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野的生日是九月十八號。{金}{榜}用張晨的話說,這個生日很值得商榷:他咋跟小鬼子一起來的呢。所以每年這個時候,你都應該進行反思。過啥生日麼。雖是一句笑話,但每年的這個時候,部隊倒是一定會進行戰備,藉以教育年輕的中國軍人勿忘國恥。所以在部隊的這兩年,馬野就沒好好過上一次生日。今年是他們在學校的最後一年,馬野死活也要好好給自己祝祝壽。更何況女朋友去了英國唸書,怎麼着也不能就這麼悽悽慘慘的過了生日吧。再加上張晨的異常熱心和裡羽的推波助瀾,生日聚會也就熱熱鬧鬧的辦了起來。
幾個人商量好了。中午就各自想辦法請假出學校。軍校跟地方上不一樣,不請假外出基本上就是死定了。就是請假了,也要在熄燈前回來。請隔夜的假難死你。大夥聚齊後趕到市區的一個酒店和馬野一些社會上的朋友一起給他過生日。下午回到馬野家,哥四個好好聊聊。
中午的聚會基本上是在灌酒和反灌酒這兩件事情上展開的。葉扶蘇滴酒不沾,吃完飯抱着本書躲到一邊用功去了。首當其衝的馬野倒是不含糊,平時一斤半的量,一對一的幹還真的沒人能怎麼着了他。再加上一邊保駕的張晨和裡羽酒量都不小,倒是把馬野的那幫朋友灌到桌子底下幾個。
吃完飯向回趕,車站上馬野、裡羽和張晨穿着便裝渾身酒氣的聚在一起高聲談笑。葉扶蘇則抱着書靠在欄杆邊上悶頭苦讀。這幾年他一直這樣,三個人也是無可奈何。其實馬野這次過生日,包括平時張晨經常挑起戰爭,甚至裡羽不時主動賤招,都是爲了能讓他放鬆放鬆。相比這個埋頭苦讀,學有所成的葉扶蘇,他們寧可要那個陽光、囂張、一肚子壞水的白狼。誰都感覺得出來,他的心裡還有心結沒有解開。
“車來了,車來了。”馬野叫喊着拍了葉扶蘇一把,自己搶先躥了出去。
葉扶蘇看着書也隨着人流跟在裡羽身後往車上走。這條路線是北京的一條主要交通幹道,所以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人滿爲患。葉扶蘇是最後一個擠上去的,裡羽應該在他前面一個。車上的人很多,前面的“裡羽”不時撞歪了葉扶蘇手裡的書。
“唉,裡羽,往前點兒,你都快坐到我的書上了。”葉扶蘇兩眼盯着書,頭也沒擡地推着上面的人。
“幹什麼呢!手往哪摸呢!”一個好聽的女聲把車上人的視線都引向了葉扶蘇這裡。
啊?葉扶蘇迷迷糊糊的擡起了頭,順着聲音望去,站在他前面的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柳眉倒豎的姑娘。
沒等葉扶蘇搞明白裡羽和姑娘之間的變換關係,女聲又響了起來:“說你呢。鬆手!你還摸,流氓!”
伴隨着高喊的是手腕處傳來的一陣劇痛,葉扶蘇這才發現,他的手還推在人家的敏感部位。唉呦一聲,葉扶蘇趕緊把手縮了回來。手腕上已經出現了幾道血印。抖摟着被抓傷的手,滿嘴不停的說着抱歉。葉扶蘇很尷尬的發現他已經成了周圍人鄙視的對象。
“怎麼回事?”“這小子在後面摸人家姑娘。”
“是不是遇到惡狼了。”
“看着小子文質彬彬的不像流氓呀。”
“是不是遇到流氓了,司機直接開公安局嘿。”
不能不說的人真是太有覺悟了,是非之心清清楚楚。七嘴八舌的不到兩分鐘,“案情”已經被“清晰”的勾勒了出來。幾個好事之徒推搡着葉扶蘇高聲喝罵着。
葉扶蘇站在車門邊上,一邊要抵擋着不時襲來的拳腳,一邊還要忙不迭的給姑娘解釋:“大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真的。我還以爲前面是我哥們呢。真的對不起。不知道前面是您。我真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就成了,你這叫性騷擾。”
“對了,再說誰知道你是不是無意的。”
受了委屈的姑娘還沒說什麼,邊上看熱鬧的人倒是不依不饒的大有把“惡狼”繩之以法的覺悟。葉扶蘇看着不是辦法,自己好歹是一個現役軍人,真要是爲了這事到公安局走一趟,就算解釋清楚也沒臉見人了。
“這位女、女士。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一邊說葉扶蘇一邊在襯衣口袋裡緊張的亂摸:“您看,這是我的學生證。我是軍校的學生,還是現役軍人。您說我怎麼能幹那事。真的是看書太專心了,還以爲你是我的同學呢。”
