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公主

“今天,一定會是精采有趣的一天!”花纖盈擡頭看着遠方天際飄浮過的白雲,心裡快樂地憧憬着。

她像一羽被放飛出籠的小鳥,自由自在行進在通向遙遠天邊的寬闊大道上,沒有甩不掉的尾巴,沒有各種各樣討厭的眼神,實在完美不過。

現在,即使再熟悉她的人站在面前,也只會擦肩而過,絕看不出這位俊美的書生,原來是青木宮的小公主?她慢悠悠跨着一頭小青驢,搖着一柄摺扇,眼裡的神光也被琉璃片遮掩,真是有趣極了。

更好玩的是,那位青丘姥姥還給了自己一瓶變音丸,嬌嫩的嗓音聽起來已略帶沙啞粗重,當然,還有僞裝的喉結。一切都是那麼的盡善盡美,毫無瑕疵。

從一城到另一城,從一山到另一山,她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遊蕩。

反正隨身的盤纏足夠她隨意揮霍,又何必急着回家自關禁閉呢?

唯一讓她不爽的,就是到現在還不曉得,那晚看守自己的青衣人到底是誰,又去了哪兒?每回問起,那些人都莫名其妙地笑一笑,轉而言它。

不說就不說,很了不起麼?一個傻瓜,哪裡值得本小姐動腦左思右想?

算了,不想他了。聽說附近有一座紫雲山挺好玩,不如去逛一圈。山麓裡還有座紫雲觀,解籤很有些名氣,也不妨試一試。

沒想到,要解籤的善男信女有那麼多,在老道士的桌案前排起長隊。

花纖盈提醒自己:如今已不再是青木宮一呼百應的小公主了,只是個比普通人多幾分俊美的書生,所以應該規規矩矩地排隊,從最後一個等起。

在她身前,也是一個年輕人,手裡攥着剛求來的竹籤,目光遊離若有所思。花纖盈等得百無聊賴,忍不住粗着嗓子問道:“這位公子,你也是來這兒求籤?”

年輕人回頭頷首一笑,沒有說話。

花纖盈道:“聽說紫雲觀的籤很靈?”

年輕書生道:“信則有之,不信則無。是否靈驗試一試就知,在下也不好說。”

花纖盈道:“說的也是。能讓我瞧瞧你求的籤麼?”

年輕書生無可無不可,把手裡的竹籤遞了過去。

花纖盈輕聲念道:““精誠所至,金石爲開;鹿死誰手,猶未可知。”這亂七八糟說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年輕書生搖頭道:“我要是能明白,也就不用排隊等解簽了。”

花纖盈把竹籤還給了他,笑道:“我明白了,你是在和人爭什麼東西。”

年輕書生不置可否,回過頭去,若有若無地聲音低低道:“他可不是東西。”

等輪到他時,老道士接過竹籤擡頭問道:“這位公子想從籤中問些什麼?”

年輕書生輕聲道:“問人。想知道他如今人在何方,是生是死?”

花纖盈心中恍然,正想聽聽老道士怎樣應答,對面低垂的帷幕中,響起一人蒼老的聲音,徐徐說道:“妖狐,這回看你還能往哪裡逃?”一名羽冠道士緩步走出,目露寒光凝視年輕書生,身後四名弟子扇形散開,隱隱將他包圍在正中。

年輕書生臉上的溫文爾雅瞬息不見,挺直身軀對視羽冠道士,冷冷道:“閣下是神霄五老中的哪一位?”

羽冠道士不動聲色,回答道:“貧道飛雲。”

年輕書生深吸一口氣,說道:“飛雲道長,能不能等道長解完這支籤再動手?”

飛雲道長沉聲道:“請!”朝左移了兩步,迫近到年輕書生的身側。

一名中年道士高聲向殿內求籤的善男信女喝道:“神霄派在此替天行道,捉拿千年妖狐,請諸位立刻退出殿外,以免誤傷!”

