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在熱熱鬧鬧的氣氛中結束，臨走時格拉迪斯還被尼斯調戲了好一會，惹得賽西莉亞再度大發雷霆。
此後好一段時間沒什麼社交活動，每天賽西莉亞就拉着格拉迪斯四處去玩，附近的名勝古蹟都玩了一圈，中世紀沒多少出彩的建築，風景倒是非常好看，隨便一處都可以畫入油畫——要是在現代，哪裡去找呢？
女巫的奇怪預言賽西莉亞倒也聽從了，整天在外面玩。
這一天晚上，格拉迪斯穿着睡袍想去找賽西莉亞，剛到她房間門前就停住了。
房間門是不怎麼隔音的，促使格拉迪斯停下腳步的，是賽西莉亞的一聲嘆息。
輕聲的，溫柔的嘆息。
於是門外的那位起了好奇之心，悄悄打開門——門沒有鎖。
賽西莉亞在燈下，一臉甜蜜，手上握着幾封信。
“文森特的信嗎？”格拉迪斯猜道——其實還會有別人麼？都想不出來吧。
“哎呀！”賽西莉亞小小地尖叫一聲，臉頰緋紅，“被你發現啦……”
“情書？”格拉迪斯笑嘻嘻。
“……是啊。”賽西莉亞小聲回答，臉又紅了幾分。
看看桌上，已經有不少封了。
“很甜蜜嘛……”格拉迪斯往椅子上一坐，“他有沒有跟你求婚呀～”
“……還沒呢。”說到這裡賽西莉亞就憂鬱起來，令人懷疑文森特的憂鬱氣質傳染過來，不過愛情本來就是會使人瘋狂嘛。“你說他會不會向我求婚呢？”
“會啊。”格拉迪斯說，文森特看起來就是規規矩矩的，通常這樣的性格做事很認真——想必戀愛結婚也是一樣。“你就等着吧，我想快了。”
那裡不是還有尼斯那個輕浮的傢伙幫忙嘛，格拉迪斯不禁想。
“格拉迪斯，文森特說想要見一次面，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說。”賽西莉亞的褐色眼睛熠熠閃光。
“喔，那應該是求婚吧。”格拉迪斯不以爲意。
“可是偷偷見面不太好……你和我一起去吧，尼斯也一起來。”
“我跟那個傢伙幹嘛參一腳……”格拉迪斯鬱悶了……
“因爲，因爲……”賽西莉亞有點急了，“反正一起來嘛！有什麼事情也好有照應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格拉迪斯再度被她的撒嬌打敗。
約定的時間有點奇妙，是幾天後的夜裡，而且，沒有月亮。
整個世界都暗沉下來，像是預示着什麼。
賽西莉亞自己是會駕馬車的，格拉迪斯正在學……所以兩人跌跌撞撞地駕車到了約定的地點時，就看到尼斯和文森特已經到了。
“馬車停在遠一點的地方！”尼斯小聲吩咐道。
兩人照做了，約定的地方是一片稀疏的雪松林，樹林外較遠處是一顆很大的雪松，非常顯眼，他們就在樹下等。
“我在馬車這裡等。”格拉迪斯說，賽西莉亞就跑去了。
尼斯也從雪松下向這邊走來，四人都穿着黑色連帽斗篷，遠處看起來，賽西莉亞和尼斯像兩個影子擦身而過。
“這件事很重要，好好談吧。”尼斯囑咐道。
“好的。”賽西莉亞並未多想，就走過去了。
賽西莉亞脫下斗篷的帽子，文森特也脫下來，他的表情嚴肅而憂鬱，黑暗中的瞳孔似乎閃着紅色的光芒。
“賽西莉亞……”
“說吧。”賽西莉亞也不禁被感染，緊張起來。
尼斯則在雪松林外圍停住了，望着他們兩人有些模糊的背影。
格拉迪斯好不容易把小馬車栓好，因爲是夜晚偷偷出行，所以沒有穿白天那麼誇張的蓬蓬裙，顯得有些單薄。
