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到,我帶來了我麾下的六千勇士!”
和亦不刺耶利亞斯兄弟來了一個擁抱之後,勒古錫阿克拉忽指着那無數的奔馬無數的騎手,大笑着說出了這麼一句話,隨即便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們的草場是我們率領勇士用血肉換來的,大汗如果想就這麼取了去,那麼就只有從我們的屍體上踩過去!烏魯斯博羅特有什麼本事,他也配統帥我們右翼三萬戶!”
亦不刺和耶利亞斯纔剛剛率衆和烏魯斯博羅特脫火赤的聯軍打了一仗,雙方折損了數百人,心裡正憋着一團火,原本對於遲遲不來的勒古錫阿克拉忽很惱火,可此時人既是來了,又帶來了六千人馬,城府不深的耶利亞斯少不得輕哼了一聲。
“要不是你把圖魯勒圖陷入險境,怎麼會給烏魯斯博羅特留下借。!”
“我怎麼知道明軍會從那個地方冒出來!”勒古錫阿克拉忽立刻大聲抱屈道“圖魯勒圖到鄂爾多斯來散心,我的夫人親自陪她騎馬,親自帶着她去各個海子游玩,臨行我又親自護送她,是她自己說不要那麼多兵馬,這怎麼能怪我!也只有大汗才能容得下這麼任性的公主,我們衛拉特的女人一直都如同海子一樣柔和,如同山崗一樣堅強,哪裡有她這樣拋下丈夫獨自回汗庭的!現在烏魯斯博羅特拿着她這個藉口征討永謝布,誰都知道那是借。!”話雖這樣說,他的眼神卻有些閃爍。沒有人知道他送了圖魯勒圖在那邊之後,就佈置了一支馬賊在附近。這些年達延汗巴圖蒙克越來越強勢,對於左右翼六大萬戶的控制也越來越強,長此以往,那屠刀遲早要落在鄂爾多斯的頭上。之前,有一個漢人商隊經過他這裡時,那個首領曾經對他講解過漢人的三十六計,其中就有借刀殺人,他立時記下了。
他知道永謝布的亦不刺耶利亞斯兄弟都是最暴躁的這纔想出了這個借刀殺人的主意屆時就能把他們拉下水一同對抗巴圖蒙克。誰能想到,馬賊還沒出動這明軍偏偏就找上了那裡,可屠殺了男人之後,竟是有眼不識珠地放過了圖魯勒圖!所幸明軍他們逃到了永謝布的地盤而烏魯斯博羅特竟親自大軍開了過來,面那支明軍又襲擊了烏魯斯博羅特的軍馬,這一仗不但打起來了,而且如果能殺了烏魯斯博羅特,那麼如今震懾於巴圖蒙克實力的各部一定會舉起反叛的旗幟!
對於勒古錫阿克拉忽的說法,亦不刺臉上的僵硬之色終於稍稍得以緩解,旋即重重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屠刀本來就是要落下來的,只是早晚問題。趁着我們兩路大軍會合的機會,立刻對烏魯斯博羅特和脫火赤動手!衛拉特人敗北的次數已經太多了,也先汗的榮光已經不再,這次我們要憑藉我們的力量,把這一切扳回來,讓汗庭知道衛拉特人不是任憑他們拿捏的!當年滿都海徹辰給衛拉特人定下的那些屈辱規矩是該打破的時候了!。。
當年滿都海徹辰帶着年幼的巴圖蒙克征服衛拉特諸部之後,便以大汗的名義發佈了一條命令。自此之後,衛拉特人的房舍不得稱殿宇,冠纓長不得過四指,居常許跪不許坐,食肉許齧不許割改“烏蘇克”
(酸奶)之名爲“扎格”。除了吃肉這一條最終鬆動,允了用刀子,但其他的規矩幾十年來沿襲至今,成了衛拉特人心中永恆的屈辱。
因而亦不刺提到這一條,耶利亞斯和勒古錫阿克拉忽齊齊附和道:“說的沒錯是該打破的時候了!”
當三隻手緊鼻握在了一起之後,亦不刺深深吸了一口氣,斬釘截鐵地說道:“出兵!”
給汗庭的急報已經送了回去,坐在臨時的大帳之中,烏魯斯博羅特和脫火赤想起此前那一次試探性的交鋒,臉色都不是那麼好看。烏魯斯博羅特更是眉頭緊皺地說道:“父汗說得沒錯,亦不刺是早就有心反叛,否則倉促之間怎麼會齊集那麼多兵馬!要不是我及時帶來了援兵,光憑你這數千人,只怕會被他打得措不及防。
“不錯,但是,我們不能在這裡乾等汗庭的增兵!明人爲什麼會這麼大膽,而且在永謝布的地盤上出沒卻沒有引起他們的任何異動?也許,亦不刺也想單獨得到明人的冊封,想要單獨和明國開馬市!”說到這裡,脫火赤便加重了語氣說道“大王子如今正在養傷,而二王子卻成了主持右翼三萬戶的濟農,如果這一仗打好了,大汗的心意也許會有改變。要知道,當年成吉思汗立嗣的時候,既沒有遵從立長,也沒有按照習俗立幼!”
這種赤裸裸的明示對於烏魯斯博羅特來說,自然是力道強勁,他立刻站起身來高聲喝道:“來人!”
隨着一牟親兵應聲而入,他就大聲說道:“讓勇士們磨利他們的刀,擦亮他們的弓箭,餵飽他們的馬,當太陽升上中天的時候,就是出擊的時刻!”