大殿裡頓時大呼小叫亂作一團,驚慌失措的人羣頃刻走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桌案前站着的幾個人。

中年道士瞥了眼兀自佇立不動的花纖盈,皺眉道:“這位公子,你沒聽見貧道剛纔說的話麼?”

花纖盈撇撇小嘴,道:“我耳朵沒聾。”她本是嬌生慣養的青木宮小公主,什麼時候敢有人像趕鴨子一樣,把自己逐出大殿去,何況,從沒人教她要聽從什麼神霄派的號令。

中年道士不耐道:“那你還待在這裡作什麼,還不趕緊離開!”

花纖盈道:“你不長眼睛麼,沒瞧見本公子在等着解籤?”

中年道士氣道:“好啊,敢情又是一個找茬的。說不定你與這妖狐也是同夥!”

花纖盈道:“我不認識什麼妖狐妖道,我只是來求籤的。你們要抓人,不關本公子的事,可別耽誤我解籤!”

飛雲真人拂塵一掃,攔住那名中年道士,說道:“不要節外生枝,隨他去吧。”

花纖盈得意洋洋,朝對方扮了個鬼臉,中年道士氣得七竅生煙,偏又無可奈何。

此時年輕書生已解完靈籤,邁步走到大殿中央,自背後抽出一柄仙劍道:“來吧!”

飛雲真人望了桌案後的老道一眼,稽首道:“道長,敝派在此捉拿千年妖狐,若有冒犯貴觀之處,尚請寬宥。”

老道眼皮不擡,淡淡道:“小心些,莫要打碎了殿中的三清神像。”

飛雲真人點頭道:“是。”

一揮手,身旁的中年道士應聲而出,掣劍指向年輕書生喝道:“妖狐,趕快束手就擒,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年輕書生蔑然道:“廢話什麼!”仙劍鏑鳴一振,搶先出手挑向中年道士咽喉。

這年輕的書生,正是黎仙子改扮。

她獲准離開合谷川后,並沒有返回霧靈山脈,而是浪跡天涯尋訪林熠的下落。她給自己的理由有兩個:算帳、歸還流風神珠。

但不知哪裡露出了風聲,幾天前被神霄派的弟子悄悄綴上,甩脫不得。終於在紫雲觀狹路相逢,拔劍相向。

激戰十五、六招,黎仙子手心揚出一蓬精光,中年道士驀然一聲大喊,撒劍捂面仰天摔倒。殷紅的鮮血從手指縫隙間汩汩流出,扭曲身軀痛苦呻吟。

飛雲真人怒喝道:“妖狐,竟敢用無顏神針暗箭傷人,貧道更加不能饒你!”

一名道士扶起受傷倒地的同門敷藥救治,另兩個神霄派俗家弟子掠身出劍,左右夾攻。

黎仙子奮力招架,冷聲笑道:“就算本姑娘不傷他,你們就饒得了我麼?”

忽聽那名道士驚叫道:“師父,三師兄中毒昏過去了!”

飛雲真人一凜,拂塵“啪啪”脆響飛掃中年道士胸口,先用真氣替他鎖住經脈,阻滯毒氣攻心,揚聲道:“妖狐,快拿解藥來!”

黎仙子咯咯嬌笑,說道:“解藥本姑娘確實有,可就算拿去喂狗也不會給你!”

飛雲真人見心愛的弟子滿面紫氣,血肉淋漓,昏迷中仍舊忍不住低聲呻吟,心頭怒火終於壓抑不住,出塵仙劍鏗然出鞘,劃出一溜弧光射向黎仙子咽喉,冷喝道:“解藥拿來!”

