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九黎擡起頭看到了東嬤嬤。
此時此刻東嬤嬤眼睛中滿是怒火。
東嬤嬤道:“冉大小姐您還記得對奴婢說的話嗎?”
冉九黎從來沒受過這樣的侮辱,一個下人竟然敢如此猖狂。
東嬤嬤道:“我不怕被你們利用,也不怕死在江家,只要能夠爲公主報仇怎麼都好,可我沒想到你就是殺害公主的兇手,你在背地裡推波助瀾,用讖言中傷公主,否則公主絕不會慘死在行宮,這一巴掌不足以爲公主伸冤,這只是你欠我的。”
“笑話,”冉九黎瞪圓了眼睛,“是你自己願意去江家與我何干,江家本來就是害常寧的兇手……”
冉九黎說完這些向殿外看去。
“惠妃娘娘的寢殿着火,應該就是江家的手段,那些反賊如今就在外面,皇上只要抓那些人一審便知,與臣女沒有半點關係,季嫣然她們是藉此陷害臣女,臣女方纔也是在救太后娘娘。”
季嫣然道:“冉大小姐什麼都不知曉,卻能事先買通慈寧宮中的禁軍和宮人,難道不是應和江家人謀反?”
冉九黎死死地盯着季嫣然,季嫣然逼着她動了手,而這一切都落在皇帝眼睛中,她再辯解也沒有了任何意義。
“拿下。”皇帝冷冷地吩咐。
“等等,”冉九黎厲聲道,“臣女是被冤枉的,季嫣然包藏禍心,她早就要害臣女,臣女從前還不相信,如今親眼所見……只恨自己沒有事先防備這才落入她的圈套,她藉着這次機會打壓冉家,是要取而代之,當年季承恩獲罪曾求我父親爲他伸冤,我父親沒有查到確實的證據便沒有幫襯季家,季嫣然因此懷恨在心。
而且,李雍頗得皇上重用,季嫣然再成爲太后娘娘信任的人,將來他們夫妻必然會成爲武朝的新貴,反過來……江家和太子爺謀反成功,季嫣然也可以挾太后娘娘換取富貴。
臣女來到慈寧宮之前就知道被季氏陷害,臣女買通慈寧宮的人,也是爲了保護太后娘娘,皇上若是不信臣女的話,有一個人能爲臣女作證。”
皇帝倒是沒想到還有這一節,微微擡起眼睛:“你說的人是誰?”
冉九黎一臉期盼地向殿外看去,這是她最後的生機。
大殿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順着冉九黎的目光望過去。
終於有個人迎着陽光踏入衆人視線之中。
那人上前先向皇帝、太后行禮,然後挺直脊背站在那裡。
“皇上,長姐說的都是真的。”
他擡起頭,平靜的面容暴露在衆人面前。
冉九黎臉上漸漸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冉六。
誰都知道冉六和李季氏的關係,在太原府的時候冉六就爲李家伸冤,到了京城之後,爲了季承恩的案子,甚至去往河北道,差點就死在戰場上。
冉六不會無緣無故針對季嫣然。
想及這些,皇帝臉上也多了幾分正色:“其中到底有什麼內情?”
冉六道:“微臣原本也是可憐李季氏,一直在暗中幫襯李季氏。昨日卻從季家人口中知曉,李季氏和李雍早就查到太子和惠妃聯手謀反,他們隱瞞不報就是要在最後關頭立下大功,季氏更要控制慈寧宮,達到自己的目的。
微臣大驚之下將此事告知長姐,長姐在太后娘娘身邊長大,恐怕太后娘娘遭遇危險,便進宮前來搭救。
微臣與李丞結交,斷不會隨意陷害李家和季家……”
冉六說完這些深深地看了季嫣然一眼:“微臣從前都被矇在鼓裡,現在才知道真相,原來一切並不是微臣所想的那般。”
冉六那失望的神情讓人不禁有些動容,那就像年輕人心中第一道傷痕,如此的刻骨銘心,讓他幾乎疼痛難忍,只能苦苦支撐。
冉六道:“這都是微臣告訴長姐的,太后娘娘最信任的盧女官,她孃家弟弟與微臣是八拜之交,微臣也是通過盧家才說服慈寧宮的宮人和禁軍幫着長姐。”
聽得這話女官立即跪下來:“皇上、太后明鑑,奴婢們也是事急從權,沒有法子……”
皇帝眯起眼睛看向李雍:“冉六可是你力薦之人,現在卻來告你,你如何思量?”
