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二十六 狐仙孽緣 青豆

大年初三,冷情兒帶着溫庭玉和家丁去蘭若寺發放齋飯,直到天色漆黑她纔回府。

溫流袖見她哭得雙眼通紅,走上去關切地問道:“夫人這是怎麼了,今天在寺廟被人欺負了?”

冷情兒立即撲到他身上哭得梨花帶雨:“大人,是妾身的錯,今日發放齋飯的時候人多混亂,我沒有將庭玉看好,等我發現他不在的時候命人四處尋找,找遍了每一個角落都找不到,大人……”冷情兒哭得抽搐起來。

溫流袖面無表情地推開她,雙手狠狠抓住衣襬,手背上青筋暴出,幾乎要將衣服扯破。心中思揣:庭玉說得沒錯,你果然故意將他弄丟。這筆賬我早晚會和你算的。

溫流袖一邊穿衣服一邊自責:庭玉,都是爹的錯,爹今天應該好好陪你的,不應該參加韓千歲的什麼狗屁酒宴,爹這就出去接你,你一定要等爹。

溫流袖命府上所有男丁跟他出去尋人,自己披上雕裘披風,跳上馬,放下狠話:“若是尋不到庭玉,我也不會回來了!”

天空中大雪飛揚,溫流袖冒着風雪,握住繮繩的雙手不受控制地打顫。

三天後溫流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整個人瘦了一圈。

他是一個人回來的,溫庭玉始終沒有找到。

悶聲不吭地將自己關在房中,整整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看到鏡子中憔悴的自己,以爲頭上披了一層霜,用手一摸才知道,不是霜,是一層白髮。

冷情兒給他端來一碗蔘湯,他看也不看將碗摔到地上,磁片碎了一地。冷情兒跪在地上哭起來,溫流袖一把將她扶起來,冷冷地說道:“你是故意的,你想給我生孩子,就故意把庭玉弄丟。一個孩子都看管不好,以後生再多又如何?你那麼狠毒,告訴你,我以後是不會碰你的!”

溫流袖從此半個月不和冷情兒說話。

最後冷情兒不甘寂寞,不得已請冷將軍出面。

兩人坐在茶桌兩邊,冷將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令你心情不好,庭玉是我的外孫,我也很關心他,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很心痛。也許有情兒的錯,但是不管怎麼樣我都不希望影響到你們夫妻二人的感情。聽說情兒產下庭玉之後你們就一直分房而睡,這都多少年了?我不管你心中怎樣想,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我不能讓他受委屈。她還年輕吶!”

冷將軍的語氣十分平靜,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比起冷情兒哭訴十幾天還管用。

官大一級壓死人。溫流袖可以不聽他岳父大人的話,卻不得不聽堂堂左將軍的話。

晚上,溫流袖終於將冷情兒招回自己的房間,冷情兒匍匐在他的身邊,無比柔情地說道:“大人,我知道你十分思念庭玉,是我不對,既然事情不能挽回,讓我伺候您,給您在生一個兒子,延續溫家香火,好不好?”

溫庭玉端起桌上的一碗湯藥,笑道:“你說好就好。情兒待我真好,處處爲我着想。我當然也要呵護你了,你身體一向孱弱,乖乖把藥喝了吧。”

冷情兒喝了一口,立即皺眉:“大人,這個藥好苦。”

溫流袖自己喝了一口,笑道:“我陪你一起喝,是不是就可以把苦味降到一半?”

冷情兒心中一甜,仰頭一飲而盡。

將碗擱在一邊,兩人邊纏綿臥榻,極盡柔情。

一切都醞釀得很好,就在他想進入的時候,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本是月朗星稀的日子,忽然響起陣陣滾雷。溫流袖肩膀舊傷處不由得抽痛起來,與此同時冷情兒的臉竟然又變成了溫詩仙!溫流袖腦中忽然閃現出多年前兩個村夫爆裂黏稠的囧囧,恐怖的回憶縈繞腦中揮之不去。

溫流袖渾身打了個激靈,下身一熱,竟然射了出來。

看着冷情兒露出失望而嫌惡的表情,溫流袖羞愧得無地自容。

冷情兒冷笑一聲,尖酸刻薄地說道:“我終於得知大人這幾年來與我分房而睡的原因了,呵呵,溫流袖,你真可笑!”