黎仙子以一敵二已經吃力無比,飛雲真人含怒出手,更加令她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好不容易勉強又周旋了五、六個回合。

黎仙子心裡暗恨,要不是爲了那個十足的害人精,自己早該回轉霧靈山脈,又怎麼會被眼前這幾個臭道士纏上?自己拼着性命不顧一切地找他,可那個人心中卻未必還會記着她,也許早已忘了她這位“仙子師父”。她神思恍惚,玄機百變劍法中的精妙變化,也就更加的發揮不出來。

潔白的貝齒緊緊咬住紅脣,芳心深處卻突然想到:“我要是死在這裡,他會爲我傷心流淚麼?哼!那個傻瓜沒心沒肺,知道了最多是奇怪地問上一句:“黎仙子是誰?”我卻偏偏那樣記着他,念着他,真是沒志氣!“

“嗤!”飛雲真人一劍穿過黎仙子頭上戴着的文士方巾,黑髮瀑布般驚心動魄灑落而下,像抖動的亮麗波浪,直墜到堪可盈盈一握的腰肢後。

大殿裡忽然劈劈啪啪響起一陣清脆的掌聲,花纖盈拍着小手輕笑道:“神霄派名不虛傳,對付一個孤身弱女子,居然也要飛雲真人率着一干弟子親自出馬。本公子這次沒白來紫雲觀,能看到這麼一出精采好戲,實在大開眼界!”

飛雲真人臉上火熱,一名俗家弟子沒好氣地答道:“你沒看見這妖狐暗箭傷人在先,要置我三師弟於死地麼?如此心狠手辣的妖孽,本門當然要除魔衛道,誅之後快!”

他是飛雲真人的二弟子魏塵鋒,明白師父名高聲重,不能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年輕後輩鬥嘴爭論,於是跳出來代勞。

花纖盈道:“本公子又不是瞎子,明明是你們先動手抓人家,還不準別人自保麼?”

魏塵鋒怒道:“你是哪兒來的?居然要爲妖狐說話,分明也是個魔道敗類!”

花纖盈正看神霄派的人不順眼,又發現受圍攻的年輕人,其實是個年輕的少女,不禁多出幾分義憤。

她一聲嬌叱,道:“你說對了。本公子這個魔道敗類,正想會會你這個正道英豪!”玉腕疾振,從隱藏在袖衣裡的朱鞘中,拔出一柄一尺八寸長的紫色短劍,刺向魏塵鋒的胸膛。

她年紀雖然幼小,卻是青木宮上下傾心打造培育的一朵奇葩。上回之所以被擒,完全是因爲漫無心機,中了藕荷的暗算。

“叮!”兩劍交擊,魏塵鋒身軀微微一晃,剛想變招還手,孰料紫色短劍的縫中亮起一縷奇異的青色光芒,像一條竹葉青迅速纏上魏塵鋒的仙劍,順着劍刃向他右手激射,發出“絲絲”的輕響聲。

魏塵鋒愣了愣,他從未見過這樣稀奇古怪的魔刃,一時不曉得該怎樣處理。耳中聽見飛雲真人短促而驚異的聲音喝道:“快撒手撤劍!”

在話音傳到的同時,那束青色光芒已經延伸到劍柄,“砰”的迸射成五縷,宛如犀利的匕首刺入魏塵鋒指尖。

一股冰寒的麻木感覺油然而起,他的經脈裡如同有水銀在流動,一寸寸涌向掌心。所過之處,肌膚一片鐵青,失去知覺,手指似乎叛變了它的主人,再不聽使喚。

“啪!”飛雲真人的拂塵重重抽擊,捲起魏塵鋒的仙劍遠遠甩出,“哆”地釘進大殿頂上高懸的橫樑,劇烈顫動着嗡嗡低鳴。

魏塵鋒一甩手,驚叫道:“師父,我中毒了!”

飛雲真人低哼道:“這不是毒,而是‘食心青絲盞’。立刻坐到一邊,運氣迫出!”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收手,花纖盈叫道:“這位姐姐不要害怕,我來幫你!”