日上中天時分,匯聚了鄂爾多斯援軍的永謝布大軍和烏魯斯博羅特脫火赤的聯軍狠狠對撞在了一起儘管烏魯斯博羅特想要親自上陣,但脫火赤卻竭力勸阻了他,讓他帶着後隊策應,自己帶着郭爾羅斯部的人衝在了最前面。激烈的廝殺中,脫火赤幾次陷入重圍,又幾次被部將拼死救出,等到衝殺出來匯聚兵馬預備再戰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永謝布的人馬竟是比之前多了不少。
“鄂爾多斯是鄂爾多斯的援軍!”他一把抓住了身旁一個親兵,厲聲說道“快,快去回報濟農,就說鄂爾多斯有援軍到了,讓他嚴陣以待!”
眼見那親兵急急忙忙策馬疾馳而去,脫火赤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次對自己鼓動烏魯斯博羅特出擊有了一絲後悔。之前勒古錫阿克拉忽一直都不曾有動靜,他誤以爲這個狡猾的傢伙想要坐山觀虎鬥,於是打算一擊制勝讓永謝布服軟,誰能想到,這個該死的傢伙居然不聲不響出兵往援永謝布!如果這一仗有什麼閃失,他郭爾羅斯本部的軍馬會大傷元氣不說,而且要是傷了烏魯斯博羅特,不管他爲大汗立下過多少功勞,那時候就全都泡湯了!
烏魯斯博羅特卻不知道脫火赤這激烈的掙扎,他只知道戰況看上去有些不利,爲了儘快打開局面,他便不斷地把身邊的本隊五百人五百人地派了出去,身邊不知不覺就只剩下了一千餘人。儘管如此,他看到的仍然是戰況膠着停滯不前,一時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就在他招來親兵,準備親自帶兵投入戰陣的時候,後軍卻突然起了**。愕然回頭的他只聽得後隊傳來了一陣陣爆響,一愣神就有親兵團團圍了上來,其中一個更是一把伸手去拉他的繮繩:“濟農,應該是明軍的火統,是明軍上來了!”
明軍?化不是已經派了查乾巴拉率兵去追擊了嗎?而且查乾巴拉已經派人回報,說那一股膽大妄爲的明軍不過數百人,他們怎麼敢在這種時候再殺一個回馬槍?
“慌什麼,明軍上來了就掉頭迎擊上去!”
“濟農,至少有三四千人!”
三四千人!
烏魯斯博羅特已經顧不得震驚了,當即厲聲下令向東撤退。然而,已經咬了上來的明軍哪裡肯放掉這好不容易追上的肥肉,從上至下無不是奮力追殺,竟緊緊纏住了後隊。即便如此,在一衆親衛的護持之下,烏魯斯博羅特仍然漸漸拉開了和明軍的距離。
他自從懂事以來,父汗的霸業已經逐漸穩固,他也跟着征討過兀良哈人,幾乎沒嘗過敗北是什麼滋味,所以還嘲笑過兄長圖魯博羅特那麼一場小仗也打不好。
可列在輪到了他時,那種憋屈就別提了。
“卑鄙的明人,下一次我一定要親自帶兵,把你們的城池踩得稀爛!”
他賭咒發誓似的迸出了這麼一句話,一旁的親衛卻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他慌忙擡頭一看,卻發現遠處的地平線上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黑壓壓的軍馬。他最初還以爲是汗庭接到他急報後的援軍,可當看清楚那飄揚的旗幟,他的臉色頓時變成了一片死灰。
明軍,又是明軍!
“終於趕上了!”
當苗逢看清楚了遠方那一撥兵馬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咧嘴大笑了起來,旋即看着一旁的陳雄說道:“陳雄,怎麼樣,咱家沒有誆騙你吧?
不冒險中險,哪得功上功!、。
“苗公公,我之前也不是怕大軍出動徒勞無功嗎?”陳雄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聲,隨即就換上了一臉正色,看着左右高聲說道”“隨我出擊,拿下這一股虜寇!殺!”
“殺!”
攆在烏魯斯博羅特身後的神英亦是看到了遠方那些明軍熟悉的衣衫,心中欣喜前頭虜寇再逃不出去的同時,突然又生出了一股明悟,一時扯開嗓門大聲叫道:“兒郎們,全都提起精神來,莫要被別人搶走到了嘴邊的肥肉,加快速度殺上去!”
這嚷嚷須臾傳遍了全軍,不論是最初隨着神英等人一路殺出來的二百餘人也好,楊一清帶來的大同援軍也好,一時間都激奮了起來,喊殺聲竟是響徹雲天。
後陣中,徐*看着被前後夾擊的那一股虜寇,終於長長吁了一口氣。這時候,一旁突然傳來了楊一清的聲音:“徐大人,吃掉這些鞋子之後,那邊的大戰你可打算去摻和一把?”“還是見好就收吧。如果這一股兵馬真的有小王子派來督戰的那個兒子,那我們此次出戰的最大目的就已經達成了。就算沒有,剛剛還打過一仗的兩隊軍馬,也不會有哪一家能夠吃得下我們。保國公大軍未至,我們只要趁此機會宣揚皇上不會任由虜寇在九邊耀武揚威的決心,這就夠了,打完之後溜之大吉讓他們繼續拼命纔是上策,楊都堂覺得可是?”
“確實是這個道理。”楊一清看着徐勳微微領首,心裡好感更甚。畢竟,見好就收的道理人人都懂,可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