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季嫣然已經到了福康院。
自從北疆開戰以來,都需要大量的藥材,婆子們要將布條裁剪成適合的寬度,再經過簡單的蒸煮,晾乾消毒然後送到沿途的衛所裡去。
邊疆衛所的醫工並不懂得太多治療的法子,最簡單有效的幫助對他們來說纔是最需要的。
陳瞻在嶺南軍營裡許久對這些最爲了解,在那種環境下能用到蒸餾水沖洗傷口都已經是很奢侈的事,粗劣的包紮、止血,能不能活下來都要看運氣。
那些精緻的藥粉和治療方法顯然不適用於戰場。
季嫣然絞盡腦汁地思量,到底怎麼做才能改善這樣的情形。
“大小姐,四老爺又來了。”
這幾天季四老爺早早就會堵在福康院,求她放過季元斌。
“嫣然,”季四老爺的聲音傳來,“叔父知道你心裡還有氣,你想要叔父怎麼辦,叔父全都去做,只要你能幫忙救出元斌。”
“你都能將元衡從流放地救回來,定然有法子……”
季四老爺的叫嚷聲越來越大。
季嫣然皺起眉頭,在她印象裡季四老爺是很要顏面的,尤其是季元徵已經入仕,這樣鬧起來也會牽連季元徵的名聲。
要知道,季元徵走的可是清流的路子跟冉六、顧珩他們不同。
季四老爺接着道:“嫣然,你不會這樣狠心吧?你四嬸都已經病倒在牀,你要將我們往絕路上逼啊。”
這已經是第三天。
每次季四老爺過來喊叫都會有不少的百姓圍上來。
而且季四老爺選擇的是福康院門外,料定了她不能爲了避嫌不來福康院看病患。
“隨他去吧,”季嫣然道,“用不了多久,季元徵就會支撐不住了。”
季元斌的事本來就與她沒有關係,那些商賈告到了衙門是人盡皆知,四叔這樣做她看不出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四老爺向族裡送了血書,”容媽媽低聲道,“院子裡來了族裡的人,請大小姐過去說話。”
“若是問季元斌的事,就去衙門裡打聽吧,我若是知曉季元斌的下落,也會立即向衙門稟告,”季嫣然道,“對待這種事就要果決,我今天去見了,明日他們又會找到藉口來問我,乾脆斷了他們的念想。”
不多一會兒,季四老爺尖厲的聲音再次傳來:“她就是要看着我們家破人亡纔開心,季嫣然……你不要欺人太甚,那些告斌哥的人分明都是你安排的,你真的要害得他被流放……”
容媽媽出去看了情形才道:“斌二爺找到了,不過是在大牢裡,被人告了傷人之罪,苦主已經鬧到京中來,任憑四老爺怎麼打點都不肯罷休,非要斌二爺吃官司。”
原來是這樣。
不過季元斌怎麼會傷人入獄?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按照她的想法季元斌會漂泊在外受些苦,四叔賠一筆銀子給那些商賈,這件事也算了結了。
這些事她也不想去費神。
“你根本就不是季嫣然,”季四老爺繼續喊叫道,“我們家嫣然根本不是你這樣……你這樣狠毒,你……你不是……”
季嫣然微微揚起眉毛,四叔怎麼會喊出這樣的話,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她不知曉的內情,季嫣然看向程二:“你去衙門裡問問看,季元斌到底是怎麼回事?”
容媽媽卻不在意:“四老爺這是口不擇言……”
季四老爺鬧了好一陣子才離開。
天漸漸陰沉下來,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福康院一下子忙碌起來,不光要將藥材收好,還要仔細查看那些剛剛加固的屋頂,希望它們能頂過這場風雨。
季嫣然留了些人手在福康院幫忙,這才坐了馬車回到季家。
剛剛進門,瓢潑大雨就已經落下。
唐千站在門口緊張地看着院子裡,程大、程二不在,陳瞻和胡愈留在福康院照顧病患,三爺留下的護衛又在福康院裡忙碌,院子裡好像一下子冷清了許多,他忽然覺得不踏實起來。
“我出去看看。”唐千拿起斗笠就要出門。
季嫣然沒有阻攔唐千,唐千對於危險總會又種奇怪的預感。
天黑的厲害,雨中一盞搖搖晃晃的燈籠根本無法查看周圍的情形。
一道閃電劃過,門外等着唐千回來的秋嵐不禁打了個寒戰:“太嚇人了,方纔院子裡一亮,那樹影好像是個人。”
季嫣然不禁想起在太原府她這身體的正主被掐死時的情形,好像也是這樣一個雨天。
又是一道閃電,季嫣然和秋嵐都下意識地向外面望去。
“啊……”秋嵐忍不住驚呼出聲。
方纔空蕩蕩的院子裡,真的站着兩個人,他們黑衣蒙面,手中拿着長劍如雕塑般站在那裡,身上都是森然的殺意。
又是一道閃電之後,他們快速向屋子裡跑來。
容媽媽先反應過來張開手就護在季嫣然身前,季嫣然只覺得胸口一滯,那種說不出的恐懼再一次涌上心頭。
在太原府殺過她的人又來了。
唐千不在院子裡,好像已經沒有人阻攔他們。
秋嵐已經癱軟在門口。
難道她就要在這裡等死嗎?不,她當然不會。
季嫣然猛地回過神來,她要拼盡全力保護自己。自從在太原府遇到過死士之後,她就已經爲自己準備了隨身的匕首,她咬住嘴脣,拼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如果能逃走不死,自然是最好。
黑衣人又向前走了一步,季嫣然擡起手按動了手臂上的袖箭。
幾支小箭冷不防地衝出去,緊接着是悶哼一聲,那黑衣人顯然被打中了,只不過這並不能要了他們的性命。
他們惱羞成怒地揚起了手中的刀。
“咣”地一聲傳來,有人擋住了那一刀,不但如此那些黑衣人被壓制到了下風。
季嫣然仔細地看過去,只見趕回來的人並不是唐千,而是……杜虞……
杜虞竟然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和四叔在一起嗎?
“小心箭弩,周圍有埋伏。”
唐千的聲音傳來,緊接着又有人一步踏進屋子裡,伸手關上了屋門。
季嫣然擡起頭看到了一身道士打扮的葛先生。
“葛先生,”季嫣然道,“您怎麼會過來。”
“我們本來就一直在這裡,”葛先生彷彿察覺到自己說漏了嘴,立即改口道,“路過,路過,都是巧合。”
哪裡會有這麼巧的事,若是平日裡她也許會相信,但是這樣的天氣誰都應該待在屋子裡避雨纔是,葛先生和杜虞兩個卻都身穿着蓑衣,頭戴斗笠,一副在外面已經站了許久的模樣。
季嫣然眼睛中露出狐疑的神情,該不會他們一直都在暗中保護她吧?
四叔爲什麼要這樣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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