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點。
黑刃軍團先鋒營駐地——
淒厲的魔法警報一瞬間席捲了整個營地,彷彿山崩海嘯。黑甲騎士全副武裝,掛着叮叮噹噹的配件衝出休息區,直奔向自己的坐騎。
一頭頭飛龍正在張開翅膀。
庫茲塔爾?波萊曼子爵放下單筒望遠鏡,南方的天空黑壓壓一片,無法計數的猛禽穿梭於雷電之間,彷彿世界末日一般的場景。
“是德魯伊。”
“南方佬窮途末路了。”
他沉默不言,翻上鞍座,一隻手握住近五米長的龍槍,然後高高舉起左手。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彷彿一瞬間從營地中爆發開來:
“黑刃軍團,第一龍騎兵大隊——”
“出發!”
“出發——!”
一隻接着一隻巨獸騰空而起,展開的雙翼遮天蔽日。地面上的後勤兵目送他們的騎士升空,彷彿轉眼之間就在天空之上展開一個巨大的迎擊陣型。
“達利特,關鍵時刻你可別又掉鏈子啊!”地勤人員朝天上高叫道。
“去你的!”天上的騎士笑罵道,年輕人擡起頭,前方,雨雲之下雷電翻騰一片金紅,數以萬計的猛禽撲面而來。
“是箭鷹!”
“——注意它們加速了!”
上面的聲音高喊道。
“所有人,加入戰鬥隊形!”魔法水晶中傳來嚴肅的聲音。
“收到,已歸隊。”
“第一攻擊集羣預計三十秒後達到。”
“二十秒。”
達利特擡起頭,眼裡全是好戰的狂熱;黑刃軍團在此待命已久,而此時此刻,所有人只感到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庫茲塔爾?波萊曼子爵手持龍槍,心如堅鐵,只默默在估算時間到來。
“十秒。”
“八秒。”
“二秒。”
“接戰——”
“爲了埃魯因!”安培瑟爾的天空那一剎那之間彷彿被巨大的廝殺聲所點燃,滾滾沸騰起來。
巨大的黑色飛龍與無法計數的猛禽交錯而過,一瞬間,腥風血雨,張開的雙翼如同刀刃一般切入羽翼的風暴之中,飛鳥的屍體如同雨點一般紛紛落下。
但飛龍騎士亦在巨大的阻力下被裹挾,第一鋒矢的攻擊陣型轉瞬間就蕩然無存。四面皆是示警的吼叫,廝殺,慘叫混作一團——前面的騎士在巨大的衝擊下被活生生扯下鞍座,飛龍也不堪重負,哀嚎着一頭頭翻滾墜落。
如同一顆顆黑色的流星——
戰火,蔓延燃燒。
……
大廳中嚶嚶嗡嗡的議論聲好像一瞬間靜了下去,莊嚴肅穆的洛克什別宮如淵拱頂之下只剩下死寂,時間在這一刻凝固。
“夏爾,是你嗎?”
高地騎士團團長布尼德?諾伯特長身而立;他面帶自信,聲音並不高昂,但卻在大廳之中反覆迴盪。
一片譁然。
所有人皆面面相覷。
“布尼德團長,你說那個名字?”一名使節不敢置信地問道,那人從戈蘭—埃爾森的席位上站起來。
“布尼德團長,你可沒有看錯?”另一名議員也高聲加入其中,這個人是維埃羅大公的親信,布蘭多過去在遊戲中與對方有過一面之緣。
其他人也議論紛紛,大多數人的目光一時都集中在夏爾身上。“啊!”伯爵小姐忽然發出一聲驚叫,她活像見了鬼一樣看着年輕法師:“啊,我怎麼沒注意到……真的好像!”
“像什麼?怎麼了?”布蘭多莫名其妙,他開始好有點好笑,好笑的是剛纔還在一旁表演的貝格寧子爵這下就成了一個小丑。
但現下的情況,卻有點超出他的預計了。
他不禁回過頭,目光落在自己的法師侍從身上,好像重新認識一下對方一樣:“夏爾,看起來好像你挺有名,能解釋一下嗎?”
“哈,”夏爾乾巴巴地笑着:“領主大人,我看這只是個誤會。”
“我看不像。”
“真的。”
“那你最好和他們解釋一下。”布蘭多忽然一怔,他聽到了大廳之外的廝殺聲。馬上停下來對方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有什麼事待會再說’。
開戰了。
夏爾立刻理解了自己領主的意思,立刻回過頭向高地騎士團團長大答道:“團長大人,我想你可能認錯人了?”
