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200,不想拼湊,6800奉上,《嫁夫》三卷完……
寫了一晚,寫得很慢很痛苦~~現在終於可以去睡了~~~~真的連要支持的心情都沒了……
~~~~~~~~~~~~~~~~~~~~~~~~~~~~~~~~~~~~~~~~~~~~~~~~~~~~~~~~~~~~~~~~明思擡手用力抹了抹淚,看着他,“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讓自己快活。”
秋池的眸光深邃了一分,望着她,淺笑頷首。
努力讓自己微笑,明思望了一眼四周的景緻,輕聲道,“這天下不止一個大漢,也不只一個大胡。外面有許多許多奇異奇美的景緻風光,你一定要都去看看。”
秋池凝眸看她,眸間一片溫潤,輕聲含笑,應得利落乾脆,“好。”
是的,即便此際心中萬般揪扯,若痛若空,他也必須含笑應下。因他明瞭,這是他如今唯一能爲她做,也唯一能讓她安心些許的事了。
可她卻不知,他這一生只怕再不能快活了。
這世間再好再美的景緻,也填不滿一顆空空已死的心。這顆心再不能那般鮮活,也再不能那般若有鹿撞,更不能曾經那般的滿心快活。
而那空了心的眼,又怎能爲那些死物而生光熠熠……
兩日前的那一夜,他便明瞭,他已經失去了此生所有。
而此際,他甚至不能告訴她,那夜,他說的是此生最真的真話。
他是真想帶她走……
她也許永不知,這兩年間,那麼多已做、想做、未做、必做的事中,獨獨只這一件,是他——是秋池這個名字,這個人……從心底最想做到的。
那般牽腸掛肚的心心念念,那般百轉千回的輾轉反側,那般深深切切的執念若海……到了最後,卻還是做不到了。再無機會將兩年中心中那些翻來覆去卻欲說還休的話說出了。
從今後,便是關山重重相阻,星河迢迢相隔,永不再見……
而今後,餘生漫漫,雖晨昏罔替依舊,卻再無星光日月照亮那雙眼。
可他卻誰也不能怪。無論怪命運不公還是怪人怪己,都只能讓自己更痛。
但即便是心痛若斯,此際卻還有一絲欣然。
今日之後,他們兩人至少有一人能快活。
那個男人,即便是那樣的敵對身份,可他也清楚之極,他做得比他好,他的心,也不會比他少。所以,即便有澀意淡淡,他也能安心幾分。
天涯海角,天下地下,只要她能平安喜樂,如今於他,除此外還有何可求的呢?
看着她的淚,看着她的笑,心中也有一絲淡淡知足。他知曉——不論如何,她心中終會有他一席之地,她不會忘了他。
——再無所求。
溫潤一笑,他眉眼愈發柔和,“跟我來。”
明思一怔,秋池已轉身前行。
明思怔愣一瞬,跟了上去。
兩人行出一段,秋池轉了一道彎,朝身側的一座山爬去。相較四周相鄰的山峰,這座山並不高卻佔地綿延甚廣。山路蜿蜒崎嶇而上,並不好走,明思小心地移動步子。
秋池忽地回身伸出手,明思微愣一瞬,將手伸了出去,秋池接住。有了秋池的借力支撐,行得便容易了許多,腳程也快了不少。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便到半山腰,山路卻是繞過了懸崖。
看着那羊腸般的小道,再望了望那空無支撐的一側山谷,雖不算深,也能見底,可多少還是讓人有些發怵。
秋池握緊她的手,噙笑道,“莫怕,不看就無事。”
明思點了點頭。
順利的繞過了那看似驚險的峭壁小道,眼前便驀地變了景象。
明思驚異張望,幾分意外。山勢到了這裡已然大變,這山的山腹竟然是朝內凹進的。凹進的這部分雖面積不大,卻極平整。數十顆巨型大榕樹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盤根錯節的毗鄰相接。只見粗大的樹幹竭力的朝着天空生長,一簇又一蹙的綠葉重疊在樹冠,在眼前撐開了一把又一把巨傘。
乍看之下,蔚爲壯觀。
樹幹上無數觸鬚般的氣根似長者鬍鬚般垂落隨風而飄,每一棵皆是根如蟠龍,皮若裂巖,處處都是滄桑意味的斑駁痕跡。
眼前的景象雖算不得多美,可也能讓人油然生出一種別樣感動。
轉首朝秋池笑了笑,明思並未發現在對面山上,是整整一面山坡皮色爲暗紅褐的熟悉木種。
秋池回以她一笑,邁步走到靠近最外側的一棵最爲高大的榕樹下。這時,明思這纔看到那顆粗大的樹幹上纏繞着數圈灰白色的繩狀物。
秋池將那繩索解開,繩索竟似從樹冠高處落下,他一拉,頂端便落下一架繩梯。繩梯落下便輕蕩,秋池一把扶住,轉首笑看她。
明思愣了愣,好奇的擡首朝高處看,但視線被濃密繁茂的枝葉所阻,看不大真切,只隱隱約約見得枝葉間似有什麼東西,體積似乎還不小。
秋池偏首看向她,淺笑柔和,星眸瑩潤。
明思一怔,走了過去。
到了樹下,擡首一望,卻是呆住。
那茂密的枝椏間已經被修剪過,空出的空間中,竟是一間約莫五六平方大的原木樹屋!
