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山南麓,看上去已經一片嫩綠色的草原上,有數百騎軍士正在來回奔馳。
一騎白色的戰馬駝着一名年輕的將領從隊列中快速脫離出來,加速往前奔去,後面數十名騎者拼命追趕。
“少爺…劉將軍…等等我們!”呼嘯的風中,傳來後面騎者的呼喊聲。
快速往前奔的正是騎着追風的劉逸,後面拼命追的是幾十名親衛,再後面一點在快速奔跑的那些是劉逸所領的近千軍士。
追風的速度在這片廣袤的草原上得到了極致的發揮,若是劉逸任其狂奔,還真沒有什麼馬兒能追上,劉逸喜歡這種風馳電掣的感覺,就似在後世開着敞篷汽車在午夜無人的街頭狂奔一樣,只可惜,那時身邊常有美人兒相伴,如今卻沒有。
今日劉逸能到陰山下放馬奔跑,是得裴行儉的命令,率領手下的人馬到陰山南麓來巡邏了。
原本巡邏的任務並不需要劉逸負責,但這些天閒着沒什麼事的劉逸,有些耐不住無所事事,只能訓練部下的枯燥,主動向裴行儉請命,帶隊巡邏,順便也將手下的軍士們拉到外圍訓練。
裴行儉最後也同意了劉逸自請的巡邏任務,讓劉逸帶着手下大部人馬約八百人,到大營北面約三四十里的地方巡邏。
劉逸除了呆在大營內發悶,想到外面撒歡一把外,另外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想近距離欣賞一下陰山的雄姿,還有傳說中陰山腳下,草原與山體相接處那異常美麗的風光。
已經是三月底的日子了,從二月中時候開始對突厥叛軍發動攻勢,將幾部突厥人全部殲滅,再如今將陰山西、南、東幾個方向數百里範圍內的區域都派軍隊梳理一遍,並將附近的一些小部落頭人“邀請”來,對他們宣佈了大唐皇帝的詔令,得到這些部落的擁護,將這一帶都控制在我大唐軍隊之下,已經過去近一個半月的時間了。
草原上的景色也從剛剛開始時候嚴寒天氣下,滿野都是枯黃的景色,到現在已經是溫暖初春時節,牧草都萌芽了,滿眼都是嫩綠色。這一片嫩綠色看上去非常的讓人舒服,像似一片青綠色的地毯,那些還殘留的枯黃色是綠毯中的點綴,一直綿延到天際,再和遠處看上去並不覺得很高的陰山山脈各山峰接連在一起。這是一副極美的圖畫,劉逸多希望能有一相機,把它拍下來,帶回去給永遠不可能來到這裡的上官婉兒,或者太平公主看一下,讓她們被這片美景嚇得驚叫一陣。
正放馬奔跑的劉逸也是清楚地記着那首書本上學到過的詩:“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站在陰山腳下看過去,景色很美,是有種天蒼蒼,野茫茫的味道,但新草還剛長出來不久,這一片綠色厚度不高,藏不住牛羊。不過呢,即使現在草長了,有風吹過,也依然是看不到牛羊的,離大戰後不久,劉逸在奔跑了數十里後,依然沒有看到有牧民在這裡放牧。
這一片極美的河山,也是大唐的領地,可惜剛剛幾十天前,這裡還進行了幾場血腥的對殺,多天過去了,草原上彷彿還飄來血腥味。
劉逸非常的希望,這一片美麗的草原上,在往後的日子裡,不再有殺戮。
避免殺戮再起的最好手段就是,這一土地牢牢地置於我大唐的治下,在這一片草原上放牧的各部落族人都聽服於大唐的號令,不再反叛…劉逸希望裴行儉接下來所行恩威並行的手段,能加強我大唐在這一帶的影響力,在接下來的幾年間加強治理,使得這一帶的牧民對大唐有更加的認同感。
這段時間劉逸也是和裴行儉說了很多關於對這一片土地如何治理的想法,那就是在歷史上及後世現代經過實踐證明非常有效的手段:強力的漢化,還有生產建設兵團的模式,或者說是軍事屯田。
強力的漢化就是以恩與威的手段,強迫或者想辦法讓當地的牧民自願地被漢民族同化,各異族的人,無論是在生活習性、服飾、語言能方面,都要和漢人一樣,讓他們也成爲漢人中的一員,對大唐有認同感。