大廳中又是一靜。
從突如其來的喧鬧到突如其來的安靜,轉變卻很自然——“認錯了,是麼?”布尼德騎士不以爲意地一笑,眉毛一揚。
他還想說什麼,但話音未落,忽然整個大廳轟然巨震。
布尼德一停,疑惑地擡起頭。
所有人下意識地擡起頭,聲音明顯是從上方傳來的——出了什麼事?幾乎是片刻,第二次巨震如期而至,但這一次更加劇烈,大部分人人措不及防之下都跌倒在地上。
“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
“地震了嗎?”
大廳中亂作一團,‘嘩啦’一聲巨響,忽然之間洛克什別宮的水晶穹頂破開一個大洞,水晶碎片紛紛落下,冷風灌入,隨後一頭巨物直墜而下,轟然落地。
“啊!”
“救命……”
一時間外面的風雨傾瀉而下,但大廳內卻是一片煙塵。貴族們幾乎嚇呆了,尖叫聲立時響成一片。
只有布蘭多看清了那東西——大廳中央躺着一頭飛龍的屍體,已經摺斷了脖子——是黑刃軍團的飛龍騎士。
幾乎是同時,耳邊傳來安列克大公沉穩有力的聲音:
“殺出去!”
所有人皆是一呆,但馬上反應了過來。
“聖殿騎士,攔下馬卡羅!”這是默羅斯的聲音。
“抓住格里菲因公主!”貝格寧子爵尖叫道。
布蘭多也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他立刻一隻手護住迪爾菲瑞,同時高聲命令道:“夏爾,殺到公主那邊去!”
大廳中馬上一片混亂。
……
達利特滿臉是血。
他透過殘破了一半的面罩向外看去,天地之間幾乎是一片血紅。無數猛禽環繞着飛舞,上空之上的戰場形同絕地——而在最中央,那個身穿樹木斗篷的大德魯伊彷彿神祗,每一個法術從他手上生成,形成木矛或者是巖刺,就有大量的龍騎士半空墜落。
大德魯伊,黃金上位。
達利特心中一片寒意,若不是魔法水晶中還有聲音傳來,他幾乎要顫抖起來。冷冰冰的廝殺正在飛快地吞噬着每一個人的戰鬥意志。
“第三、四小隊組成突進陣型!”
“是波萊曼子爵,子爵大人他殺進去了!”
“近衛隊,掩護突擊!”
魔水晶中嘶吼聲響成一片,龍騎士正在半空中重整隊形,他們正在作最後一搏。飛龍並不適合長時間在半空戰鬥,尤其是在與騎士一起負重的情況之下。
“該死的南方佬!”達利特咬牙切齒。
但這是最後一擊了,在前方,庫茲塔爾?波萊曼子爵的飛龍一往無前,黃金中位的實力展露無遺,彷彿長空之上的彗星。飛龍騎士眼中只剩下狂熱一途,皆衆尾隨其後——鋒矢已成,合圍近在眼前。飛龍騎士損耗雖劇,但敵人亦窮途末路。
勝利的天平已經傾斜。
“看下面!”
“援軍,援軍來了——!”魔法水晶中又傳來振奮的聲音。
達利特回過頭,安培瑟爾港內一片紅色光點升起。騎士團,炎之聖殿駐紮在港口內的騎士團動了,炎之聖殿參戰了!
忽然之間他只想興奮地大叫,真是酣暢淋漓的戰鬥。
不過敵人算是可敬的對手嗎?大概吧。達利特腦子裡翻騰着混亂的想法,他無意識中向側翼掃了一眼,隨後視野就永遠定格在了那方向——安培瑟爾以西。
安列克羣山的方向。
一片黑點正在飛速接近。
“左、左翼,左翼發現大批來歷不明的空軍!重複一遍,各部注意,左翼發現大批來歷不明的空軍單位!”魔法水晶裡已經傳來結結巴巴的聲音:“等等!不,不對,對方也是飛龍騎士?”
“是援軍?”
所有人都滯住了,哪來的援軍?
但只有達利特的瞳孔在一個勁的緊縮——他的視力極好,遠遠就看出了對方的來歷與番號。那根本不是什麼援軍……那是……“是敵人,敵襲——!”他猛地抓起魔法水晶淒厲地吼道:“是南方軍團!是南方軍團的飛龍騎兵!準備迎敵!”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原來、原來下面炎之聖殿的騎士們根本不是來支援他們的。
他們是來迎擊南方軍團的啊……
只是,南方軍團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瑪莎在上啊!
