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江家人這樣說,醫工頓時鬆了口氣。
“福康院不能再落到這樣的人手中,這十年來太醫院好不容易在裡面立下了規矩,若是隨便一個貓貓狗狗都能鬧起來,我們太醫院的臉面要往哪裡放,這次全要仰仗江家了。”
說到這裡醫工又上前:“小人知道福康院的後門,小人這就帶您過去。”
幾個人在福康院外停下來,不多時候果然看到那扇木門悄悄地被拉開,緊接着幾個人擡了一隻小棺材出來。
領頭的就是季家棺材鋪的掌櫃秋叔,秋叔帶着衆人前行,幾個人一言不發地在前面走,如同黑暗中的鬼魅。
醫工臉上露出笑容。
撒一層石灰,再將棺材送入其中,都做完了,幾個人又拿掉蒙着口鼻的布巾和外面衣衫,幾桶水清洗下去,纔開口說話:“秋叔,不過就是埋一個人,爲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
“不要多問,”秋叔冷冷地道,“以後但凡三奶奶的吩咐都要做的絲毫不差。”
下人應了一聲,幾個人又將那淺墳檢查了一番才離開。
“要不要現在就挖出來?”醫工摩拳擦掌地看向江家管事。
江家管事搖搖頭:“我已經看了清楚,裡面的確是有具屍體,你確定福康院裡的病患確實死了一個?”
醫工立即道:“千真萬確。”
江家管事道:“這就好,我會找人將這個地方看管起來,以防李家、季家將屍身帶走,等到稟告了朝廷,自然會有人來查看屍身。”
“那我呢,”醫工一臉的諂媚,“我該怎麼辦?”
“你明日還去福康院。”
醫工臉色大變:“那冉六爺說過,我再過去就打我棍子。”
“那就讓他打,他打了,你才能去太醫院哭訴。”
……
季嫣然收拾完藥箱纔想起來李約還欠她脈案沒給呢。
如果她不問,他是不是就準備黑了她的手墨,這哪裡有做長輩的樣子。
氣勢洶洶地就想去找她理論,剛剛走出屋子就看到外面的杜虞。
“三奶奶,”杜虞面色清冷,“宗長有急事不能來了,請您過去一趟。”
她正好也要去找李約翻看剩下的醫書,誰有錢誰是老大,免得他一翻臉不給那些東西,就算有不滿還是忍一忍的好。
“走吧。”季嫣然將病患交給小和尚胡愈才上了馬車。
李氏在京城有一大片祖產,東城的老宅足足佔了半條街,上次跟着李雍去祠堂祭祖,李雍說過這些產業都是李約年輕的時候置辦下的。
光憑這一點就能知道李約的厲害。
季嫣然下了車跟着杜虞向前走,還好一路上沒有遇見李家的長輩,否則又要上前拜見,她不在乎那些人看她的目光,只是她記不全人,萬一不小心弄錯了輩分,也是件麻煩事。
比如李約和她現代的年紀相比根本就是同輩人,她卻要一口一個四叔。
總覺得是被佔了便宜。
剛上了翠竹夾道,就有一個圓臉的丫鬟迎上來:“四爺讓奴婢來迎三奶奶去書房,醫書都在那邊。”
李約好像她肚子裡的蛔蟲,竟然知曉她在想些什麼。
小丫鬟在前面引路,季嫣然好奇地看着周圍的景緻,院子裡種了許多的桃花樹,能想到桃花盛開的時候是什麼模樣,不遠處的八角亭也很秀麗,周圍半落着湘妃竹的捲簾,亭中擺着棋盤。
不是說李約沒有娶妻嗎?怎麼這裡卻好像住着個女子。
季嫣然半晌才收回目光,整個人也停在原地。因爲她面前有兩條路,她不知道該走哪一條才能到書房。
方纔領路的小丫鬟不知啥時候落到了她身後。
這是要讓她憑着感覺走嗎?
季嫣然停了下來,片刻之後小丫鬟急忙跟上前:“三奶奶這邊請。”
季嫣然點點頭,方纔她也是這樣覺得,如果再沒有人來引路也許她就要走過去。
走進書房。
兩側放着的是紫藤花,不像太原李家和季家那般擺設華貴,但是看起來十分的雅緻,那貴妃榻上鋪着天藍色纏枝花軟墊,旁邊是個矮几上面擺着一本書。
季嫣然好奇地將書拿起來看,內容看起來像是話本,講述的是個女子遇見了大將軍,兩個人互相歡喜,將軍要娶女子爲妾卻被將軍夫人知曉……
如果是大圓滿結局這書就沒什麼好看了。
季嫣然不自覺地豎起了眉毛,就向最後一頁翻去,她看書向來喜歡看個結局,如果太荒唐她索性就不去看。
耳邊忽然丫鬟傳來一聲輕咳。
季嫣然擡起頭,只見那丫鬟的目光落在季嫣然手上,丫鬟臉色有些難看,好像她碰了什麼不該碰的東西。
極輕的腳步聲傳來,一個人影停在琉璃簾子外。
李約靜靜地站在那裡,整個人彷彿都沉進了一片黑暗之中,身上雪白的長袍增添了幾分蕭索。
就像是一尊雕塑,孤零零地在那裡許久。
直到身上沾滿了塵埃。
季嫣然心中突然生出種奇怪的情緒,哽在喉頭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才道:“四叔。”
李約這才走了進來。
季嫣然訕訕一笑:“我看到書擺在這裡,就看了一眼。”
李約臉上讓人看不出什麼情緒:“書本來就是給人看的,書架上還有醫書,你想看就去拿,桌子上的點心也是給你的。”
丫鬟將攢盒打開,裡面的點心都多撒了糖霜,一看就讓她食指大動。
李約在桌案旁坐下,拿起了一本書,旁若無人地看起來,他十分的安靜,幾乎讓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季嫣然鬆了口氣,將這話本最後一頁看了。那女子被將軍夫人害死依舊念念不忘將軍,遂用花香引得將軍入夢,道出實情,將軍毅然休妻,此事驚動了皇帝,皇帝將那可憐的女子封爲花仙。
季嫣然搖搖頭放下手中的書。
李約的聲音傳來:“不喜歡?”
“既然知道將軍已有妻室,就不該對之傾心,”季嫣然拿起點心來吃,“誰都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所謂的妻妾和睦不過就是薄情的人爲自己找的藉口罷了。”
“這本書也只有這一頁還算可圈可點,女子於狼口救了將軍,當真是勇氣可嘉。”
季嫣然邊說邊擡起頭來。
李約手中的茶杯一動,晶瑩剔透的水珠順着杯壁緩緩地淌而下,滴在他那一塵不染的長袍上,頓時綻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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