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兩人先後進了房,太子忽然將大門關閉,一個人自行躺在牀上。

溫流袖立即作揖:“想必今日太子殿下降妖除魔太過操勞,請稍作休息,卑職這就回避。”溫流袖剛欲轉身,太子喝道:“站住!”溫流袖愣了愣,太子輕輕拍了拍牀沿,語氣和緩道:“過來,躺下。”

溫流袖作揖:“恐怕不妥……”

“有什麼不妥,又不是沒睡過。”

溫流袖錯愕道:“呃……現在太子已經長大成人,斷不可像以前那般……”

“長大又怎樣?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怕個什麼!少羅嗦,我叫你過來便過來。”

見溫流袖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太子繼續道:“怎麼,這幾年官職連升幾品,架子也變大了,只有父皇能睡你,我便碰也碰不得?”

溫流袖臉色一沉,怒道:“太子自重!”

太子又軟語道:“好了好了,別怒了,過來,那麼大的牀,不就是給兩個人準備的,難道只有你弟弟才能和你同眠共寢,我不行?”

太子忽然滾下牀,死乞白賴地將溫流袖拉上牀。

溫流袖像個挺屍一般定在那裡,一動不動。太子笑道:“溫尚書,你不會真的以爲我拉你上來就是想和你一起睡覺的吧?”

“那太子如此究竟是何意?”溫流袖只能佯裝糊塗。畢竟此人是太子,在他面前事事都該拿捏有度。

“睡吧睡吧!”太子生氣道。心中暗想:我就不信你能睡得着!

太子即便閉上眼,也能想起房間種種。門楣窗櫺、物品擺設、花草盆栽與他小時候別無二致。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了。

那一年他被八王爺追殺,乳孃帶他逃到溫流袖這裡,溫流袖正在房中沐浴,太子爲了保命想也不想便鑽進木桶,頭頂被熱水淹沒,臉上被溫流袖胯間巨物頂住,有說不出的羞辱之感。剛想擡頭換口氣,卻被溫流袖死死按住動彈不得。原是八王爺侍衛破門而入,溫流袖爲了護他,將他緊緊包裹。那夥人搜尋一陣之後便離開了。太子從水中鑽出二話沒說給了溫流袖兩巴掌,溫流袖愣了片刻什麼也沒說,繼續若無其事地沐浴。

太子想到這裡便笑了,此時自己也明白當時年幼任性,平白無故打了溫流袖兩巴掌。可是道歉的話,卻如何也說不出口。

那時候溫流袖不過是個翰林院侍讀,解救太子有功之後便升遷至內閣侍讀學士,之後升至內閣學士,爲皇帝排憂解難,最後一路扶搖直上,竟爬到了皇上的牀上。而現在官拜禮部尚書,府宅倒是一直不曾擴建,多年來都是那兩套復院。

想到那時候太子半步不敢離開溫流袖的府宅,整日與他同寢同食,年幼的他很快便對溫流袖產生依賴,晚上睡覺要溫流袖抱着才能睡着。有時候半夜三更做了惡夢驚醒,溫流袖便要像哄孩子一般拍着他的後背才能安然入睡。

有一日太子夢見自己被八王的侍衛追殺,自己渾身是血地倒在荒郊野外,忽然大叫一聲便驚醒,睜眼後旁邊空無一人,太子嚇得渾身冷汗,連滾帶爬地跑出屋去尋找溫流袖,後院偏房亮着燈,太子便跑過去看,不料溫流袖和一男子在牀上纏綿悱惻,兩個□□醜陋的軀體交纏一團,猥褻不堪。從那以後,太子對溫流袖便心生厭惡。

想到這裡太子不免怒火中燒,從回憶中醒來,太子猛然發現躺在身邊的溫流袖竟然紋絲不動,呼吸均勻,面色祥和,倒真的睡着一般。

太子狠狠朝溫流袖腰間捶了一把道:“溫流袖,你這個混蛋,你毀了我這輩子,你知不知道!”說罷便欺身上前,伏到溫流袖身上,在他脖頸處狠狠啃咬,力道幾乎是要咬破血脈。

“啊,太子住口!”溫流袖脖頸吃痛,身子一個激靈,整個人坐起來。

“太子殿下,鬧夠了罷,快回你的太子府吧。”

太子眼睛激靈一轉,邪惡一笑:“尚書大人,我有一個壞消息告訴你,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啊。”見溫流袖不說話,太子急不可耐地透露他的“消息”:“父皇病重,怕是要去仙山啦。”