漫天風雨之中。
諾斯達如同標槍一樣挺立在自己的坐騎上,任由風雨撲面,任由電閃雷鳴點亮他的雙眼,但心中卻有如古井無波。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在信風之環受到的傷給他留下了永久的疤痕,不過隨即釋然,疤痕是戰士的勳章。
至少,他又回到了南方軍團。
回頭看了一眼,與他並肩而行的飛龍上搭載着同樣數量的樹精靈射手。對方向他迴應以點頭,曾經是並肩作戰的戰友,而現在又要再一次協手。
只是,目標不再是狼禍而已。
是的,王國拋棄了他們。
但南方軍團卻不能拋棄故土——
諾斯達舉起長槍,直指前方:“龍騎兵聽我號令——攻擊陣型——目標,黑刃軍團!”
“爲了埃魯因,突進!”
一個巨大的鋒矢在半空之中形成。
“南方軍團,突進!”
……
所有人都明白,埃魯因的內戰已經正式拉開了序幕。
一片煙塵瀰漫之中,布蘭多對上了自己的第一個對手,一名聖殿騎士。他看到對方時,對方正在與尼玫西絲交手,事實上黑髮的女騎士正節節敗退。
但她卻不能有絲毫懈怠,因爲格里菲因公主就在她背後一步。
看到這一幕,布蘭多想也沒想,直接一劍刺了過去;布蘭多的劍術一貫兇狠野蠻,這一劍也絲毫不例外,簡直連一點貴族禮儀也不講了,和偷襲差不多了。
炎之聖殿的聖殿騎士無一不是要素開化的強者,但遇到這樣的死纏爛打也不可奈何。只得回劍來救,‘當’一聲金屬顫鳴,兩劍相交,兩劍各退。
尼玫西絲終於找到機會後退一步,她用手捂住嘴咳了一口血,喘了口氣,立刻臉色蒼白地擡起頭來看着布蘭多:
“這劍術……是誰教你的?”
“待會再說吧。”
尼玫西絲咬了咬牙,但還是點點頭。
聖殿騎士已經注意到了布蘭多,事實上對方顯然認出他來,金屬面罩下的眼睛閃爍着冷冷的寒光。布蘭多立刻感到身體周圍的氣流微微一滯,連帶他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小心,他的要素應該和風有關。”尼玫西絲馬上提醒道,女騎士的聲音冷得滲人,但還是帶上了一點兒關切。
這聲音卻讓布蘭多感到有點熱血沸騰。
真像啊。
真像學姐。
如果學姐還在這裡的話……
還在這個世界的話……
學姐大人。
布蘭多忍不住閉上眼睛,有那麼一瞬間,他感到自己的感知好像沿着自己的劍無止境的延伸了出去。明明是一片黑暗,但所有的景物都好像就在眼前。
一點一線。
一個由法則構成的世界。
一高聳的牆壘,就這麼出現在了他面前。
要素之牆!
布蘭多心中巨震。他猛然睜開眼睛,眼中所見已一切不同,他眼中最深沉的地方彷彿燃燒着一團銀色的火焰,無數關於世界的法則、含義與萬物最終的命運,正在向着無限的方向演繹。
這怎麼可能?
他舉起劍。
“風要素,束縛。”
“最次級要素。”
“憑這也想要束縛我?”
“不過蟲豸。”
無比自信的聲音,彷彿凌駕於萬物之上。布蘭多單手舉劍一揮,聖殿騎士的大劍纔剛至,兩劍一交,彷彿布蘭多隨手甩出一條火花。
聖殿騎士手中的劍竟是脫手飛出。
聖殿騎士駭然,他做夢也沒想到竟會有這樣的怪胎,竟在戰鬥之中觸摸到要素之牆;布蘭多這一劍其實並非是他本身的力量,而是帶上了法則本身的力量。
他一醒來,這一劍就從法則的世界中脫胎而至。
沛莫能御。
不過聖殿騎士畢竟是炎之聖殿最頂級的戰力之一,劍一脫手,馬上反應過來,抽身就退,快若閃電。
布蘭多放平劍,一劍橫斬。
劍尖與對方已失之毫釐。
但正是這樣。
“啊——!”聖殿騎士忽然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慘叫,他一隻手捂住胸口,胸甲上已經開了一條不深不淺的口子,鮮血泊泊流出。
布蘭多擡起頭,心中已是狂喜,眼中閃爍着懾人的光芒:“——必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