“不要再說了,你馬上滾!”溫流袖抱着頭,失聲說道。

“我這個時候出去,所有人都知道怎麼回事了?大人,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說罷將被子奪過去,緊緊纏在自己身上,似乎想在小小的木榻之上,清楚地劃出兩人的界限。

溫流袖把臉埋在枕頭裡,無聲無息地哭了起來。

轉眼間七年過去,溫流袖對着鏡子梳頭髮,竟然黑髮之間夾雜了很多白髮。

他忍住疼痛,一根一根拔下來。拔了很久也爲拔乾淨,雙手都酸了。最後索xing放棄,任其生長。

歲月不饒人,溫流袖嘆道。

這一天他沒有穿官服,精心打扮了一下,讓自己看起來精神抖擻。他沒有帶侍衛和家奴,獨自一人來到街尾的神醫館,這間醫館有口皆碑,廣受好評。他在門口徘徊良久,最後猶猶豫豫地走進去。

裡面人滿爲患,他排隊排了一個時辰,輪到他的時候卻左顧右盼,最後吞吐道:“我……我兒子患了傷風感冒,我來抓點藥。”老醫生草草寫了一個藥房給他,讓夥計給他抓藥。

從醫館裡出來,他把藥包隨手丟到路邊,被一個乞丐撿了去。

晚上,溫流袖獨身前晚神醫館,在門口駐足良久,見四下無人,鬼鬼祟祟地走了進去。

大堂之中,一名小公子端坐在那裡。藉着融融燭光,看清了這個少年的臉。

溫流袖此刻呼吸都凝注了,直愣愣地看在眼前的俊美公子,神魂皆醉。只見那人珠簪禮冠,白巾飄然,長髮如簾垂於胸前,儀態溫婉淡雅,姿容清麗脫俗,一雙如水的桃花眼溫潤含笑,目光融融,看一眼便回味無窮,看第二眼便欲罷不能。

世間竟然有這麼漂亮的少年,恐怕宋玉潘安只作了笑柄。溫流袖頓時感到過去幾十年都白活了。

溫流袖忍不住靠近他,少年雙眼雖然明淨澄澈,眼神卻是空蕩無神,溫流袖不免感慨:長得如此俊逸,可惜是個瞎子。

少年感覺到有人走近,還未開口便伸手摸向溫流袖,從臉摸到脖頸,漸漸移到腰間,摸得仔仔細細,似乎要細數溫流袖身上的一針一線。

少年雙手有如羊脂白玉,滑膩清涼,摸得他十分舒服,溫流袖樂得讓他摸,把身子湊上前去,恨不得多摸幾下。

溫流袖欺身上前,兩人胸口貼到了一起,少年下意識地退後幾步。溫流袖低沉的聲音響起:“小公子這麼晚還沒睡嗎?”

少年清冷一笑,道:“我是專程等大人的。”

溫流袖一愣:“等我的?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大人是誰,卻知道大人晚上必定來此。”

“哦?你又如何知道?”溫流袖不免對眼前的漂亮少年萬分好奇起來。

“我聽聞李老醫生說今天下午有一名相貌堂堂玉樹臨風的男子來神醫館求藥,語氣卻吞吞吐吐,便猜出他有難言之隱,斷定今晚會趁無人之時再來。於是我在這裡等大人。”

“果然聰明,知道我回來,爲何神醫不獻身呢?”

少年笑道:“神醫就是我啊。”

“你?你纔多大?”溫流袖不無驚訝:“不過才十幾歲的孩子,就自稱神醫,口氣不小。”

“神醫是我,而白天行醫的李老醫生只是我的徒弟。”

“你那麼年輕,有本事做別人師父嗎,行醫治病講究的可是經驗。”

神醫無奈一嘆:“唉,這就是我不敢拋頭露面的原因,我年輕時以身試藥,不知道誤食什麼奇藥,昏迷了幾天,醒來之後就返老還童,變作現在的模樣,三十幾年來從未改變,我怕別人將我當作怪物,也怕別人見我相貌稚嫩,不肯相信我的醫術,所以我一直躲在暗處指點李李醫生行醫用藥。”

溫流袖忍不住俯下身在他的手上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鑽進鼻孔。心中思揣:也幸好他不拋頭露面,否則這副玉骨冰肌早被衆人猥褻了去。

溫流袖笑得一臉欣喜:“那今日爲什麼肯見我?”