溫流袖沉聲嘆道:“萬歲病重,這可真是家國之不幸。”

太子不屑道:“哼,別假了別假了,你現在就別假惺惺地憂國憂民了,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老傢伙一去,你的靠山就沒了,看你以後還怎麼囂張。”

見溫流袖不動聲色,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一般,太子說得更起勁兒:“你以爲朝堂上的人還會畏你如虎?你以前的仇家在你沒有後臺之後便會落井下石地整死你。溫尚書,虧心事做多了,也及時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啊。”

“那還真是……夠不幸的。”溫流袖不知道是說自己,還是指……別的什麼。

太子猖狂大笑:“哈哈……這還不是最不幸的,最不幸的是,父皇一去,我就是皇帝啦,你也心知肚明,平日裡處處與我作對,我自然是恨你入骨,所以,從此以後你就沒好日子過了!”

溫流袖沉聲嘆道:“那還真是……不幸中的大不幸。”

“趕快找出路吧,別死守着一棵樹吊死。想一想,父皇駕崩之後……”

溫流袖打斷道:“聽太子的語氣好像很希望陛下去仙山?”

“呃……咳咳……”太子收斂了眉飛色舞的表情:“我哪裡有?我不過是太想看到你被朝中衆人整得慘兮兮的樣子罷了。”

“還請太子殿下指一條明路啊。”溫流袖故作害怕狀。

“賣身求榮唄,只要你肯……哈哈哈……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卑職以爲,太子一向很憎惡我。”

“廢話,難不成你以爲我愛上了。就是因爲憎惡你纔想壓你!”

溫流袖輕聲笑道:“太子啊,還是等你長大一些,再考慮這些吧。”

“我已經長大了,你還要我等到什麼時候!”

“你還不夠大哦。”溫流袖輕笑一下,看了眼太子的下身。太子立即會意,臉色一下子竄紅一片,一時間怒不可遏:“溫流袖!你、去、死!”雙臂一揮,用盡渾身力道將溫流袖推到牀下。溫流袖滾了幾滾擡起頭問:“太子,你的手疼不疼?”

太子眉頭一皺,甩着自己的胳膊咒罵道:“該死的……唉呦……我的胳膊斷了,斷了……”

溫流袖立即推開大門喊道:“太子有疾,快傳御醫!”

太子坐在輦子上,一邊揉着自己纏着繃帶的右臂,一邊一臉菜色地看着李靖遠。自己心氣不順便拿李靖遠出氣。他惡言惡語道:“你這個笨頭笨腦的傢伙,叫你抓妖,你倒是抓到沒有!”

“沒有”。李靖遠低下頭不敢看太子。

“沒有?”太子飛揚跋扈地說道:“別以爲我不知道,那妖孽就是溫流袖的弟弟溫詩仙!傳聞他長得狐媚非常不似人間之物,你說他不是妖精是什麼?怪不得溫流袖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原是一隻狐妖!”

李靖遠心中一震,立即叩首道:“溫詩仙雖爲狐仙,卻從未作惡,望太子饒恕他。”

“果然是他!”

太子哪裡知道哪個是人哪個是妖,本來也是詐他一詐,沒想到李靖遠不善說謊,這麼快便不打自招了。

太子怒不可遏:“哼!這個溫流袖,恃寵而驕也太過分了,玩男人不夠,竟然連畜牲也不放過。總有一天我把那小妖打成原型!”

李靖遠聽罷心中焦躁起來。太子喜怒無常,時而暴躁時而任性,他說出此話恐怕不是一時之氣。李靖遠隨機應變道:“尚書大人對太子來說還有利用價值,太子切莫得罪。”

“別給我耍花腔!一個文官,官職再大又如何?他又沒有兵權,對我有什麼威脅!你定是和溫流袖串通一氣欺瞞我,對不對?”

“太子,我爲你好。尚書大人如此在意溫詩仙,定是對他有情,你殺了他在意的人,就是刨去他的心頭肉,如今陛下身體不適,隨時有可能……八王蠢蠢欲動,若是尚書大人在陛下面前吹吹枕邊風,唆使陛下讓位而不傳位……”李靖遠說不下去了,見風使舵本就不是他所擅長,說這幾句已然是爲難他了。

“鬼心思還挺多嘛,是個人才!暫且饒他一陣,等我做了皇帝,整個天下都是我囊中之物,別說一個狐狸了。”

太子春風得意地笑了起來,竟然忘了右臂的挫骨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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