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叫雪。看起來狀態不太好,琉璃正在爲她輸妖氣,她身上的紅色的妖氣包裹住那女人,那女人的眼睛是墨綠色,看起來十分溫柔。看到手冢抱着兩隻小狐狸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害怕,想要做起來卻被琉璃按在牀邊。
“沒事的,他是我的人。不會傷害到你的孩子的。”說着把手冢懷裡裹着浴巾的兩隻小狐狸接過來,毛上的水分蒸發掉遞給她。
手冢國光卻不自覺被她說的‘他是我的人’這句話弄的臉頰微微泛紅。但是看她卻彷彿一點反應都沒有,手冢國光也把腦子裡的亂七八糟給丟出去。
“走,我帶你去泡泡澡。”琉璃直接把那女人給抱了起來,那女人在琉璃的懷裡變成一隻白色的狐狸,然後被她抱着往浴室的方向走。那狐狸叫了兩聲,琉璃摸了摸她的頭。“沒關係,他不會害你的孩子的。等到出來的時候你還能看到他們。”
被放到了浴缸的水裡,雪變回了人形,熱水的溫度其實正好,但是她身上到處都是傷,熱水激的她的傷口疼起來,看她疼的瑟瑟發抖,琉璃拿出一個裝着翠綠色粉末的玻璃瓶,把瓶子裡的粉末倒入水中化開,那水立刻變成了翠綠色。“有點疼,你忍一忍。你屏住呼吸,我要讓你全身進入水中。”
她照做。看她沉入水中,琉璃把手伸進水裡。
這種藥草有消毒和促進傷口癒合的作用。她沉入水中,只覺得全身的傷口都在痛,不僅痛還有些癢。想要抓卻被琉璃握住她的手阻止了。
雪閉上眼睛看不到,但是琉璃卻能看的很清楚,她身上的外傷很多已經化膿了,用水把她身上傷口的膿血和膿液剝離出來,還有黏在一起的傷口,甚至還有下.身的撕裂傷以及還有一些不屬於她身體裡卻從她身體裡流出的東西,翠綠色的水開始變得渾濁不堪。等到她被琉璃從水裡拉出來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她感覺到有軟乎乎的布料擦了擦她的眼睛和耳朵。“可以睜眼了。”
她睜開眼睛,剛剛從下.身流出東西的感覺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着那浴缸裡原本清澈的水竟然變成了棕色而且渾濁不堪,覺得不敢相信。“怎麼會……?”
“沒什麼,我剛剛給你的傷口做過消毒,不過還沒恢復好。”琉璃拽了浴缸塞子換了水。又讓她進去泡了兩遍。看着水依然是清澈的碧綠色,這才把她撈起來。
身上的外傷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她原本就是妖怪,傷口恢復比人類要快的多,把那些壞死的爛肉膿血還有粘在一起的傷口全部清理之後,再加上琉璃的妖氣,她的傷口恢復的甚至比手冢還快。
琉璃割破自己的手腕放了一小杯的血和着竹葉青喂她喝下去。酒加上血液的妖力一下子在她身體裡爆發出來。她什麼都沒來及說就已經陷入沉睡。因爲血液的緣故,她身邊包裹了一層血色的繭。
看着母親已經進入到那滿是妖氣的血繭裡,曉也放下心來。“曉和流,你們也去洗。”琉璃實在擔心如果光帶曉一個人去浴室,流會不會又向手冢國光出手,乾脆兩個人一起拎進去。“國光,你看着他們。”
“好。”
曉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很溫柔的一張臉。而流不同,他的容貌帶着只屬於銀狐一族的豔麗。用什麼形容美貌的詞語形容都不過分。
“曉,你衣服脫了化成人形,然後進到浴缸裡。”
他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就照做了,大約還是有些害羞,揹着琉璃,但是正因爲揹着,所以琉璃能清楚的看到他後背上的鞭痕,甚至還有烙鐵——
刺的琉璃眼生疼。“曉。”
“是。”
“你後背的烙印,我要幫你去掉,可能會很痛。你能忍嗎?”
那一雙溫柔的眸子裡大約是有些遲疑,但是很快就點了頭。“我不怕疼。”烙印是奴隸的標誌。之前他們母親沒有大約是擔心她本來身體就不好,萬一烙死了那就少了一個子宮孕育狐妖。可是他身上卻有。
流看着兄長後背的烙印,眼裡的顏色變得更加深邃。原本想離開,卻被琉璃給拽住了尾巴。“沒讓你出去。”
流心情不好。但是卻不敢朝着面前的少女齜牙咧嘴,因爲他能感受到,她雖然極度收斂自己的妖氣,但是她卻是個實至名歸的大妖。那種壓迫感伴隨着依戀感把流的心弄的極其複雜。
兄長已經躺進水裡,沉入水中,白色的長髮在水中如海藻一樣漂浮,琉璃把手伸進去握住他的,然後開始爲他清理傷口。
流眼見着兄長浸泡的水開始變渾濁,血和一些腐肉的碎片飄了起來,還有那些沒長好的痂。而後背的烙印更是難去,那麼一大塊烙印清理的時候血液不停的往外飄。
“把他抱起來。水裡的藥不夠了。”琉璃重新放了水,看着流向下水道的髒水,她的手死死抓着浴缸邊沿。
血腥味衝腦子。
光清理他身上的烙印就換了三次水,在檢查他的身體的時候,不知道碰到了哪裡,讓他一下子張開了眼睛,整個人撲騰個不停。
“好好的,怎麼了?”