“到底是什麼事？”她走到尼斯身邊問道。
“很重要的事，是文森特家族的一些事情。”尼斯的聲音居然嚴肅起來，感覺不大習慣。
他沒有脫下斗篷的帽子，臉在黑夜裡都是模糊的。
“家族不允許？”格拉迪斯踢了一下腳邊的小石子。
“比那更嚴重。”
“呃……”她也有點擔心起來了，“不過，這樣的事情還是得他們兩人解決吧，旁人是不是不應該插手？”
尼斯轉過臉來，聲音有些驚訝：“你知道得不少嘛……”
“愛情這種事本來就是當事人雙方的問題吧。”格拉迪斯回了一個白眼。
“這件事，得看你姐姐怎麼做。”尼斯望過去，語氣有些擔憂。
“只要不是殺人放火的壞事，我就會支持她的，你放心啦。”格拉迪斯拍拍尼斯的肩膀，不期然又聽到了他的嘲笑。
“真不知道你是太聰明還是太白癡。”
“當然是聰明瞭！”
格拉迪斯想揪住他衣領好好質問一下這個又輕浮舌頭又在毒液裡泡過的傢伙，卻在下一秒被按住了腦袋，尼斯的手隔着斗篷帽子揉了揉她的頭髮。
“馬上就是冬天了喔……小心着涼。”
他的聲音輕柔地落下來，帶了點沙啞，像是隔了久遠的時光，纔到達這裡。
“是喔……”格拉迪斯也沒反駁，緊了緊斗篷，來到這裡時就是初秋了，現在天氣愈發乾燥，夜晚很涼。
有種莫名的預感——是悲傷，還是歡喜？
文森特和賽西莉亞那裡似乎結束了，賽西莉亞走向這裡。
“好像說完了。”格拉迪斯跑去迎接。“賽西莉亞！”
“我們回去吧。”賽西莉亞的聲音悶悶的。
“沒事嗎？”格拉迪斯問。
“現在別問我……我們回去吧。”賽西莉亞的聲音似有哽咽。
發生了什麼？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尼斯對賽西莉亞說道。
賽西莉亞看向尼斯，身體似乎在微微發抖。
“賽西莉亞？”格拉迪斯扶住她，她好像要暈倒了。
“……尼斯，原來你也是……”賽西莉亞的聲音斷斷續續，又輕聲笑出來，像是自嘲。
格拉迪斯也看向尼斯，尼斯卻將斗篷的帽子壓低了。
“抱歉。”他說，聲音滿含歉意。“……我們走了。”
格拉迪斯一路勉強地駕駛着小馬車，好不容易纔回到城堡，駕馬車真是難啊……
一路上，賽西莉亞都一動不動，馬車如何顛簸她都沒有反應。
兩人偷偷溜回去，之前已經跟侍女們打過招呼，由一側邊門進入城堡。
格拉迪斯一路把賽西莉亞扶回房間，沒有驚動任何人。
脫下斗篷，才發現賽西莉亞哭過了，眼眶紅腫楚楚可憐，眼神已不復之前的清澈，無盡的悲傷取代了歡愉。
“賽西莉亞？要不要洗個澡？”格拉迪斯也不敢多問，只是勸她。
“……好的。”她木然地點頭，任由格拉迪斯帶她進浴室，囑咐侍女端熱水進來。
格拉迪斯知道此時不要有其他人在場最好，就等水滿了浴缸後，一個人幫她洗澡，賽西莉亞一直在發呆，不知在想什麼。
洗她的後背時，賽西莉亞終於開口了。
“……格拉迪斯。”
“嗯？”格拉迪斯在她背後擦洗呢，手上的動作放緩。
“我怎麼辦？”她的聲音帶了哭腔。
“文森特嗎？”格拉迪斯開始回憶一般羅曼史小說和八點檔愛情劇的劇情來，她也沒有戀愛經驗，這種時候也只能靠那些東西來做參考了……
“他是……”賽西莉亞捂住臉。
“殺人犯？”格拉迪斯試着猜測。
“不是！”
“縱火搶劫？還是盜竊？”
“不是！天哪！”賽西莉亞轉過頭來，長髮帶起一陣水花。
“文森特不是罪犯吧？”格拉迪斯抹掉臉上濺到的水珠。“又是貴族，看起來你們門當戶對，不是嗎？”