黎仙子趁機喘息調息,詫異地望了他一眼,不明白這個活躍的年輕書生,爲什麼要冒着得罪神霄派的危險,出手援助自己,當下含笑點頭表示感謝。

飛雲真人的目光落在紫色短劍上,平靜道:““奼紫青煙”,你是花老魔的什麼人?“

花纖盈催動奼紫青煙劍中暗藏的‘食心青絲盞’小試牛刀,一個照面就迫退了飛雲真人的二弟子,心裡得意,笑盈盈道:“牛鼻子老道好沒教養,張口妖狐閉口老魔的,人家沒名字麼?”

飛雲真人被一個年輕人屢次搶白挖苦,臉上漸漸罩起一層青霜,再次喝問道:“花千疊和你究竟是什麼關係?”

花纖盈聳聳鼻子,譏笑道:“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偏不說,氣死你!”

飛雲真人動了真怒,冷然道:“說不說都一樣。你既然無故傷了貧道弟子,那就和妖狐一起留下來吧!”出塵仙劍施展風起雲落十九劍,光芒如電、劍氣如虹,將花纖盈和黎仙子一同捲了進去。

花纖盈初生之犢,以爲徒弟不過爾爾,師父也不見得高明多少,揮動奼紫青煙故技重演,催出一束食心青絲盞,攻向出塵仙劍。

飛雲真人臉上神光乍閃,運起“奇正八法”的神霄派至高心訣,口中低喝一聲“咄”,浩蕩真氣勃然迸發,把食心青絲盞震的支離破碎,幻滅無影。

花纖盈氣血翻涌,“哎喲”嬌吟,身軀踉蹌倒退。

黎仙子見勢不妙,急呼道:“小心!”多情仙劍幻舞光花,虛點飛雲真人身前要害。

飛雲真人用左手拂塵輕鬆盪開仙劍,揉身欺近黎仙子,飛足點向她腰眼。

黎仙子身形橫移,眼前寒光閃爍,出塵仙劍後發先至已經攻到。

她招式用老來不及橫劍招架,咬牙脫手射出一把無顏神針,以命換命,死中求生。

飛雲真人手腕抖動,“叮叮叮叮─”連聲輕響,仙劍捲起一蓬漩渦狀的光瀾,將無顏神針盡數彈飛。

花纖盈嬌喝擰身再上,右手奼紫青煙,左手燃木神爪,掩襲飛雲真人右側。

另一名俗家弟子乘勢出手,纏上黎仙子,翻翻滾滾鬥得難解難分。

七、八個回合之後,花纖盈守多攻少,步步後退。

飛雲真人見她手持奼紫青煙,絕非普通的青木宮弟子,於是劍上留了三分餘地。招式儘管急迫如驟雨狂風,卻都點到而止,口中逼問道:“說,你到底是誰?”

花纖盈嬌喘細細,啐道:“臭老牛鼻子以大欺小,算什麼本事?總有一天,本小─公子要率領青木宮的三木七花殺上神霄山,滅了你們這羣雜毛老道!”

飛雲真人冷哼道:“小小年紀口氣不小,可惜你未必能等到那天!”拂塵捲住奼紫青煙一振一抖,將它應聲震飛。

花纖盈跌跌撞撞倒退數步,嬌聲驚呼仰頭望向自己的魔刃。

這一下門戶洞開,犯了兵家大忌。飛雲真人正要近身探手擒拿,猛然警兆一起,頭頂掠過一道藍色身影,伸手穩穩抓住奼紫青煙飄然落到花纖盈身旁。

花纖盈一怔,叫道:“喂,你幹麼拿我的奼紫青煙,快還給本公子!”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居然真的將奼紫青煙遞還花纖盈,說道:“這回可要拿穩了。”

