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意識之殺2
候蔦一楞,黑三他當然知道,這是一段根特別的故事,現在黑三來報恩倒也說得過去。
但他不知道這樣的掙扎有什麼意義,大庭廣衆之下能跑得了麼?
完全被沙場上的死亡氣氛所攝,他一時間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曲折,當人在死亡前,哪怕是一棵稻草也會義無反顧的抓住,死死不放。
他能隱隱感覺自己的一生不應該就這麼匆匆結束,但又不知道怎麼做纔能有一個新的起點。
逃脫,就是他現在唯一能盼望的。
關於律,他又有了新的理解;原以爲自己能夠坦然面對生死,做了就要承擔責任,纔是律法人的堅持,但現在看來當生死來臨時,他堅持的所謂律,也不過是一種糊臉的僞裝。
他不是一個守律之人,更希望自己是個掌律之人。
這一切的念頭在腦海中飛快掠過,轉眼之間,號炮數響,該輪到他了。
背後的亡命牌被人粗暴的摘走,扔在地下,藉助陽光他能感覺到背後鬼頭大刀反射出刺目的寒光……然後,寒光一落!
他就覺得渾身十萬八千毛孔同時一激,生死一線間,巨大的恐懼完全掩蓋了身體的感知,當刀光落下時他也不知道刀光是僅僅削斷了繩子?還是砍斷了他的腦袋?
他不知道,心中就只剩下一股強烈的求生欲,什麼都不能阻止他對生的嚮往!
至少,繩索對他身體的束縛已經不在,意識到了這一點時,他猛的躥起,向法場外跑去,完全不顧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羣包圍,還有那些大呼小叫的兵丁的喝斥。
也不知是他猙獰的面孔嚇到了衆人,還是扶風人對這位曾經刑緝心存愧疚,人羣閃開了一條縫隙,就由得他這麼直愣愣的跑了出去,頭也不回,慌不擇路。
耳中除了快速奔跑帶起的風聲,其它的什麼都聽不到,他就這麼一門心思的跑,穿過大街,穿過城門,遇河泅水,逢丘翻山……
不敢回頭!
直到身後再也聽不到追兵的呼喝,直到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動爲止,他被陷在安和密如織網的水系中,一條不知名的小河,他想游到對岸,卻在水中失去了最後的力氣。
這是什麼地方?他也不知道,隨着河水浮沉,把他帶向不可知的方向。
意識朦朧中,感覺有一條烏蓬小船接近,有長篙在他身上點點戳戳,同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姐姐,這裡有個死人,嗯,好像還沒死透?”
另外一個溫柔的聲音,“妹妹不要拿篙子戳來戳去的,我們漁家兒女可不興這樣;活着就救,死了便埋,如此而已。”
候蔦感覺自己還了陽,被人從水中拉了起來,一碗薑糖水下肚,他又還-陽了。
接下來的故事就和話本戲曲裡寫的沒什麼區別,兩個相依爲命在水上討生活的漁家女,一個落難的刑緝,一切都發生的自然而然……
這條小河的烏篷船上又多了一個男主人,日出架網,日落而泊,一夫二妻,相敬如仌。
日子過得雖不富足,但卻很快樂,因爲生活很簡單,沒有那麼多不切實際的夢想。
候蔦樂在其中,彷彿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忘記了自己曾經的身份,也忘記了他的夢想,在簡簡單單的生活中,他重新找回了自己。
都是一生,爲什麼要把自己逼到絕境呢?
在發現自己對律的堅持不過也是一種葉公好龍之後,他開始把自己的內心包裹了起來,企圖通過這樣平凡的生活來嘗試看看最後能不能走出去。
……黑道人佇立牆頭,那條浮筏就停在了他的頭頂上,咫尺之遙。
這就是他的幻殺之術,悄無聲息,殺人誅心。
在他的黑幻術中,這是非常經典的一招:意念斬頭術。
就是通過環境,記憶,心魔,執念種種負面情緒,把對手引入死局。
最終動手的,就是入幻人自己。
在這個過程中,最忌諱的就是施術者外力介入干涉,比如他現在如果施展法術直接攻擊,就會破壞之前辛辛苦苦營造的幻殺場景,讓對手驚醒,從而失去殺局,而他自己卻要承受巨大的反噬。
他已經成功的把幻境導向了最有利的方向,讓這個劍修沉浸在自己不存在的過去中,然後等時機成-熟,再驟然反轉,讓劍修自己對自己的存在產生懷疑,這就是意念斬頭術的厲害之處。
這樣的斬殺術,最大的好處就是殺人於無形,逃無可逃,躲無可躲;既能不讓戰鬥範圍波及過大,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也能讓劍修一身遁逃本事無處施展,就他所知,這個劍修是出了名的滑不留手,真正當面戰鬥,自己很難在不驚動北安和一脈的情況下達到目的。
城牆上,神秘的道人,飄浮的舟筏,在他刻意的遮掩下彷彿都處於一層迷霧中,沒人能發覺。
扶風城,從來也不是一個修真盛行的地方。
確定了周圍環境的安全,確定了浮筏中的三個人都沉浸在他的幻境中,通過一種巧妙的方式,把三個人緊密的聯繫在了一起,這就是黑幻術的奧秘,是他修道上百年無數經驗的巔峰之作。
現在,他準備收網了。
心神慢慢浸染進去,悄無聲息的觀察着三個人的漁夫生活,哪怕只是意念產生的東西,但一切都栩栩如生,歷歷在目。
他要進去收尾,也不能用真實的身體進去,真實和虛幻互不相融,冒然插入就會破壞這個幻境的意念平衡。
就像一座用沙土捏成的城堡,想融入進去你首先要變成沙子。
黑道人再次確認一切正常,幻境中的三人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而是縱情享受自己的江上生活。
可以了,碾碎這一切其實並不困難,只需要一個基本信念的崩塌。
黑道人的意識融入其中,漸漸的,自身也成爲這個幻境空間的一部分,再不分彼此。
時間過去,一年又一年,時間就像流水,把一些痕跡沖刷的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