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吃完飯，小小搶先把碗筷收拾了，又讓君君去休息。君君無奈只得上樓。
進到臥室，躺在牀上，君君翻了個身，拿起桌邊的溫度計看了看，又放下，抱着被子睡了過去。
六點左右，君君起牀洗漱，兩人喝了點稀粥墊肚子。小小推出自行車交給君君，然後自己坐在後車座上，理直氣壯：“環保出行，人人有責。”
一如多年前，君君坐好，莞爾一笑，帶着她出了小區，問：“哪裡？”
“左拐。”說着，小小兩手從車坐上移開，暗戳戳朝近在咫尺的腰挪過去。好容易摸着，車子猛地扭了一下，小小急忙雙手抱緊君君的腰，嘴裡大喊：“好怕好怕！”一面連臉整個貼上去，終於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
君君整個人僵了一下，掌握好車頭，腳卻不自覺慢下來，仔細感受腰間背部的灼灼暖意。
明明什麼都沒有變，卻又明明什麼都變了。
兩人到的時候，有一個男生在外面接人，看到兩人就笑着迎了過來，衝小小道：“喲，小導演來了。”又看向君君：“這是家屬？”
小小親暱地挽着君君的胳膊，頭正好一歪靠在君君肩膀上：“單身狗。”
男生一臉不忍直視：“……”
君君忍不住笑了：“我記得，你叫□□？”
這下輪到小小噗嗤笑了，男生苦着臉：“管磊，我叫管磊。”
君君點點頭，管磊擺擺手：“唉算了，都一樣。進來吧！其他人都到了，就差你倆了！”
包廂門打開，歌聲撲面而來，管磊朝裡面喊了聲：“小導演來了！”
立刻有人上來拉小小，唱歌的男生扔了話筒走過來問：“這是？”
管磊推着他：“家屬家屬，單身狗走開！”
那男生罵了句：“家屬怎麼了？說得好像你不是單身狗一樣！”
君君被小小拉着坐下，立刻有一罐啤酒放過來，小小推開：“我們不喝酒！有飲料嗎？”
“沒了沒了。”管磊和四五個男生一人一罐啤酒湊過來：“遲到罰酒，遲到罰酒！”
有幾個女生端着飲料塞到小小手裡，很快被男生抽走。那罐啤酒被打開倒進一次性杯子裡端小小：“不許耍賴，要不小導演你喝，要不家屬喝！”
“誒等等！”有人問：“這也不是誰都能喝的，先要問問是什麼樣的家屬啊？”
小小瞥了君君一眼，擡手要接。君君急忙扯了她一下，小小順勢倒在君君懷裡，然後努力壓平嘴角，在君君胸口蹭了蹭，管不住得意笑起來。
管磊立刻帶動羣嘲：“這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家屬啊！”
小小眼神斜過去，撅嘴吧唧在君君臉側親了一下，尤不知足，環抱住還沒回神的君君：“我們家寶寶不喝！”
管磊看來勢必要找回場子，挑着眉學：“喲~我們家~寶寶~”
幾個男生此起彼伏地揶揄：“喲~我們家~寶寶~”
管磊立刻道：“叫‘我們家~寶寶’的家屬，恐怕不能不喝了吧！”
“就是就是！”
“說不過去啊啊啊！”
君君見小小還要再說，連忙左手用力，把她整個壓進自己懷裡，然後伸出右手攔下了那杯酒。
人羣頓時開始起鬨，小小掙扎了一會兒，就心安理得地窩着了。
旁邊忽然傳來一道女聲：“我們家寶寶不喝，不喝！”
君君看過去，臉色頓時有些微妙，只見姐妹倆學着她和小小的樣子，抱着坐在茶几上。男生們鬨然大笑，坐着的那個義正言辭：“乖，聽話。”
被抱着的那個嬌羞一哼，撲懷裡去了。
君君有些臉熱，利落地端起一杯酒下肚，旁邊男生眼疾手快又是一杯：“酒罰三杯！酒罰三杯！”
“三杯！三杯！”
君君笑了笑，又是一杯。第三杯被輾轉遞了過來，有人攔下：“這是飲料吧？”
倒是管磊拿過遞給君君：“人家女孩子，你們真好意思灌啊！”
“喲，別忘了，人家叫‘寶寶’的還在這兒呢，你這殷勤獻得不要太明顯喲~”
“就是就是，不要太明顯喲，□□管~”
“惡——誰叫的□□管給我滾出來！”
君君笑笑，察覺小小在動，於是鬆了手，接下第三杯。
最後一口下肚，拍手叫好聲亂作一團，君君放下杯子才發現小小被拉走了。管磊擺擺手：“夠了夠了啊！”
