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呼

稱呼

最終,在小小的要求下,兩人再度回到君君的住處。在廚房洗菜時,小小不經意看到了垃圾桶內的外賣盒子,整個垃圾桶只有一個外賣盒子,格外顯眼而又一覽無餘。聽着君君在陽臺的動靜,小小頓了頓,才繼續洗着菜。

收好衣服,要炒菜的時候,君君擼起袖子問有什麼能幫忙的,小小卻在熱鍋倒油後把她推了出去。

君君不解,扒着門框,小小隻好解釋:“因爲油煙對皮膚不好。”

君君想了想,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後知後覺回去,小小已經在炒菜了,於是只好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等着。

菜很快上桌,君君在旁邊一本正經盛着大米,上面沏出橢圓的一個尖,看着頗爲賞心悅目。

小小不遺餘力地誇獎,注意到君君避開胡蘿蔔吃了塊肉時,揪着眉毛又發愁了。

吃過飯洗漱完,小小抱着肚子坐在陽臺上對着幾枝鬱金香的花骨朵唱歌。君君拿了蘋果遞過去,又啃了自己手裡的一口,失笑。

小小聽到笑聲,扭頭看了一眼,又重新對着花骨朵,理由充分:“我在給鬱金香唱歌,看她會不會就開了。”

“哦。”君君坐下繼續吃蘋果,“那你繼續。”

叮叮噹噹的手機鈴聲響起,小小接通,和那邊來回說了會兒,君君聽着大致是演出服的問題。電話掛斷,小小改爲一手抱着電話,一手抱着蘋果,爲難地看向君君:“我又得回去了。”

君君看着她的肚子,又看着她手裡的蘋果,笑了笑。門外忽然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小小起身,兩人往門口看去。

喬安提着行李箱進門,見到小小頓時一愣,而後笑着放下行李箱,向陽臺走來:“君君的朋友嗎?不用客氣,坐吧坐吧!我叫喬安,平安的安,你可以和君君一樣叫我安安。我是君君的舍友。”

小小坐回去,看着面前身材姣好的美女,心裡忽然有些不安,愣愣接話:“哦,你好,我叫小小。大小的小。”

喬安點點頭,接着噗嗤笑了:“小小?和君君的名字挺像的。”

小小聞言不禁低頭看了君君一眼,喬安也看過去,然後衝君君微微點頭。君君先是對喬安笑着頷首,然後拉小小手腕坐下,又很快放開。

小小攥着蘋果的手緊了緊,覺得手腕的地方燙得快要燒起來,瞥見君君和喬安的互動,又一瞬間涼了下去。

喬安擡手摸了摸鼻子:“我聞到了飯的香味,胡蘿蔔,魚,米飯?”

小小瞪大了眼睛看着喬安,後者見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厲害吧?”

小小點頭,喬安下巴點了點君君:“我記得這廝是廚房殺手,是小小做的麼?”

小小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君君,抓抓臉。君君笑着看她,之後轉向喬安:“比你生活殘廢好了那麼一點點。”

喬安於是朝君君方向空踢了一腳:“喲,這東做得。”

小小撇了撇嘴,有些不高興。誰知喬安看了看腕錶,笑道:“我還有事,先去忙了,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說完,直接轉身拉着行李箱進了臥室。

一切安靜下來。

小小卻忽然不敢看君君了,心因爲喬安那句取笑的“二人世界”怦怦跳着,別過眼看向陽臺的鬱金香,只覺得兩人之間滿滿的都是尷尬,好一會兒纔想起什麼似的,起身就聽君君道:“我送你。”

回來的路上,君君接到學姐電話,說是導師拜託,自己正好臨時有事回不去,要她明天晚上代課。課程名叫《中國古代雕塑賞析》,主要放幻燈片,配合說幾句就可以,很簡單。君君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到家的時候,喬安已經離開了,留下一張紙條在桌子上,龍飛鳳舞地寫着四個字:“我出發了。”

君君搖頭失笑,剛把紙條放下,便聽到了敲門聲,於是轉身開門,卻是一愣。

門外的人也是一愣,遲疑着叫道:“老大?”

“……小宇?”看到面前人點了點頭,君君才往邊上讓開。

小宇成熟了很多,穿着一身銀灰色西裝,看起來像個公子哥,並且教養良好。

君君倒了杯水遞過去,坐在小宇對面:“好久不見。”

“的確好久不見。”小宇環視一週,欲言又止,君君也沒有開口。沉默一瞬,小宇終於問道:“喬安在嗎?”

君君搖搖頭,從桌邊拿起紙條推過去:“剛走。”

小宇看到紙條,頓時愕然,旋即苦笑着說了句:“又走了。”

君君想了想,起身走到臥室,拿出那本文件扔到桌子上。小宇瞟到,拿過去翻了翻,之後自嘲笑笑:“這份文件還是我們高二的時候籤的。”

君君搖搖頭,小宇忽然叫了聲:“老大。”

君君看過去,小宇說:“老大,我們有八年沒見了吧?”

