之墓地搗亂,柯金也有了一些見識。
那個銀精靈身上,正散發着金之階巔峰強者特有的氣息。
戰鬥的結果是可以預料的,你很難想象五個‘弱不禁風’蜥蜴人騎兵在二十多個黃金巔峰的戰士面前能有什麼反抗的餘地。
因此柯金只有束手就擒了。
……有時候一個細微的錯誤就能要了人的命。
不過唯一讓蜥蜴人尉官慶幸的是,那些捉住它的人似乎暫時不打算要它的命。但不幸的是,這只是諸多壞消息之中一個看起來比較讓人容易接受的而已。柯金自己作爲斥候就很明白,偵查部隊有時候會抓一些舌頭,在得到他們想要的信息之前讓這些俘虜多活一會。但他們最終的下場通常只有一個,偵查兵不會帶着累贅一起行動的。
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可事實就是如此,有時候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如果你不吐露實情,那些冷漠無情的斥候有很多辦法讓你品嚐到比死還要可怕的滋味。作爲一個老練的偵察兵以及一個更加老練的蜥蜴人強盜,柯金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並不陌生。不過它不害怕,因爲它已經做好了只要對方一逼問它就竭盡所能把自己所知道的全說出來。
蜥蜴人可沒有什麼節操。
而作爲強盜的蜥蜴人就更不會有了。
它的手腳都被一條繩子緊緊地捆着,不過它還是擡起頭小心地打量着四周,不過柯金很快就發現了一個事實——如果說要抓舌頭的話,這些人抓得也未免太少了一些。這位蜥蜴人尉官很快看到自己的所有部下都死了,四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它不是笨蛋,立刻意識到自己的生存狀況可能有點危險。
那麼他們是誰?他們想要幹什麼?
柯金正在思考這個問題,但忽然眼前暗了下來,之前那兩個擒住他的人類與銀精靈已經站在了它的面前。這位蜥蜴人尉官立刻嚥了一口唾沫,它的眼珠子轉了轉,如果能活下來,它是無論如何都願意的。
可關鍵是怎麼才能保住性命?
在它思索這個深奧的問題時,布蘭多也在盯着它看。因爲琥珀之劍不是一個按常理出牌的遊戲,事實上那些一開始從過去PC,次世代家用機上轉移過去的玩家們在吃盡了虧之後才漸漸摸清楚了這一規律。
當然這些經驗住逐漸積累的過程中傳遞下來,經歷過後虛擬時代的布蘭多,自然也學會如何去適應這個世界的出牌方式。
他起先站在這位蜥蜴人尉官面前,仔細端倪着對方,然後微微笑了一下。
他在柯金面前蹲下來,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粗糙、狹長的臉,溫和地說道:“我知道,”他說:“你是在想我會問什麼,然後好傾其所有告訴我所有你所知道的事情,然後再求我饒你一命,對嗎?”
柯金張大嘴——露出大約一百多顆尖銳的牙齒——它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是自己準備好了迎擊一切敵人的準備,但沒料到還是被對手迎面一拳打了個狗啃泥一樣。這頭蜥蜴甩了甩腦袋,怎麼都沒有想通爲什麼這個人類會知道它在想什麼,還是說對方具有讀心能力?
可如果對方有這樣的能力,那豈不是說它唯一可能保住自己性命的機會都不存在了?柯金忍不住哆嗦起來,退一萬步說,它並不奢求活命的機率,只求這些可怕的敵人不在臨死前好好折磨它一番就夠了。它忍不住用棱形的瞳孔警惕地盯着布蘭多。
“你在害怕?”布蘭多又開口問道。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感到身後響起一陣低沉的竊笑聲。他聽出那是羅曼與安蒂緹娜的聲音,還包括那對野精靈姐妹,然後大多數盧比斯僱傭兵都加了進來。布蘭多一時忍不住有點懊惱,心想我說你們好歹還是給一點面子,沒看到我正在辦正事嗎?
不過這也是很無奈的事情,事實他第一次對那頭蜥蜴人說出這段話的時候,在場所有的人都被他震住了。可經歷過第二次,甚至這是第三次之後,大家就發現他們這位領主大人不過是在裝神弄鬼罷了。可也許這些人並不明白,布蘭多這其實不是讀心能力,也不是在裝神弄鬼,而是實在是他和這些強盜、土匪一類的NPC打過太多交道了,對於它們的一些基礎反應早就瞭若指掌。哪些NPC有節操,哪些NPC沒節操,布蘭多早就心知肚明。
只是蜥蜴人柯金這個時候顯然沒有餘地去關心其他人,它已經被布蘭多嚇壞了,它幾乎可以確信這個人類是一個巫師,一個可怕的可以看穿人心的巫師。當然它本來還有一絲懷疑,但馬上又看到布蘭多站起來從懷裡拿出一枚紅寶石,對着它微微一點,問道:“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試試——”
柯金半信半疑,但它一開口,卻發現自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了。雖然嘴巴仍舊在一張一合,然而卻沒有一丁點聲音。
這一次柯金真是嚇壞了,雖然在這個時代巫師已經遠遠沒有混沌的年代以前那麼具有神秘感,但在這種偏遠的山區的人們心中那些人依舊掌握着可怕的力量。柯金忍不住怔怔地看着布蘭多,不明白對方爲什麼要‘偷走’自己的聲音。
但布蘭多將那枚紅寶石一握,收回了沉默術。他看了看寶石裡的能量,還剩6發——然後他收起寶石,一臉嚴肅地對這頭蜥蜴人說道:“看到了麼,我可以取走你說話的能力,也可以將它還給你。聲音是靈魂的一部分,我能取走的不僅僅是你的聲音,也包括你的靈魂。”
年輕人的聲音冷下來:“肉體會腐爛,靈魂卻會長存。因此對於生命本身的懲罰與痛苦往往一時的,但你試過靈魂永遠在火焰中品嚐煎熬的滋味嗎?”
柯金打了一個冷戰,趕忙搖搖頭。
布蘭多溫和地一笑,蹲下去按着對方的額頭說:“那你幫我一個忙如何?”
蜥蜴人點頭如搗蒜。
……“你是說他們向西南方撤離了?”
“是的,頭兒。我的人在山腰看到他們沿着西南面的山谷撤退,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發現了我們……”
柯金推開門進入那間屬於赫尤基爾的大廳時,看到自己的一個同僚正在對坐在中間那張高高的椅子上的它們的頭領報告什麼。這個場景讓它有一些緊張,但最終還是求生的本能佔了上風,它吸了一口氣,整理好思路走了上去。
而那個正在作報告的蜥蜴人這個時候似乎也說完了要說的話,在赫尤基爾的示意下,它轉身與柯金錯身而過,離開了這間大廳。我們的蜥蜴人尉官不敢回頭,也不敢正視赫尤基爾的目光,它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能低下頭——不過他隨即從地毯上靴子的數目認出這座大廳中還有額外的兩個人。
事實上它知道這兩個人,他們都是人類,但似乎與自己的頭領有什麼交情。柯金在昨天下午就見過這兩個傢伙了,但它知道那是頭兒的事情,它可不敢多問。
它把布蘭多告訴它的話在心中默唸了一遍,瑪莎在上,它發誓自己就是背誦禱告條文都沒有這麼認真過。
那個人類巫師威脅的話語還猶在耳邊,性命攸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