有人問：“剛纔那杯紅酒誰喝了？”
“什麼紅酒？”
有男生接口：“剛放這裡的，才倒上就沒了。”
“喝了就喝了，那杯子你用過？”
“沒用過沒用過。”
“那有什麼的？”
管磊忽然一拍腦袋，罵了一聲：“不是吧？”然後看向君君：“你還好吧？”
君君被吵得有些頭疼，聞言點點頭。男生們圍過來，一個個以家屬名義要君君喝酒。君君卻蓋住了杯子口，笑着搖搖頭，不再喝了。
管磊一面擋了，一面連連道歉，回頭喊了句話。旁邊有女生伸長胳膊塞了飲料過來，君君接過，男生又開始集體聲嘲。
君君頓時更加頭疼了，眼睛掃過去，就見小小又出現了，正在圈外朝自己招手。君君說了聲抱歉，起身。管磊大喊：“喲喲，小導演要寶寶了！我們怎麼能讓她們如願！單身狗們，站起來捍衛我們的尊嚴！攔住她們！”
瞬間幾乎所有在場男生都站起來，將兩人隔開，不斷：“喲喲喲~”
君君擡腳要走，被絆了一下，險些跌倒。管磊伸手扶住，男生立刻吹起了口哨。管磊氣得大罵，聲音被淹沒在嘈雜聲中，於是微微低頭朝君君喊：“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喝點白開水？”
君君搖頭，忍不住揉了揉額角。管磊又是一陣致歉，擡手撥開人羣，把君君送到小小跟前。小小立刻撲進君君懷裡，管磊有些尷尬，一邊道歉，一邊把君君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小小眼神詢問地看向君君，君君搖搖頭，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沒事。”
小小一個激靈，臉瞬間紅了，讓管磊幫忙倒杯水。
不一會兒，管磊取水來了，見兩人姿勢變都沒變，忍不住又揶揄兩句。小小白了他一眼，君君起身接過水喝了幾口，回身把杯子放下，轉過來告訴小小：“我去趟洗手間。”
小小後退一步讓開，等君君走到自己正前時，忽然伸出手攔下。君君愣了一愣，想要後退，卻被小小另一隻胳膊攔住。君君有些無奈地看向小小，始作俑者眼神無辜，眨巴眨巴看她。
君君擡手抹了把臉，轉身，右手咚得撐在了小小耳邊，低下頭猛地湊近，壓着嗓音問：“你想幹什麼？嗯？”
小小臉在昏暗不明的燈光下再次通紅，兩手抖了抖，直接緊緊摟住了君君的腰。力道太大，君君一下向前，嘴脣直接親上了小小的耳朵。
君君有些懵，眼神直直的。聽到小小在頸邊小聲而顫抖地撒嬌：“寶寶。”
一股流火瞬間燃遍全身，原來KTV的燈光如此曖昧不清，君君覺得耳邊的嘈雜都朦朧起來，腦袋裡暈暈的，心裡無端有些煩躁，退後一步，擡手拎着小小的後領提到一邊，仔細看了看，才道：“是你。”
小小有些莫名，忍不住擡手拍了拍君君發紅的臉頰，發現對方有些遲鈍的眼神後，頗爲遺憾地嘆了口氣，朝管磊擡擡手，告訴他君君醉了，要先回去。
管磊一聽，不住道歉，問用不用送。小小擺擺手表示不用，又留下句話，要找他算賬。
管磊忐忑不安地送兩人上了出租車。
喝醉的君君變得更加隨和，總是一副溫和的笑臉，如果不仔細看她有些飄忽的眼神，根本發現不了。
可看向小小的眼神總是專注而溫柔，爲此，小小感覺美滋滋地，拉着君君到臥室坐下，哄小孩般吩咐：“我去給你沏點蜂蜜水，寶寶要乖乖的，啊！”
君君笑着點點頭，小小端着水上來後，卻沒及時給，在凳子上坐下，猶豫了會兒，問：“寶寶，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告訴我，我就給你喝蜂蜜水，好不好？”
君君搖搖頭笑笑，起身一手支着椅背，一手直接從小小手裡拿過水杯放在桌子上，低下頭看她。小小整個被包圍在裡面，不由放輕呼吸，呆呆擡頭看着君君。
誰都沒有說話，君君忽然垂眸，低低笑了。小小臉噌得發紅，咳了咳，小聲開口：“那個，寶，君君，那個，你……捏捏捏捏捏。”
君君想了想，問：“嗯？”
小小快速擡眼掃了下，又低下頭：“捏捏捏捏捏？”
君君想了想，還是不明白，放在桌上的那隻手捏着小小的下巴擡起來，看着那雙半垂的眼眸，笑着說：“大聲點，我聽不到。”
