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裡,醫生緊鑼密鼓的忙着各種工作,走廊上,家屬的爭吵聲不斷,和室內的一片沉溺,行程截然的反差。
季瑾之也不知道是自己心不在焉的緣故,還是一時走了神,握着針管的她,竟然手不慎一抖,打碎了一個玻璃瓶。
碎片正好劃傷了手指,鮮血流了不少。
實習醫生一驚,忙找東西爲她包紮,她卻草草的用一個創可貼一粘,就說,“我沒事,你忙你的!”
而走廊上的爭吵聲,也在這個時候更劇烈了,兒子和母親,還有兒媳婦的哭啼聲,吵鬧的實驗室裡的醫生都無法專心工作了,季瑾之也心頭煩悶,就開門出去勸阻。
聽着那個婆婆各種的訴苦,又勸了勸那個哭泣的兒媳婦,再回到實驗室時,導師已經將海利的化驗結果打印出來了,她拿在手中仔細看看,原來只是簡單的病毒性感冒引起的高燒。
可能是海利和普通的孩子大腦結構不同,所以才導致了持續高燒,加上這孩子的體質本來就弱,昨天還和她發生了爭吵,也有心情緣故吧!
減少了幾分擔心,她正想拿着報告出去時,就聽後面導師對實習醫生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笨啊!我讓你化驗的是這兩份,你弄混了!這個試管裡的血,又是誰的?”
實習醫生愣了愣,注意到桌面上殘留的些許血跡,才反應過來,“好像是季院長的,剛剛她不小心劃破了手指……”
“你化驗季院長的幹什麼?這個是紀唯家的,你都弄混了……”
倒是對實習醫生一頓痛斥,而最後,外面爭吵之中的家屬DNA沒有出來,反倒是被實習醫生弄混的海利和季瑾之的DNA報告出來了。
季瑾之腳步停頓,但卻不敢走過去看看那份報告。
她很清楚,報告上的顯示只能是親屬關係低於百分之三十,毫無血緣關係的兩個人。
季瑾之和海利,本就是毫無關係的母子,又談什麼DNA鑑定?
但那邊,導師卻指着電腦中的鑑定結果,說,“季院長和紀唯家本來就是母子啊,這還用鑑定嗎?你看這結果上不都顯示了嗎?高於百分之九十九,絕對是親生母子,你這個人腦子有病吧!你……”
季瑾之身形一顫,高於百分之九十九?
是她和海利嗎?
難道說……
她記憶又出現了錯亂?當初自己生的孩子……沒有死?
那她記憶之中的孩子夭折又是怎麼回事?產房裡醫生將死嬰抱給她看又是怎麼回事?
季瑾之擡手捂着自己的額頭,一瞬間,什麼事現實,什麼事虛幻,還是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憑空設想出來的,到底真相又是什麼,她根本分不清楚!
已經記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從實驗室裡走出來的,走廊上還處於爭執之中的家屬,聽到實驗室開門聲,急忙圍了過來,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圍着季瑾之詢問個不停,但她卻好像瞬間失去了所有感官,聽不清,也說不出。
她只覺得頭疼,疼的好似要裂開了一樣,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不斷用手指掐着太陽穴,死死的摁着,卻沒有任何的好轉。
直到有人從後面拍了她肩膀一下,可能是力道有些大了,也可能是季瑾之極力想掙脫這種困境,猛然一下子清醒過來,纔看見身後的醫生,手上拿着一份報告,“季院長,紀唯家的血檢報告您忘拿了……”
看着那份報告,她眸光一僵,又下意識的想到了什麼,從家屬中脫身,再回到實驗室,對醫生吩咐說,“你們剛剛做的那份DNA鑑定……”
醫生連忙解釋,“季院長,您可別誤會,是小吳她剛來,弄混了,就不小心把您和紀唯家的血做了化驗,我們馬上做其他的……”
她神色慌亂,隨意的點了下頭,轉身出了實驗室。
再度來到病房,此時的海利已經醒了,坐在牀上吃着護士餵給他的午餐,看到季瑾之進門,忙從護士的懷裡爬起來,展開雙臂,笑嘻嘻的道,“媽媽!”
季瑾之的臉色有些不自然,剛剛只門口她緩了又緩,生怕進門後讓孩子看出什麼異樣,而此時看着海利的手背上還扎着針,一時也不好抱他,就俯下身在他臉頰上親了親,“午餐好吃嗎?”
海利點點頭,“好吃!”
一旁的護士就笑了,“院長,海利真的很乖啊,也不挑食,我問了他那麼多次想吃什麼,但他就說什麼都可以。”
聞言,季瑾之又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輕聲說,“是啊,這孩子確實不挑食,但雖然不挑食,長得也不胖,哎……”
五年了,她一手將海利帶大。
沒恢復記憶以前,她堅定不移的相信,海利就是自己的孩子,只是,她卻忘了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恢復了記憶,本以爲一切都會得到好轉,沒想到,又是另一番劫難的來臨。
難道真是命運弄人嗎?