拿着學生證還沒來得及打開,邊上已經有熱心人一把搶了過去高聲朗讀起來。好像呼應葉扶蘇的解釋一般,馬野一身酒氣的擠了過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不等那個熱心人讀完,馬野劈手搶過了學生證:“念什麼呢?就你認識字呀。誒,這位大姐。我跟他一個學校的,我證明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他是我們學校的全優學員,就是有些書呆子。算了,算了,不是也給您道歉了麼。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裡羽,讓你負責他你怎麼負責的。”馬野說話的工夫張晨和裡羽也擠了過來。
“我叫他了,他光顧看書,沒跟着我。”
“算了,算了。誰也不是成心的。這位女同志,我再代表他給你道個歉。無心之過麼。您多原諒。”張晨先是衝着“受害人”客氣的點了點頭,又扭頭掃了一眼周圍看熱鬧的幾個“護花使者”,雙臂使勁向外一推:“行了,行了,彆着擠着了。{金}{榜}大熱天的不怕起痱子。”
看着明顯喝過酒的三個人,再加上葉扶蘇掏出來的學生證,車上的人都不出聲了。葉扶蘇還是不好意思的給人家姑娘點了點頭,底下頭趕緊翻起了書。
快到換車的地方,葉扶蘇收起書準備下車。無意中目光又與受到“騷擾”的姑娘碰在一起。葉扶蘇尷尬的裂了一下嘴。今天真是糗大了。
“呵呵,那個大姐,我們該下車了。剛纔真的是誤會。”馬野兩手吊在扶手上,吊兒郎當的把腦袋靠向了姑娘:“真的,我發誓。這小子是我們軍區的優秀士兵,保送來的軍校。不信你去打聽打聽,他叫白狼。白色的白,惡狼的狼。”
“是,是,他叫白狼,是優秀士兵。他有四、五個女朋友呢,用不着在這幹那事。”張晨“憨厚”地也在一邊幫着解釋。
葉扶蘇頭皮一陣發緊,不用回頭他也知道,馬野他們這幫壞小子鐵定是一臉壞笑。好容易熬到了站,葉扶蘇逃跑似的躥了下去,襯衣也被劃了個大口子。看着遠去的汽車,他長出了一口氣。
“哈哈哈哈……”一陣開心的笑聲從背後傳了過來。這幫壞小子,沒一個好東西。葉扶蘇頭也不回地向前走着。這幾年類似的捉弄他沒少嚐到,葉扶蘇氣的咬牙切齒。以前他的角色一向是由裡羽扮演的。真是風水輪流轉。
雖說嘴上不說,但是葉扶蘇心裡明白,哥幾個其實是在盡力轉移他的注意力。自從國疆大哥犧牲後,他確實一度變得沉默寡言、意志消沉。不僅僅是這哥仨,大家都在試圖幫着他解開心裡的疙瘩。但是,有的事情不是幾句寬慰或者道理就能過去。那需要時間。他真的感謝把他送到軍校的大隊長和許教官。這三年的軍校生活已經逐漸讓他解開了心結。緊張的學習、嶄新的環境、家人的關心,再加上身邊還有這三個情同手足的兄弟,葉扶蘇已經恢復了很多。時間有時就是治療心病的良藥。就像今天這個生日聚會,說是給馬野過生日,可是吃什麼、到哪去、聊什麼基本上是圍繞着他在轉悠。一向內向沉穩的張晨也要裝出一副囂張的樣子,老實巴交的裡羽還不時挑起戰火表演給他看。其實這些還不都是兄弟們爲他做的。能有這樣的兄弟,還有什麼可消沉的,還有什麼過不去的溝溝坎坎。
順手把手裡看完了的書扔進了垃圾桶,葉扶蘇仰天長出了一口氣。
到了馬野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4點多了,爲了讓幾個人能夠痛快的折騰,馬野把老爸老媽都請出去走親戚了。幾個人裡外忙着準備酒菜,只有葉扶蘇一個人悠哉遊哉的翻看着相冊。
快準備好了的時候,葉扶蘇指着一堆相片問馬野,這是你老婆剛剛在英國給你寄回來的。怎麼不發個電子版的?馬野在廚房嚷了幾句什麼他沒聽清楚,只是指着相片上的一些建築給張晨解釋這個是哪裡,那個是哪裡。等到馬野招呼大家坐下的時候,葉扶蘇突然指着一個照片充滿驚訝地說道:“怎麼,怎麼會在這裡?這,她怎麼能到這種地方。好幾張都是呀。怎麼會到這種地方呢?”身後的馬野一把搶過照片,仔細看了好半天,滿腹狐疑的擡頭看着葉扶蘇。此刻的葉扶蘇一臉尷尬,不住聲地連說沒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你這麼驚訝。沒什麼你支吾什麼。那一臉的尷尬不是沒什麼的反應。說起來馬野最上心的,除了身邊的這幫兄弟,就是這個女朋友了。自從他當兵走了以後,這個小姑娘也重新回到了學校,幾年下來又自費去了英國留學。馬野心裡高興,可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別看這小子人挺花的,但是自從認識了這個女孩之後,尤其是他當兵以後女孩子隔三差五總是到部隊看他,他還真的認了真。女孩子跟他的這幾個兄弟也很說得來,經常一起海闊天空的神侃。可以說大家熟的不成。幾個兄弟也知道自己認了真。這個時候從葉扶蘇嘴裡聽出了問題,他立刻緊張了起來。
“白狼,你說這是哪兒?我老婆說這裡是他們學校。你告訴我實話,咱哥們這麼多年了,你別瞞着我。”
“啊,學校。哦,是學校。是學校。呵呵,我瞞你什麼了。是學校。”
“是學校你驚訝什麼?”