枝椏砍伐修剪的痕跡嶄新,樹屋也很新。全是用一根根大小一致的圓木搭成,兩根最粗大的圓木結結實實的託在最底部。
明思呆了片刻,目光落下轉向秋池。
秋池卻一笑,柔聲道,“上去看看。”
明思走過去,秋池將繩梯扶住固定,“不必怕,這是牛筋所制,極韌固。”
踩着一根根不知名黑色堅實橫木,明思爬上去。撥開門簾,又是一愣。
數平方的空間內,有一小榻、一桌、一椅,皆是木質。南開的方形窗口垂着一掛竹簾。
細看去,屋中每一處都被打磨得極光滑。
口鼻間襲來新鮮木質特有的清香,勳暖的陽光正透過竹簾的縫隙,溫柔的瀉入。
一瞬間呆怔。
他們是昨日早上離開的,也就是說,滿打滿算,他也只得一日一夜的時間來建這間樹屋。
怔忪片刻,慢慢地爬上,走了進去,心緒滿滿難言。
身後傳來聲響,明思沒有回首,閉目微顫,“秋池,我不值如此。”
真不值……
身後卻傳來秋池的低聲,“ 還記得那年你說想去西龍山看花麼?”
明思先是一愣,下一瞬記憶便復甦。她想起來了,是前年——被流民所搶困在雪地裡大病一場後,她曾提過一回,想去西龍山看桃梨花開。
可最後因她身體還不宜受風,便未去。
秋池走到窗前,將竹簾拉來掛起,一瞬間,明媚陽光便豁然傾瀉進來,暖洋洋的金色霎時塗滿屋內。
從方正的窗口平視過去,對面數百米遠的一面山坡之上皆是整齊錯落的桃樹。即便這般遠,從那蔥鬱的枝頭綠色也能看出,長勢極好,多得幾乎佔據了整個視野。
秋池回首,眼中笑意淺淺溫和,語氣似有些許惋惜,“可惜此處只得桃樹,未有梨樹。”又一頓後,添了一分溫潤,“來年三月,你可來看。”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這一刻,明思只覺心口發堵之極,卻半字難言。
秋池靜靜凝視。
半晌後,一步一步緩緩走近。站定後,又緩緩地伸手將她一寸一寸的拉攏,輕輕環住。一分一分的收緊,最後,他此生最後一次將眼前這個此生唯一所愛也是最愛的女子鎖入了懷中。
而心中那難言難訴的千言萬語,最後,卻只化作了四字低沉,極輕地,“明思,莫哭。”
明思只能閉眼點頭,卻還是止不住的淚落如雨。
這一生,終究還是欠了。
秋池深深吸了口氣,也跟着闔眼須臾,馨香盈鼻間,腦海中一幕幕也跟着如梭掠過。恍若一瞬間便走過了一生。
再睜開眼,卻只覺桑田已成滄海。而他,卻再也取不得那一瓢。
思及此,心頓若針刺,手又收緊了些,面上卻帶出淡淡笑意,“你放心,日後若能再碰到同你一般的女子,我定會——”忽地警覺頓住,餘光朝外一瞥,倏地眸光冷冽一凝,稍頓一剎,語聲又依舊平靜帶笑將話說完,“定會好好相待。”
明思卻已覺有異,睜開眼直覺般的跟着朝外一望,卻是悚然一震!