小小臉上的紅都沒褪下來過，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君君忽然嘆了口氣，湊上前去輕輕親了她一下：“乖，別哭。”
小小裝出來的表情維持了的半秒就蹦塌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你，我我我，寶寶寶寶，君君最喜歡誰啊？”
一下子就問出口了，小小迅速捂住嘴巴。君君只是搖頭笑，小小撅嘴，懇求：“告訴我嘛！”
君君仍舊搖頭笑，小小有些發愁，心裡暗想：喝醉酒的君君比沒喝醉的君君壞。
想了想，小小決定發動必殺技，瞪大眼睛眨巴眨巴，嘴角下撇：“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並舉手：“我發誓，真得！”
君君想了想，小小雙手撲過去：“說吧說吧！我真的不會說出去的！”
君君噗嗤笑了：“不是不告訴你，只是我沒有最喜歡的人。”
小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我真得不會告訴別人的，你告訴我吧，行不行？”
君君窺着她的那點帶着委屈的小心思，不得不解釋：“我沒有最喜歡的。因爲有很多人對我來說是同等重要的，所以不存在最喜歡，我也自然沒有最喜歡的那個。”她看着面前的人，輕輕笑了：“小小，你明白嗎？”
說着，君君嘴脣碰了碰小小的額頭，低聲道：“你是我最喜歡的那些爲數不多的人之一，你明白嗎？”
小小沒有擡頭，整個栽進君君懷裡，帶着鼻音嘟囔：“你真好，你漂亮，還厲害，你那麼優秀。我就只會撒嬌，發脾氣——”
“真好。”小小忽然頓住，聽君君繼續道：“這樣真好。每當這時候，我就不由想，這個人，有那樣多的缺點，我都曉得，卻不討厭。這個人，只會對我撒嬌，讓我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小小整個人愣住了，心嗵嗵快跳，直覺自己彷彿迎來了人生裡最最重要的時刻，必得嚴肅對待，專心致志，洗耳恭聽。
“我不怕你不優秀，我只怕你一旦優秀，就會發現我不是最好的選擇。”君君把她從懷裡撈出來，擡手替她擦掉眼淚，又抽了張紙替她擤鼻涕：“所以，你不用優秀，我優秀就好了。我用我的優秀養活我們兩個，吸引你的目光。”
君君輕輕嘆了口氣：“我想，這就是愛吧！儘管這個人不完美，這個人有那麼多不好，可另一個人卻願意包容所有，盡其全心全意去愛護。”
“你知道嗎？”君君拉着小小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裡同樣熱烈不加掩飾，她說：“我此刻心裡充滿了甜蜜，想着，我要寵着這個人，一輩子。她的脾氣再壞都無所謂，最好除了我以外，沒人受得了。她再邋遢都無所謂，最好除了我以外，沒人受得了。”
小小覺得自己要死了，甜死了，溺死了。她不敢再聽下去，摟着君君的脖子親上去。君君笑了一聲，接受了這個吻，慢慢迴應，纏綿悱惻，極盡溫柔。
君君把她放到牀上，拿手摩挲着她的臉，眼裡亮得彷彿帶着星光，看進同樣帶着星光的小小的眼裡，低聲徐徐開口：“愛到底是什麼呢？我想，也許是，我就想寵着這個人，沒有理由。”
“當你擁有幸福的時候，突然就變得不甘寂寞，總是忍不住想要分享。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正幸福着，又想要只自己曉得，然後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其他不明所以的人，偷偷地幸福。”
“這就是愛。”
小小不停地流淚，頻頻搖頭：“要死了，要死了。寶寶，我的寶寶。我快要被你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