到底是實驗室的醫生弄錯了DNA結果,還是……
季瑾之心頭泛起了疑問,目光注意到桌子上放着的奶昔,已經喝的省了個底兒,海利又拿起來,喝了幾口放在了桌上。
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杯空了的奶昔上,躊躇一會兒,才說,“海利啊,讓護士姐姐再陪你一會兒,媽媽還有點事兒,等忙完了再過來,好不好?”
海利乖巧的點頭,“好啊,媽媽你去吧!但記得吃飯!”
她會心一笑,臨走時,以扔垃圾爲由頭,順帶將那杯空了的奶昔一起帶走。
樓上一間無人的實驗室裡,季瑾之慌忙的走進去,反鎖房門,拿出那杯奶昔,用棉籤輕取吸管上的唾液取樣,再用針管扎入自己手臂,抽血化驗。
再高科技的儀器,也需要等待鑑定的時間。
短短的時間裡,她卻像經歷了幾個世紀一樣的漫長,站在窗邊,俯瞰着外面的景色,皆是滿目的瘡痍。
正在陌氏集團組織召開高層會議的陌少川,沈城接到了醫院這邊打來的電話,再看看忙碌之中的陌少川,感覺事情不好怠慢,就找了個空隙,將手機轉交給了他。
接了電話,那邊是季瑾之的秘書,打電話說,“陌總啊,您之前吩咐我這段時間多注意點季院長,但我發現她今天的狀態不是很好,先是海利突發高燒送來醫院,然後季院長又去了一趟血檢室,回來後就將自己一個人鎖進了實驗室,都好長時間了,也不出來,我擔心出什麼事兒,所以您看看……”
那邊的話都沒說完,陌少川就豁地下站起身,道,“你在那邊等着,我現在就過去!”
顧不上手上的案子,陌少川掛了電話,對滿會議室的人簡單交代幾句,便不顧所有人奇異的目光,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會議室。
他趕來華康的時候,季瑾之期待已久的鑑定也出了結果。
儀器發出‘滴滴’的聲音,隨之,電腦屏幕上出現一片分子結構圖,還有遺傳基因的比對分析,繼而,纔是最終的鑑定結果,季瑾之幾乎是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當看到屏幕上的分析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差不多是同一時間,陌少川也從秘書手中拿到了備用鑰匙,打開了實驗室的門,看到了一臉彷徨,呆若木雞的她。
陌少川出現在她身旁,帶着焦急的氣喘吁吁,季瑾之擡眸看他,看着身旁那宛如天神一般降臨的他。
鬼使神差的眼淚,頃刻間奪眶而出,她顧不上許多,衝進他懷裡大哭了起來。
她一直在哭,陌少川無措的抱着她,因爲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就一遍遍的輕聲哄着,指腹輕輕的擦去她臉上的淚珠,擔憂的眸光緊縮,“到底怎麼了?是出了什麼事兒嗎?”
“別哭了,瑾之,你還有我啊,放心,不管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季瑾之哭了一會兒,似是將心中最近這段時間積攢的情緒,一股腦的全部發泄出來,也盡力的剋制着,好半天才將情緒調整過來,恢復了思考能力,她又坐下來,平心靜氣的前後想了想。
還是覺得不對勁,如果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但是……這鑑定結果又是怎麼回事?
她又起身來到電腦旁,確定自己沒有弄錯,反覆看了幾遍,又揉了揉眼睛,同時對陌少川說,“你幫我看看,這份鑑定結果是什麼?”
陌少川一臉疑惑的看看她,再看看電腦屏幕,說,“親子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屬於直系親屬關係,怎麼了?”
看着季瑾之那張難以置信的面容,他又追問,“這到底是誰和誰的鑑定?你怎麼了?”
“這個……”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思緒又很亂,複雜之中倒吸冷氣,“我的記憶,該不會是又錯亂了吧!”
陌少川皺眉,“爲什麼這麼說?”
“我記得五年前,我生的孩子,已經死了啊,可是……”季瑾之又轉眸看看電腦上的那份鑑定結果,一臉的複雜,她不敢想象,難道是自己記錯了?還是……
但人體的DNA鑑定,是最權威也最高科技鑑定親子關係的證明,總不會是儀器壞了吧!
就在她滿臉複雜時,身旁的陌少川眉頭越擰越緊,強而有力的手臂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裡,倒吸冷氣,猶豫下才道,“瑾之啊,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其實關於那個孩子,她並沒有……”
他剛鼓起勇氣,想將果果是她親生女兒的事情告訴她,但話沒出口,卻聽到懷裡的季瑾之說了句,“我和海利,竟然是親生母子,他是我的兒子!”
陌少川神色恍亂,“什麼?你說海利,他……是你的親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