花纖盈這才定睛仔細打量來人,驚訝的發現,對方竟是個二十歲出頭的英俊青年,神情溫和從容,嘴脣棱角分明微含笑意,一雙清澈的目光也正望着自己。

花纖盈的芳心莫名一跳,接過奼紫青煙低聲道:“謝謝你。”心底暗罵自己丟臉。

飛雲真人喝止還在和黎仙子纏鬥的門下弟子,眼睛緊盯藍衣青年,緩聲說道:“楚少島主,別來無恙。”

花纖盈“啊”地低呼,沒料到幫自己取回奼紫青煙的,竟是不夜島少島主楚凌宇。

聽說,這個傢伙可是正道精英中的精英,和自己這個出身青木宮的小公主,可天生就是死對頭。

他竟會幫自己?花纖盈暗暗一哼,想起了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故事。

只是身旁的這隻黃鼠狼看上去,非但一點也不噁心討厭,相反還挺順眼。更重要的,自己是堂堂正正的小公主,可不是什麼雞啊鴨的。

楚凌宇抱拳禮道:“晚輩給道長和諸位師兄請安。適才唐突出手,請道長海涵。”

飛雲真人道:“楚少島主,你來得正好。那妖狐黎仙子和青木宮的妖孽俱都在此,你我合力先把他們拿下再說。”

楚凌宇搖搖頭,道:“道長,請你高擡貴手放過她們。晚輩在此謝過了。”

飛雲真人眉宇一聳,驚異道:“什麼,你要貧道放過他們?”

楚凌宇沉聲道:“是,請道長多包涵。”

飛雲真人沉吟問道:“楚少島主,你能不能給貧道一個合理的解釋?”

楚凌宇苦笑道:“這個……晚輩也是受人所託。”

飛雲真人追問道:“受人之託?有誰能讓楚少島主襄助效力,貧道可否知道?”

楚凌宇搖頭道:“對不起,這個晚輩無法奉告。”

“楚少島主,你是名門俊彥,令尊與貧道亦屬故交,按理你既然開口求情,貧道就該收手相讓─”飛雲真人徐徐回答道:“但是這兩人的身分非同小可,尤其是黎妖狐關係到正魔兩道的氣數消長,只怕貧道難以從命。”

楚凌宇道:“道長指的可是那捲《雲篆天策》?近來已傳出消息,此寶早已不在黎仙子身上。貴派即使把她拿下,也不可能問出什麼。”

飛雲真人冷冷道:“那倒未必。楚少島主,莫非你心裡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楚凌宇肅容道:“晚輩絕無此念。道長,請高擡貴手!”

飛雲真人嘿嘿低笑,說道:“如果貧道不答應少島主的請求,又會如何?”

楚凌宇沒有直接回答,躬身第二次施禮道:“請道長成全!”

飛雲真人怒哼道:“楚凌宇,難不成你真想強出頭,要替這兩個魔道妖孽開脫?別忘了,你可是不夜島的少島主,莫要辜負令尊的期望!”

楚凌宇忽然體察到那一天林熠懷抱容若蝶,與自己不屈對峙時的心情。

他有十足的理由,不能讓飛雲真人出手對付花纖盈和黎仙子,但是這理由偏偏不能說出口,打碎牙齒和着血也只能往肚子裡咽,面對着同道的誤解與憤怒,無奈卻又堅毅。

他無聲相對,卻已是最清楚的回答。

大殿裡,壓抑緊張的空氣彷彿靜固,於是沒有了風,呼一口氣,感受到的盡是敵意。

靜,濃縮了時間和距離,兩個正道高手沉默着對立。彼此從對方的眼神裡,找到堅決與執着。

“別再打啦!”一把蒼老顫巍巍的聲音,打碎大殿的沉寂,徐徐說道:“再打,三清神像就全都要塌了。”那個解籤的老道一直眯縫着眼端坐着,此時從桌案後慢悠悠地起身,蹣跚走過花纖盈等人的身前,吃力地爬上神像基座。