“可是他是……”賽西莉亞欲言又止。
“我不管你們發生了什麼，也不管他那邊出了什麼事情，”格拉迪斯說，“愛一個人不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嗎？”
所以說那些八點檔劇情拖拖拉拉就是這一點看得令人煩哪。
“格拉迪斯……”
“我不管啦！你愛他的話，就選擇吧。”格拉迪斯撇撇嘴，估計也就是小情侶吵架之類的事吧，“你們的感情，當然得你們自己做選擇，你想和他在一起還是分手，得問你自己的心才行。”
說完，格拉迪斯不禁內心寒了一記……這話好文藝啊，就像三流戀愛小說的臺詞嘛……
不過，戀愛中的人智商都是負數耶，更糟糕一點。
“我會好好想想的……”賽西莉亞似乎鬆了一口氣，伸手抱住她的脖子，“謝謝你。”
“你把肥皂都沾到我身上啦……”
之後幾天，賽西莉亞都悶悶不樂，格拉迪斯陪着她曬太陽，兩人依舊和以前一樣到處逛。
終於有一天，清晨。
“格拉迪斯！！！”枕頭被猛地搖晃了好幾下，直到把格拉迪斯晃醒爲止——賽西莉亞一大早跑進她房間把她轟醒。
“怎麼了啊……”哈欠，好睏哦。
“我想通了。”賽西莉亞披着散發，紅髮像絲綢一樣流過她的肩膀延伸至後背。
“那麼……怎麼樣？”格拉迪斯徹底醒了，坐起來，兩人面對面坐在大大的牀上，陽光從旁邊的窗戶射進來，給兩人鍍上一圈金邊。
“我愛他。”
格拉迪斯點點頭，承認了自己的感情啊。
“所以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我都想和他在一起。”
賽西莉亞語氣十分堅決。
“那你下面要做什麼？”
“寫信告訴他我的決定，再通知尼斯。”
“等等，怎麼又扯到尼斯？”格拉迪斯一直很奇怪，他們兩個談戀愛，關尼斯什麼事啊，月老還是紅娘？
“尼斯幫了很多忙啊……”賽西莉亞的手指繞着頭髮圈兒，“他早就說了，文森特結婚的話他當伴郎。”
“你們要結婚啦？”格拉迪斯很開心，看來有好事了。
“一會寫了信就寄出去。”賽西莉亞跳下牀。
“等一下啦！先洗漱纔對吧？”格拉迪斯忍不住大笑。
當賽西莉亞拿着封好的信，和格拉迪斯一路小跑着想去寄時，被管家多特叫住了。
“主人有事告訴你們，要你們馬上去。”
多特的表情看起來很擔心。
“什麼事？”兩人都很不解，就先隨管家去了書房。
父親大人一看到兩個姑娘就笑逐顏開，揮了揮手中一封漂亮的信。
“好消息，穆圖家族來信了！”
“父親大人？”穆圖？尼斯的家族。
“穆圖家族的領主說，要讓他的一個侄子娶賽西莉亞爲妻。”
“什麼？”賽西莉亞不敢置信。
“……是叫尼斯的那個？”說起來，格拉迪斯也只認識尼斯而已，上次舞會也近似相親會，估計他也是適婚年齡。
“沒錯，上次舞會你不是和尼斯跳舞嗎？他們的長輩對你很滿意。”父親大人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多特，快點吩咐下去，要準備婚禮了！”
“是。”管家退出了，臨走前擔心地看了她們一眼。
賽西莉亞愣住了，手中的信握得發皺。
格拉迪斯看到她的表情，也全明白了……這個時代和古代中國是完全一樣的，結婚是父母之命不得反抗。
中世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