視線過處,對面山腳下有無數人影閃現遊移。
身形不自覺便猛地一顫,定神望去,只見那些兵丁個個皆是灰衣黑邊,正是京兆尹所轄兵丁服飾。每人手中或是長劍大刀,或是弓箭。
明思倏地身形一震,心室霎時緊窒,沉了半口氣,低聲急促,“你快——”
只道了兩字,肩頸兩處便被一股柔勁透入,再說不出話,也再動憚不得。她只能陡然睜大眼,滿眼驚惶不置信的望着他。
秋池的手慢慢放下,依舊輕輕攬在了她的腰間,低頭朝她看來。這一刻,那雙星眸中竟似生出一絲微微的釋然,薄脣邊也溢出笑意微微,俊朗的臉上,神情竟似從未有過的平靜溫柔。
咫尺凝望,這一剎間,那雙眼中宛似有千般情衷瞬間起伏變幻更替。可惜時間太短,一瞬即過,明思根本看不清便被再度擁緊,下一瞬,耳畔傳來輕聲若許諾的一句,“若有來世,秋池只做一人之大將軍。”
一句出,尾音猶在耳邊,人已經被放在了木榻之上。秋池未有再回首相看,走到門簾邊將繩梯快速收起放在門旁,一個縱身便躍下。
明思眼睜睜看着,心顫緊縮,卻半字不能發聲。秋池怕傷到她,內勁兒雖用得極輕柔,身體也未全然失去知覺,指尖雖是能動,可想移動身體卻是不能!
秋池若大鵬展翅般輕盈躍下,瞥了對面一眼,再低頭一看,只見下方山谷中也有不少京兆尹的兵丁遊走。
懷中面具雖在,他卻未動。冷冷掃了一眼後,他已明白,不僅是對面那幾座山,恐怕這附近一帶都佈滿了搜山的兵丁。此處雖隱蔽,可縱然一時搜不到,也絕非能長久避人耳目。
目光四下一梭巡後,心下一斟酌,他便迅捷地朝另一側的崖邊無聲息的掠去。
兩刻鐘後,銀色的身影出現在斜對面另外一座山陡峭的坡壁之上。這座上是附近最陡峭突兀的一座,且山上少土,故而幾無植被。
銀色的身影似矯健的羚羊一般縱躍其上,卻是顯眼之極,只片刻便被人發現了蹤跡。
呼哨聲霎時急促響起,無數的人影移動彙集,快速包抄而去。
京兆尹柯查此際正在不遠處,聽聞哨聲便率衆疾奔而至,走到山腳擡首一望,只見那道突兀清晰的銀色的身影正立在半壁間回首下望,目光遙遙掠過他,似停了一刻,才轉首繼續上攀。
這一停頓照面,已足以讓柯查認出此人身份——正是北府將軍秋池!真乃天賜良機,頓時大喜過望,陡然精神大震,厲聲一喝,“給我上,動作快些!讓人跑了,提腦袋來見!”
衆人聞聲,動作霎時愈發敏捷。
此人乃是元帝心中第一大患——此謂何功,何人不明?
又見秋池似有力竭,速度漸緩,更是心喜激動,腿勁兒添三分。
榮烈走出宮門,正當近午時。布羅快步迎上,只附耳低聲道了一句,榮烈頓時色微變。
快步上了馬車,他方問,“何時的消息?”
布羅拉開擋板,低聲, “王妃是兩個時辰前出的府,暗衛是半個時辰前發來的消息。他在山下守着,並不知王妃具體所在。京兆尹的人此刻已在搜山。”
榮烈眼底倏地暗色一沉,抿緊了脣,須臾沉聲吩咐,“即刻傳消息,速調前鋒營五百人過去協助圍剿,命三刻鐘內趕到,要活的!”
布羅神色一凜,利落一點頭,下車而去。
沙魯不待榮烈吩咐便揚鞭驅馬,直向南門。
明思躺在木榻上,雖是看不見,卻能聽見。
她聽見了兵丁的哨聲驚呼引伴聲,也聽到了柯查的那聲厲喝。甚至,她似乎還能聽見有山石滾落山壁的聲音。
方纔她看過外面的景象,同這座上相鄰最近的有三座山,都只隔了一條並不深的峽谷。而三座山中,唯一能聽見山石滾落的卻只有中間最陡峭的那座,也幾乎是光禿無綠的孤立石山!
而此際,聽着那聲音的方向,還有那山石滾落的聲音,她只覺心中一片空白……
想動,動不了。想哭,也發不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似感覺到聲響。下一刻,一個男子壓低的聲音在下方響起,幾分恭敬,“可是王妃?”