要達到這樣的效果,那就要在新佔之地或者羈縻之治的土地上,在適合居住的地方修城築地,派我大唐軍隊駐守,若有戰事或者叛亂髮生,即可快速做出反應,軍事上的保證是第一步;築有城池,並在駐守的軍隊維持穩定下,派遣漢人的官吏管理這塊地方,再移民居之,墾荒放牧,同時讓無戰事的軍隊也屯田放牧,讓我方的軍民能在這些地方紮下根來,久之,即成爲我朝新置的實治州府。隨着時間的推移,漢人的影響力大增,先進的漢文化影響力也是日益增長,如此新佔之地便會穩定下來,那這些地方,將成爲我大唐永久的國土,更多當地的胡人在我先進漢文化的影響下,我在漢人的治理下,會慢慢地被同化爲漢人的。
劉逸在身後親衛的大聲呼喊中,勒停了坐騎,貪婪地注視着眼前這片異常美麗的景色,這片他希望以後一直屬於大唐、屬於漢人的領土,再舉着望遠鏡仔細地看了一會。
身後的親衛奔近了,其他軍士也奔近了,也都在劉逸面前勒停坐騎舉着望遠鏡在看周圍的情況,有些疑惑地看着劉逸,一些軍士還以爲有敵情出現,都拔出武器,做好戰鬥的準備。
“沒有發現任何情況,我們回營!”劉逸瞪了幾眼如臨大敵的軍士們,大聲地命令——
定襄道行軍部所屬大軍的主營,有幾騎傳令的軍士在大營內橫衝直撞,大聲吆喝着營內遊蕩的軍士讓開,直往主帥裴行儉的大帳方向衝去。
大營內的軍士趕緊躲避開來,看這些傳令軍士的裝束,他們也都知道有非常緊急的命令或者通報傳來了,若是被這些傳令的軍士所騎戰馬踩踏到而受傷,非但不會得到撫慰,而且還會被重責。
幾騎傳令的軍士飛身下了馬,直接衝進了裴行儉的大營。
正在大營內與劉逸討論一些對這片土地後續的治理手段方面事兒的裴行儉有些愕然,卻也是一下子站起了身。
幾名傳令的軍士喘着粗氣恭敬地行了一禮,領頭的那名軍士再從身上取出一個有錦布包裹竹筒一樣的東西,舉在頭頂,大聲地報告道:“大帥,朝廷急送的詔命!”
“哦!?”裴行儉大步從案後走了過來,從傳令的軍士手中接過包裹詔命的竹筒。
幾名傳令的軍士這才鬆了口氣,再做禮退出了帳去。
一旁的劉逸看到裴行儉神色嚴肅,也有些緊張地站起了身,不知道朝廷又有什麼詔命傳來。
前幾天,朝廷嘉獎的詔命傳來,嘉獎的詔命裡對大軍取得了前面幾場戰事的勝利,大大褒獎了一番,還對劉逸立下的戰功有一番特別的表述,讓劉逸驚喜一陣。
從行文字體上,還有對自己稱誦的言辭上來看,劉逸都可以猜出來,這份詔命是出自上官婉兒之手的,言辭上有些誇張,字體也是飄揚飛逸,很有力度,應該是很得意時候寫下來的,劉逸當時也在猜測這美人兒知道自己立下大勞後,會是如何一番興奮和自傲的心情。
這份詔命是在朝廷接到我大軍盡殲阿史德奉職部的消息後發出來的,還派來了以戶部尚書崔知悌爲安撫大使的勞軍團來安北勞軍,誰也沒想到,在接到那份詔命的三天後,又再接到一份朝廷的詔命。
自大軍出征後,朝廷並沒多少詔命傳來,這與李治應允裴行儉在出徵前當殿的幾個要求有關,裴行儉在出徵前就要求,不能有人對他指揮的戰事指手劃腳,朝廷也沒有什麼指令性的詔命送來,只有兵部或者戶部送來的一些情況通報,這接連的詔命送來,有些不是好兆頭。
劉逸在想這些事的時候,裴行儉已經在拆看詔命了。
從裴行儉那冷峻的神色上來看,劉逸已經猜到,朝廷的這份詔命應該是出乎裴行儉的意外,也是裴行儉所不願意看到的。
裴行儉看完詔命,一言不發,有些用力地將詔命扔在案上,揹着手,看關標示我軍兵力動向的地圖上。
這份在劉逸眼中看去有些簡單的地圖上,標示有我幾路人馬的行進方向和方位,按裴行儉的命令,率軍出發的程務挺、李知十、崔獻屯等部,已經離開了陰山一帶,正往各自目標地行進,他們已經出發了五天了,行進里程也應該在數百里之遙了。
“大帥,朝廷的詔命中要我們做什麼…”見裴行儉不言語,面色也有些難看,劉逸小心翼翼地問道。
“朝廷令我們班師回朝…”裴行儉有些鬱悶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大帥,爲何啊!?”劉逸大急,裴行儉正在做出一系列的佈署,並多次與他交談關於治理這片土地的良策,卻接到朝廷要求班師的命令,那許多事不是都前功盡棄了嗎?
裴行儉卻沒回答劉逸的問話,對帳外的軍士大聲喝令,“速傳各將,到帳中議事,準備班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