李雍神情自若,聲音如往常般平靜:“清者自清,微臣無從分辯。”
皇帝笑一聲:“你倒是坦然應對,”說着微微一頓,“若不是幾天前你向朕稟告江家和東宮有異動,朕說不得真信了冉家姐弟的說辭,朕聽說西門外早有人在那裡接應你們,冉家不過在御史臺任職,怎麼能調動兵馬?那些人手從何而來?我看你們纔是左右逢源,等着漁翁得利。”
聽到皇帝的話,冉九黎驚詫地擡起頭,說不出的倉皇,顫聲道:“皇上,臣女不明白……西門哪裡來的人馬?”
皇帝冷冷地道:“去了大牢你們就能想起來。”
“不,不,”冉九黎搖頭,“一定是弄錯了,臣女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季嫣然低頭看着冉九黎,冉九黎的模樣真像毫不知情。
“是微臣調來的人,”冉六平靜地道,“十二衛中有不少人與微臣相識,微臣聽說宮中異變,就知會他們前來救駕。”
皇帝不禁失笑:“你以爲這樣就能搪塞過去?調動十二衛的人馬,你膽子不小。”
冉六跪下來:“微臣以爲這是份大功勞,方法不重要,只要能得到好的結果……”
皇帝不等冉六說完張口呵斥:“怪不得冉家會沒落,就是出了你這樣的逆子。”
冉六向來爲所欲爲,這些年鬧出許多不光彩的事,皇帝早有耳聞,相比溫婉的冉九黎,皇帝覺得此事都是冉六安排也不奇怪。
慈寧宮的宮人委頓在地,不停地磕頭:“皇上饒命,奴婢們都是聽了冉六爺的話,這才……這才做出這種糊塗事。”
“六弟,這都是真的嗎?”冉九黎臉色蒼白,定定地看着冉六。
冉六靜謐了片刻,忽然大聲道:“這有什麼不對,我又沒有做壞事。”
“你……”冉九黎伸出手,“你糊塗啊……你怎麼能做這種糊塗事……”眼淚順着下頜掉落在地上,說不出的傷心。
皇帝冷聲道:“將他押入大理寺,命晉王親自審問,至於冉氏先送回冉家,與冉家女眷一起關在內院聽候發落。”
冉六忽然掙扎起來:“皇上,微臣哪裡錯了,微臣沒錯……”
皇帝卻已經厭煩聽冉六說辭,轉身就要走出去。
“可憐,”季嫣然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從小被取名思訓,從來都是冉家的敗筆和污點,看似被長姐關愛,其實卻是一顆棋子,就要在最後的時刻被拿出來頂罪。”
跪在那裡的冉六聽到這話不禁一顫。
季嫣然接着道:“又想救冉九黎,又不想誣陷我,明知道我和李雍早就將東宮之事稟告給皇上,故意拿這件事做說辭,就是要讓皇上拆穿你的謊言,這樣一來我會安然無恙,你也能代替冉九黎成爲罪魁禍首。
傻瓜,你想替冉九黎死,這是你的選擇,旁人本不該插手,但我不能坐視不理,因爲她不值得。”
季嫣然向前走幾步:“尊敬了多年的這個人不是表面的溫良賢淑,而是有一副蛇蠍心腸,你就算看清了她,卻依舊捨不得她這樣送死,所以只能選擇用你的命來交換。
不值得,所以我寧願你以後怨恨我,依舊必須要拆穿你。”
冉六的眼睛頓時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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