是榮烈派來跟着她的暗衛!——心中驀地一喜,拼近了全力用指甲貼在木板上刮動。
片刻後,一個年輕胡人男子順着樹身探首到門前,一見她面上頓露喜色,“王爺即刻便到,王妃稍待。”
言畢,不待她反應,人影便倏地消失。
她心中一急,卻只能眼睜睜無法。還好,不到一炷香,聲響再度出現。
這一次,出現的人正是榮烈!
明思眼中乍然迸發光彩,無比急切望向他。
榮烈的神色卻似有些奇異,看了她一眼,一頓後,才一步跨入走到身邊抱起她,在她身上相應穴位處輕按了兩下。
內力一透,桎梏便解。
身體猶有麻癢感,明思卻顧不得,一把抓緊榮烈手臂,急聲道,“快,快去救他!”
榮烈未有言語接話,看着她的臉,雙手卻慢慢沿臂扶上,到了上臂位置倏地握住收緊!
深邃俊顏中,脣抿緊,眸色深幽暗暗。
見榮烈這般神情,明思呆了一瞬,驀地使力大力一推後,下一個眨眼便蝶飛般撲到了窗邊,朝最左側急切遠望!
榮烈此際也是心神紛亂,本想着抓緊她不讓她動,卻未料到方纔那一瞬,明思力氣竟然那般大,動作也這般迅捷!
手伸出一半欲捉人,可伸到了半途卻定格,五指緩緩收緊,最後縮回。
明思撲到窗邊,擡首看清那一剎,心房便是驟然縮到極致,心口猛然一窒不能呼吸!
只見數百米院的山巔之上,一道熟悉之至的銀色身影正正當風而立,筆直似鬆,銀衣翻飛,黑髮若舞!
他身後不遠是一塊數米高的黑色巨石,此際正利劍般的筆直指天,宛若睥睨!
這一刻,一黑一銀,同樣的鮮明奪目,同樣的挺拔若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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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靠近山巔的位置,無數灰衣或黑衣兵士手持各種兵器正貓腰戒備,緩緩圍攏,密密如蟻。
明思只呆了一瞬,雙眼驀然睜大極致,瞳孔卻倏凝!
而此刻,秋池也似感覺到什麼一般,竟轉首朝這邊看來——而同時,一名搶先爬上山巔的京兆尹兵士將弓箭對準拉起……
明思驀地心膽欲裂,將身探出便張口欲呼——一隻手卻猛地捂在了她的嘴上,將她帶離了窗口。竭力掙扎間,卻只在最後一眼余光中,看到那恍若隔了千山萬水般遙遠的俊朗面容之上分明絕不可能看清的一抹清淺笑意,似離去的那最後一眼中的釋然輕鬆……
瞬間如千針入心!
那笑意只一閃便過,下一秒,她的臉被榮烈緊緊地按在了懷中,語聲緊繃低沉似有顫意,“別看!”
驚愕一瞬,明思的身體剎那間便軟了下來,所有的力氣在一刻都失去!
淚好像在流,她卻渾然沒有半分感覺。心房是一片空空,似已掏空!腦中也是空白一片,宛若呆傻……
隱約間,耳畔好似傳來了許多嘈雜而遙遠的聲音,她卻只覺有些不真切。
“業已伏誅……”
她怎麼聽得有些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茫然片刻,眼前一黑,最後一絲意識徹底消失。
……
再度醒來已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雨過天青的輕紗帳幔,數朵雪色梅花正顫巍巍的在燭火中搖曳。
一瞬間,如夢似幻。
愣了一剎,有些機械地緩慢轉首望向牀邊那道站得挺直的黑色身影,視線在那絲光幽幽的下襬上停頓了片刻,才緩慢上移。最後,觸及到那雙眸色深幽的琥珀雙眸時,她的眸光猝然顫了顫,便化爲了同樣不見底的深幽。若說不同,那便是除了深幽,還多了一絲朦朧而迷惘的飄忽之色。
默然無言地凝望須臾,她徐徐轉回首,輕輕地閉上了雙眼。
屋中一片寂靜,空氣也似停滯般不敢妄動。
良久之後,腳步聲似輕若重的遠去。