“不,不用了,謝,謝謝您……”曉好像很忌諱什麼,連連拒絕。
“怎麼回事?”琉璃蹙眉。
“沒,什麼都沒有。”曉漲紅着臉連連搖頭,甚至想變成狐狸竄出浴室的門,可還沒竄出去就被琉璃一把抓住尾巴。倒吊着給提起來了。
“說清楚,不說清楚你們倆誰都不許走。”琉璃看着流,他表情也不太對。“你知道你兄長哪兒不對勁是不是?”
流的表情十分不自然。琉璃對他們沒那麼多耐心。“要麼你說,要麼我直接檢查。我必須要保證你們身體必須恢復如初。”
被倒着懸空的小狐狸好容易撲騰回水裡變回人形。“琉璃……大人,我知道您是爲了我好,能不能請您迴避一下?”
琉璃看了一眼兩個人站起身。“十分鐘之後我進來,這十分鐘之內你們自己處理。”說着她站起身。“對了,別想着逃走。浴室裡被我下了結界,你們出不去。”
手冢國光正看着那倆小狐狸睡覺,就看到琉璃開門進來,一進來就坐在牀邊,看起來像生悶氣。
“怎麼了?”
手冢國光大約第二次看到她這個樣子,一雙紅色的眼睛眼角帶着紅意,眼裡泛着水光,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我難受。”
除了剛生出來的兩隻小狐狸以外,最小的那隻年齡看起來比她小個一兩歲,剩下兩隻從人形看起來年齡都比她大,但是實際上她纔是最老的那隻,別看變成人形的樣子,那五隻在她眼裡全都是年齡差不了幾歲的小崽子。一個個都是該吃奶的年紀。結果身上到處都是被人虐待出來的傷,雖然不知道曉想要隱藏的是什麼,但是總歸不是好東西。
“我如果早點……早點知道他們的存在,他們是不是就不會……不會受那麼多苦了?都怪我自己沒用,這麼多年過去,是不是曾經也有其他的族人,因爲我沒找到他們而被生生熬死?到最後都沒閉眼?”
作爲結界師有着在魔界妖怪中最沒用的悲天憫人之心。手冢國光看她冷酷慣了,隨口就把殺人滅族掛在嘴邊,除了族人被滅被真田弦一郎逼到那份上,還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這不是你的錯。”
琉璃早已淚流滿面。“就是我的錯,如果我早點找到他們就不會這樣了……他們在最後也一定希望着有人救他們,可是我卻沒有去……我如果能早點知道就好了……我哪怕拼盡我的全部,我也一定要把他們救回來,可是……”
她甚至不能想象還有其他的族人被這麼虐待。被人類玩弄至死。甚至連毛皮都被扒下來,然後肉被其他的妖怪吃了,或者被丟到不知道是什麼的地方。一想到就忍不住心痛。
手冢看着她也許是悲傷,也許是恐懼,身體不住的顫抖。伸手把她攬到了自己身前,她銀白色的長髮在燈光下泛着珍珠一般的光芒,兩隻豎起來的耳朵也沒精神的耷拉下來,顯示着主人心情的低落。那雙耳朵還在微微顫抖。手冢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指尖沒注意蹭到了她的一雙耳朵。
軟乎乎,暖呼呼的。碰到的一瞬間彷彿連指尖都帶上了些許的暖意。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不能怪你。”手冢說這話的時候心中五味雜陳,輕輕嘆了口氣努力組織語言。“從一開始就不是你的錯。你不可能預計到哪裡有你的族人,就算有你的族人死去,也不是因爲你而死,而且你並不是見死不救,而是你不知道。人不可能對不知道的事情負責。而且就算法律上說‘不知者有罪’也是說對犯罪者來說,不知犯罪也爲罪,但是你不是殺人,而是救人,不知道對方的存在人沒有救到不管從任何角度來看,也不可能判有罪。”
手冢解釋有些笨拙,但是還是想要努力的安慰她。人的心大約都是偏的。沒接觸過她的時候,只覺得她是一個冷血的妖怪,甚至還想讓她早點死,這樣就能保護其他人,甚至她對自己說‘所有的結界師都是像先代那樣溫柔’的時候,他心中還想吐槽‘你這麼往自己臉上貼金你良心都不帶痛的嗎是不是妖怪都沒有良心’,可是看着她現在這個樣子,手冢國光終於體會到那句‘每一代的結界師都是非常溫柔的’這句話的真諦。他再想想,自己只知道她進了深山,知道她帶回來的族人全身都是被虐待的傷痕,觸目驚心不敢直視,但是手冢卻不敢想她是從哪兒把他們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