神醫將手抽回來,臉色一紅,表情不自然起來。豈不知這羞赧模樣將整個人襯得面若桃花,粉若醉霞,十分蕩人心魄,更引起溫流袖渴念。

“大人身份不凡,我豈能讓徒弟代勞,萬一出了意外我擔當不起。”

“我的身份,你又知道?”

神醫卻話題一轉,問道:“恕我直言,大人的難言之隱是否是……不能人道?”

“大膽!”溫流袖抹不開面子,臉色變得很難看。

“我本來就大膽,不然也不敢給大人看病。大人,不要一味逃避,且說我診斷對不對?”

“你眼睛又看不到,你如何得知?”

“大人身上的織錦繡是三爪龍,必定是朝廷三品以上官員,而三品以上官員不用朝廷配備的御醫,卻來這一個小小的醫館尋醫問藥,定是患了難言之證。所以我大膽臆測,大人是……不能人道。”

溫流袖突然緊緊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你如此聰明,是否可以爲我根治?”

“我斗膽問一句,大人爲何不能人道?從何時開始?是壞事做太多,還是‘好’事做太多?”說罷嘴角露出一絲訕笑。

溫流袖怒道:“你太放肆了!”

神醫輕聲一笑道:“此言差矣。我之所以這樣問是想知道大人的病究竟是心病還是天生有疾,抑或是後天形成?大人須知治病最忌諱迂迴婉轉,耽誤一刻便是xing命攸關的大事。”

溫流袖正色道:“我年輕的時候便已經有了三男1.女,你說我是天生還後天?”

“大人是否因爲縱慾過度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我成婚之後便潔身自好,從未有過分之舉。”

神醫略有所悟道:“這樣說來就是心病了。心病還須心藥醫。大人是否將困擾你多年的事情說給我聽?”

溫流袖突然沉默起來。

“不願說便罷了,我不會強人所難。讓我給大人看一看。”

神醫摸索着,一路像溫流袖囧囧探去。

溫流袖立即抓住他的手腕,試圖制止他,神醫笑道:“大人不必害羞,我眼盲,不能看只能摸,若是摸也摸不得那我就沒轍了。”

話剛說完自己的臉卻羞得酡紅一片,他低下頭,一雙水眸脈脈含羞,像是故意囧囧溫流袖似的。

看着這張俊美絕倫的臉,加之被一雙軟膩如脂的手一摸,溫流袖囧囧立即有了反應。

神醫輕笑道:“看來大人的病,並非頑疾嘛,這裡還是很敏感的。”

說罷坐到桌子前,摸索着紙筆“刷刷”寫着什麼。他對溫流袖淡淡一笑,道:“我給大人寫一個藥方,大人連續服用三天,三天後保證藥到病除。”

溫流袖盯着他一雙柔和的桃花眼,曖昧地道:“神醫,你對我真好。”

神醫清郎一笑:“哈,沒什麼,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嘛。”

“神醫叫什麼名字?若是藥到病除,他日我定會登門道謝。神醫想要什麼儘管跟我說,我無一不滿足。”

“我叫……廣廷。”

“廣廷,廣廷……”溫流袖重複了幾遍,讚歎道:“人美名字也美。”

豈不知早已心猿意馬。他只顧着眉飛色舞地看廣廷的臉,哪有心思斟酌名字美不美,只挑好聽的說罷了。

溫流袖走出大門,清爽之風迎面而來,整個人輕鬆下來。一個晚上身體燥熱難耐,有幾次差點一衝動就按捺不住。

坐懷不亂真君子,不是那麼好當的。

廣廷,這個清雅絕倫的少年讓他沉寂多年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

溫流袖走後,廣廷將內屋的門推開,李老醫生在燭光下研習醫書。廣廷露出一絲頑劣笑意道:“老傢伙,你應該知道這個人物來頭不小,得罪不得。我替你拿下這個燙手的山芋。總而言之有了打賞全給你,若是降罪我全擔。”

李老醫生佝僂着脊背,俯首道:“謝謝你啊,小兄弟。”

廣廷大笑起來:“小什麼兄弟,你老得可以做我的祖父了,我可不想佔你便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