君君說“嗯”,小宇又說:“你聽我說說話吧!從畢業到現在,我已經差不多五年沒有可以好好說話的人了。”

君君不置可否。然後他說,從哪裡開始呢?人人都說關係最美是曖昧。他和喬安就曖昧了整整兩年。

那個時候的喬安齊耳短髮,身材修長,猖狂得像個假小子,滿腦子奇思,在循規蹈矩埋頭刻苦的學生裡特立獨行,驕傲得發光。

那個時候,各種偶像劇正流行,他也跟着起草了一份協議,修修改改許久,才放到了喬安面前。沒想到喬安看完,直接利落地簽名。

那個時候,小宇的滿腦子都是一句話:驕傲得發光的喬安簽名了,和他的名字簽在一起。

之後,兩人進入了爲期兩年的曖昧。高考過去,父母離婚,父親開始獨斷地全權插手小宇的人生,小宇和以前的生活徹底隔絕開來。

那段日子的小宇過得很頹廢,一直等到大學畢業,進入父親公司才振作起來,父子倆的關係卻一度降至冰點。直到前不久,小宇終於從高中同學口中輾轉打聽到喬安的電話,在父親第三次提出聯姻後,他一衝動說自己有愛人了,並在當夜獨自站在陽臺,孤獨仰望星空時,撥通了電話。

“喬安。”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如同夜幕:“我是小宇。”

電話那頭只有淅瀝的雨聲,過了一會兒,通話斷開。當他再次撥打時已經關機,於是發了一條短信,短信內容只有一句話:“我們簽署的協議沒有期限。”

然而,沒有迴音。

故事至此,君君始終不發一言。

小宇感激這份理解的沉默,微微停頓,卻又有些爲難地開口:“前幾天,她給我打電話,說換人了。我倒是沒想到會是老大。可等我再聯繫時,已經關機了……我想見她,和她好好談談。可她總是躲着我,老大,你能不能——”

“不能。”君君看着小宇愕然的眼神,搖搖頭:“我和喬安,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熟。”

君君看着他:“我們是朋友,但也只是朋友。”

許久,小宇頹然地低下頭:“我知道了。”

陽臺上的鬱金香剛剛展開一個小口時,最後的一抹夕陽也沉了下去,於是那朵微放的鬱金香不得不再度合攏。

君君坐在牀沿吹着頭髮,打開手機,讀取新信息短信:“晚安。——小小”

君君笑着回了一句:“晚安。”

手機很快提示收信,君君關掉吹風機,點開:“安安叫你君君。”

君君疑惑地發了個:“?”

又一封收信:“上微信。”

君君乾脆放下吹風機,靠在牀頭,點開微信,看到小小發過來:“我也叫你君君。”

君君一臉莫名:“?”

“我要與衆不同的叫法。”

君君:“與衆不同的叫法?”

小小:“我要叫寶寶。”

君君看着那兩個字,耳根漸漸紅了:“……”

小小:“我不管我要叫寶寶!寶寶寶寶~”

君君嘴角慢慢勾起,順着牀頭慢慢蹭下去,躺在牀上,回了個:“……那我叫你什麼?”

那邊很快回過來:“親愛的。”

君君一愣,那邊很快又發過來:“晚安,寶寶~”

放下手機,君君擡手擋住眼睛,等耳根的顏色恢復,才坐起來,拿起吹風機繼續吹頭髮。

不一會兒,小小的信息又來了:“我舍友剛跟我講了一個電視劇。”

君君掀開被子躺下,打開牀頭燈,笑着發過去問:“什麼電視劇?”

“就是說一男的娶一個女的。後來日本鬼子來了,男的被殺了,女的跑了。後來,那個男的被一個背屍體的救了,那個女的遇到了另一個男的,然後愛上了那個人。然後……”

君君:“然後那個男的和那個背屍體的在一起了?”

好一會兒,那邊發過來:“……你能不能嚴肅點?”

君君笑意更深:“……那然後呢?”

小小:“你難道不應該說:能能能,我很嚴肅我很嚴肅。看,我很嚴肅+_+”

君君換了個姿勢,打出那個表情:“我很嚴肅+_+”

看到屏幕上的信息,小小繃不住噗嗤笑了,越笑越想笑,足足窩在被窩裡笑了將近三分鐘,新信息收入,小小一頓,止得有點急,哽住了,接着開始打嗝,一邊對着新過來的“晚安”回信:“不晚安,寶寶明天有空嗎?”

鄰鋪關切地在黑暗中擡起頭:“小小你沒事吧?”

小小掀開被子,一手拿着手機去找暖壺,擺擺手:“沒事嗝——沒事!”

君君:“幹什麼?”

小小一隻手倒了杯水,一邊吹一邊回:“寶寶明天有空……吧?”

君君:“嗯。”

小小雙眼嗖得亮了,放下水杯,瘋狂輸入,刪刪改改,無比糾結地發了出去:“那個……明天天氣不錯。”

那邊很快善解人意地回過來:“嗯,天氣預報適合出行。”

小小立刻一手握拳悄悄喊了句“yes!”然後無比扭捏臉紅地寫道:“……嗯(*/ω╲*)”

君君:“……”

小小捂着臉蹲在地上好久,又忍不住起來兔子一般一跳一跳回到牀鋪邊,鄰鋪再一次在黑暗中擡頭:“小小,你真的沒事?”

小小爬牀上躺下搖搖頭:“沒事沒事。”手下回:“晚安寶寶~”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