剛纔的一番激戰,泥塑的三清神像上裂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縫隙,不住有塵土沙沙灑落。

老道嘆息搖頭道:“罪過,真是罪過─”右手輕輕撫摸過神像,滿臉的痛惜與無奈。

花纖盈突然睜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注視着老道那隻枯乾蠟黃的右手。

在他撫過的地方,周圍開裂的縫隙竟無聲無息地重新融合。

隱約地,可以看到他的掌心裡,有一團小小的金色光丸閃爍,像是強力的黏合劑,把破損的裂紋一一修復。

震驚的,遠不只花纖盈一個人。飛雲真人怔怔望着老道,驀然失聲叫道:“老道長,你、您是─”

老道回過頭,向他淡淡一笑,乾癟落拓的臉龐上,所有的皺紋如漣漪一般綻開。

他擦了擦手上的粉塵,截斷飛雲真人的話語質問道:“你答應過我,不能損壞神像,可它現在還是裂開了。你說該怎麼辦?”

飛雲真人不曉得自己臉上的表情,是在笑還是在哭,回答道:“貧道這就告退。”

老道晃晃腦袋,道:“不行,你還沒賠我毀損三清神像的錢,哪那麼容易出門?”

飛雲真人好像呆住了,半晌纔想起來問道:“請問道長,要賠多少?”

老道望望泥像,喃喃道:“這麼修一修,再塗上一層泥彩,怎麼也要十兩銀子。”

飛雲真人如釋重負,立刻道:“貧道這就奉上。”取出一張銀票,雙手託着恭恭敬敬走到老道跟前。

老道接過銀票掃了眼,嘆道:“一百兩,還是你們神霄宮家大業大,咱們小小一座紫雲觀,拍馬也趕不上啊。”

飛雲真人苦笑道:“老道長說笑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貧道告辭了。”

老道小心翼翼藏起銀票,說道:“走吧,敝觀業小,也不敢留真人在此。”說着費勁地爬下基座,不再理睬衆人,晃晃悠悠向後殿步去。

飛雲真人直等老道背影消失,才率着弟子退出大殿,丟下花纖盈與黎仙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愣住了。

第五章 末世第二章 合谷川第四章 鬥智第十章 血與淚第五章 窺秘第七章 妖狐第九章 雙龍會第三章 應援尾聲第四章 雍野第六章 夜圍第七章 洞玄第三章 入夜第七章 九間堂第六章 情孽第二章 夜火第四章 吸毒第十章 小道第十章 血與淚第二章 絕響第五章 小公主第五章 魔涌第十章 天驚第六章 追兇第八章 冤家第一章 魑魅海第五章 神諭第八章 冤家第三章 誘供第八章 龍擡頭第八章 撥霧第四章 雄聚第一章 前世第七章 刺殺第九章 填海第九章 脫險第二章 奪酒第三章 誘供第三章 密謀第四章 北帝第六章 白樺林第三章 金猿第一章 縱狐第六章 初見第六章 選擇第六章 情懷第三章 魔伏第二章 腐魘蟲第十章 血與淚第六章 選擇第十章 小道第三章 訣別第四章 雄聚第八章 遇救第九章 琴書第五章 火攻第五章 千年會第十章 決裂第六章 雪見第一章 緝妖第七章 聖使第三章 密謀第八章 山海經第六章 初見第六章 喪事第一章 緝妖第四章 姐弟第六章 情懷第十章 小道第一章 聚賭第四章 新生第五章 日出第一章 蟄伏第六章 新郎第七章 姚大哥第九章 破局第四章 北帝第三章 訣別第七章 祠堂第七章 夢始山第十章 血與淚第十章 血與淚第四章 寒星第六章 開謝花第三章 血鈴第四章 吸毒第二章 面具第一章 證心第二章 雨戰第十章 天驚第八章 闢魔第十章 姥姥第一章 猝死第八章 挽弓第十章 默望第十章 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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