“我……”葉扶蘇看着走過來的張晨和裡羽又是一臉尷尬。
“這麼多年的哥們你瞞着我。這到底是哪?”
“學,學校呀。我瞞你什麼了。”
馬野有些頭大了,看來白狼是不打算說了,還是趕緊問問女朋友吧。什麼地方能讓葉扶蘇這麼吃驚呢。拿起電話顧不上換下身上的圍裙,馬野跑到陽臺上拿起手機瘋狂的開始撥號。不知道怎麼了的裡羽拿起照片一張張仔細看着,好半天擡起頭來不解地盯着葉扶蘇。而葉扶蘇咬着後槽牙把兩個人按在了座位上。
足足有半個小時,馬野陰沉着臉從陽臺上走了回來:“白狼,怎麼回事。我老婆說我神經病,還說我不信任她。本來還要給我打電話祝賀生日呢,讓我去死。還說要是我不在一小時內給她道歉,而且保證以後絕不再犯,就再也不理我了。你跟我說實話,照片上的到底是哪?”
“學,學校呀。那你要是不信,寶寶你給他翻譯一下,建築上的名字是什麼。”
裡羽答應一聲之後看着照片小聲念出了上面的名字:“trinitycollege,cambridge,劍橋大學三一學院。”
“是,是她們學校呀。”馬野有些茫然。
“是呀,誰說不是了。”葉扶蘇也是一臉“茫然”。
“那,那你剛纔……”“我剛纔怎麼了?”
“不是,你,你那個表情,還那麼吃驚。我……”馬野的兩個眼睛瞪的足有雞蛋那麼大,他絕不相信葉扶蘇會無緣無故的那個德行。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事情。
自始至終沒有說話的張晨一直在看着葉扶蘇。從打葉扶蘇扔了那本書起,他就一直看着葉扶蘇。閉上眼睛,把剛纔葉扶蘇的前後表現仔細回憶了一遍,張晨一拳把坐在邊上的葉扶蘇打了出去:“王八蛋,耍咱們那!”
啊?站在桌邊的馬野還有些糊塗,怎麼說的好好的動手了。
此時的葉扶蘇捂着被打的發麻的胳膊躺在地上笑成了一團:“哈哈哈哈,瞧你那鼠眉樣,捱罵了吧。也讓你嚐嚐被人惡搞的滋味。罵死你都不多。哈哈哈。”
眨眨眼睛,馬野好像明白些了,看着一臉恍然的裡羽和哭笑不得的張晨他的頭腦一陣清晰:“王八蛋!虧我還藉着生日給你散心,平時爲了你想盡了辦法。你就這麼對待兄弟。我揍死你!”馬野怪叫着撲了過去。
好像受到了什麼啓發,張晨和裡羽對視一眼也嚎叫着撲向了戰團。一場生日聚會徹底變成了四國大戰。
不知過了多久,氣喘吁吁的葉扶蘇擺着手擋住了馬野的拳頭:“唉,哥們,算了,算了,我不成了。打不動了。哥們服了。”
“服了,你少廢話。大爺的,我好心好意的給你散心,你黑我。”
“我黑你,你呢。我不說你就算了,剛纔,什麼叫白狼,還白色的白,惡狼的狼。你直接說我惡狼得了。還有牛牛,最損的就是你,我還四五個女朋友。什麼叫‘用不着在這幹那事’?我幹什麼了我。我這叫請君入甕。這兩年哥們打了個盹,你們倒成精了。”
“這孫子,跟他就別廢話。扁他!幾年了?他倒跟大爺似的!”一對一里羽不是葉扶蘇的對手,但是如果叫上瘋狗和牛牛,他倒是很願意把幾年來的“委屈”清算一下。
剛剛停止的戰火又燃燒了起來。直到打累了,鬧夠了。葉扶蘇摟着三個人的脖子,重重地說道:“多了我也不說了。兄弟們,謝了。我葉扶蘇有你們三個兄弟,這輩子什麼都不在乎了。這幾年我……算了,不說了。最後一句,咱們是一輩子的兄弟。”
好半天,幾個人誰也沒說話。只是這麼喘着粗氣相互看着。兄弟又回來了,白狼又回來了。好久,好久,四個兄弟的臉上泛起了濃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