明思未有睜眼,恍若隔世般的醒來,身心是從未有過的倦累疲極。聽得帽兒輕步邁入的聲音,也不想睜眼。不知過了多久,方沉沉睡去。
翌日再醒,仍是帽兒默默陪在牀邊。
一個上午,她只在帽兒離開牀邊時才掙開一會兒眼。到了晌午,帽兒便再也忍不住的淚雨滂沱,她坐起,喝了一碗羊乳。
到了晚上,她才頭一回出聲,讓帽兒下去歇息。
帽兒只不肯,她便輕聲淡淡道,有人她睡不好。
帽兒心中滿腹欲言,可見得她沉靜若寂的淡淡眉眼,只能咽回,無聲退下。
待帽兒離去後,她在一室幽暗朦朦中睜開了眼,可那目光卻尋不到該看的焦點。
只是不想睡,卻不知自己該看什麼,該想什麼。支開帽兒,只因這時不想有任何人靠近身邊,沒有人在身邊,心放佛便不會被壓得那般不可言述的痛……
可沒那麼痛了,不可名狀的空洞感又鋪天蓋地襲來……
屋角夜燈透過紅色紗罩散發濛濛紅光,本該暖意融融,可她卻只覺清冷。清冷的涼意一直瀰漫到骨髓深處,連心也覺得有些寒涼。
閉上了眼,窗扇似被風吹髮出細細聲響,她睜開眼,看了一眼,慢慢撐手坐起,看着牀前的文公公,脣角牽了牽,“公公來了。”
文公公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情緒不明,少頃垂眸,“老奴受殿下之命特來轉告六小姐一聲,我們明日啓程。”
明思怔了一下,默然須臾後,語聲輕輕,“我同你們走。”
第二日晚間,明思走出房門。幾步便到了一牆而隔的書房門前,擡手輕叩門扉。
屋內靜了片刻,榮烈的聲音才淡淡響起,“ 進來。”
推開門,榮烈還是前日一般的一襲黑緞長袍,燭火中,絲光幽幽反光。似停了一瞬,他的眸光在從書案上擡起朝明思望去,眼中卻看不出半分情緒。
明思未有進門,倚門而立,靜靜低聲,“我要走了。”
榮烈定定地看着她,須臾垂下眼簾,眸光落在手中書冊上,淡然“嗯”了一聲,便再無言語神情。
明思頓了頓,“沙魯若是有意帽兒,告訴他,我將帽兒許他了。”
榮烈未擡眼,頷首淡淡,“好。”
明思垂了垂眸,遂再無言,鬆手轉身而去。
回到房中,將已經收拾好的包裹拿上,方直身,便聞身後傳來腳步聲。一轉身,布羅神色複雜的站在門前望向她。
“王妃——”布羅看了她一眼,“主子讓屬下送王妃出府。”
明思點了點頭,邁步過去。
走過布羅身邊時,布羅忽地似忍不住的低低出聲,“王妃不能怪主子,秋將軍他已萌——”
“我知道。”明思輕聲打斷,看他一眼,眸光輕垂,語聲平靜,“我都明白。”
如何能不明白?
那一抹笑意中的釋然輕鬆……怎能不懂?
在那一刻,她才知,他早前的笑容悅色全部都是假的。
含笑應諾是爲了她,欣然赴死卻是爲了她同司馬陵。出生便受封少將軍的他,如何能不明帝王之心?
他若不死,元帝終不能放心。而最終,懷疑的目光也定會指向明思。他一死,北府軍就算存世也實若消亡。無兵力之威脅,元帝即便不信司馬陵已死,也會鬆口大氣,不至逼迫太緊。
而他,在那句後,已是生無可戀——我已乞歸休,你可願同報沙鷗……
心房又是一顫,明思忍不住閉了閉眼。
那樣的情形下,榮烈就算救下他,也只是增添他的屈辱。
這些,她都明白。
可是,心能明白卻不能代表那顆心同時能面對和接受……
布羅頓住口,生生將那“死志”兩字嚥下,望着明思,眸中一絲感傷,也有一絲不解。
明思卻沒有再解釋,看他一眼,走了過去。
布羅垂眸片刻,跟了上去。
屋中燭火隨着兩人離去顫了顫,屋中霎時空曠。紅紅的燭火卻灑下了一室寂冷。
許久之後,榮烈緩步進入,站在屋中眸光緩緩掃視,面上一片淡漠。
站了許久後,步入牀前屏風,琥珀色的眸光漠然之極地淡掃至牀中央時,倏地一怔,凝住!
~~~~~~~~~~~~《嫁夫》三卷完~~~~~~~~~~~~
第四卷 千山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