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7號颱風的消去,我經受了海南的夏天。和當初剛來一樣,其實海南的氣候並沒我想象中的那麼嚴酷。但在西沙的那幾個島上我還是體會到了什麼是熱。現在,隊裡要進行單人野外生存演習。爲此張旺像發了瘋似的練了我們十多次,面對這些訓練,我已經沒有什麼感覺,習慣之後就是麻木。在過去的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方達漸漸從我的記憶中消退。名字換了,籍貫改了,履歷是假的,但我這個人還是那個人,那個被我父母起名叫張誠的人。九個多月來,我就在這種迷失自我的矛盾中掙扎。情報員的誘惑,現實的殘酷,我只有默默忍耐着,等待着。
今年4月美國海軍EP-3電子偵察機與我海航一架殲8Ⅱ在南海上空相撞,被迫降落在陵水軍用機場。我們曾一度進入了一級戰備,在事件之後,我們的訓練迅速向實戰靠攏,就是在突擊穿插訓練中也開始大量採用實彈,氣氛很緊張。隊教導員也到位了,以前隊裡的教導員都由張旺兼代,現在上級不知出於什麼考慮,終於把教導員的人選給定下來了。這樣,我們的人員配置已經滿編,處於隨時應戰狀態。
今年的野外生存演習聽說和往年不同,但具體計劃我作爲一名士兵,無法知曉。但能從全隊不同以往的氣氛中感受得出來。沒有任何預示,在臺風中進行了一次突擊演練之後的夜晚裡,營房裡吹向了刺耳的緊急集合哨。
整隊,檢查裝具、武器,分發彈藥。還沒從突擊演練中完全恢復體力的隊員整裝待發站在院裡聽候命令。
“命令!”張旺站到隊前敬禮,下達命令。
“科目:野外生存演習。地點:34號島礁。時間:7天。要求:第一,注意個人安全,在緊急情況下個人可以直接呼叫指揮所;第二,在保障安全生存的前提下,對各自目標進行計劃內攻擊。班長傳達各小組任務。出發!”
黑暗的車廂裡,大家都在抓緊時間睡覺,後邊還有7天的考驗等着我們,多恢復一點體力對誰都沒有壞處。
2個多小時後,我們到達47號碼頭,轉乘71支隊的一隻運輸艇奔向茫茫南海。在船上,我終於知道此次生存演習的不同之處,首先:演習的地點不同,往年很少有在海島上演習的,而此次演習所在島遠離大陸,周圍最近的島嶼在60海里之外。並且周邊環境複雜,經常有對南海海域有爭議國家的特工登島,此外還有經常在此遊蕩的馬六甲海盜。總之,環境非常危險;其次:此次演習中加入了攻擊訓練,要我們在安全生存的前提下互相攻擊,而且是以個人爲單位。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到達了預定海域,運輸艇拋錨,放下一隻衝鋒舟。開始載人登陸,其他人在甲板上待命。我是第4批,衝鋒舟在離34號島礁將近2海里的地方停下,張旺再一次檢查了我的裝具後,命令我下水武裝泅渡過去。我下水後,教導員把我的揹包套在救生圈裡也放了下來,說了句“注意安全。”還沒等我係好救生圈的帶子,衝鋒舟就甩開屁股回去了,打了我一臉的浪。這裡水深大概是3-4米,非常透徹,斑駁的陽光在水底的沙地上盪漾。我把上衣給脫了,做了個簡單的浮包掛在救生圈上。說是救生圈,實際上只能讓你搭個手,最多承受20公斤的力,揹包套在裡邊基本上就是半沉狀態。脫了衣服做浮包一來解放身體,二來增加點救生圈的浮力,減輕我的負擔。
2海里的水程,我遊了40多分鐘,等爬上岸,已經累得發抖。但還不能停,比我早來的有三個人,就是排在我後邊的,也有可能在其他地點近距離的登陸,比我先到。誰知道他們的攻擊目標是不是我呢,雖然現在演習沒有正式開始,但要是剛上岸就被攻擊一次,那可划不來。上岸之前,在可以站在水中露出頭的時候,我就穿好了衣服,上岸背了揹包馬上向海灘背後的叢林裡衝。
這個島面積30多平方公里左右,典型的南海島礁,整個島四周被一圈白色的沙灘帶子圍住,中間是濃郁的島嶼叢林。從空中俯瞰就像一顆藍色飄帶上的翡翠。我登陸的區域在島的西南端,按正常程序,在我登陸前後2個小時內是不會有人再次登陸的。但這個島就這麼大,比我早登陸的人起碼多了30分鐘的時間熟悉地理。我必須快速找個相對安全的棲身之所。
在島的東南部靠近海灘的叢林裡我找到了一處合適的地方。這裡有一片高大的樹木,在樹上可直接觀察海灘。地面上的灌木也非常密集,最重要的是附近沒有什麼鳥巢獸穴,是個非常適合狙擊的區域,但我認爲合適的地方也很可能是別人中意的。潛伏了一個多小時,沒發現其他人的蹤跡。我才入住這裡。這時衣服也完全乾了,搓掉衣服上的海鹽,然後吃了半塊壓縮乾糧。我們被要求每人只帶2塊壓縮乾糧、500毫升淨水和50克食鹽的補給,除了食鹽其他東西只夠一天消耗。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趕緊找到吃的東西。在動手前,我拿出剛纔路上揀來的幹樹枝,挑了兩根,用打火機細細地燒烤,把燃燒過後的木炭灰刮下來,收在一個空彈殼裡。這是種最普通的催吐劑,混在水裡喝下去,能立刻引起嘔吐。在這個荒島上,這是對付誤食有毒食物最有效的東西。
我挖了些不知名的蝸牛和昆蟲,趕在天黑前放在岩石上曝曬成幹,當作晚餐。雖然海灘上能挖到很多蛤蜊、沙蟹。而且都是生食的美味,但在海灘上活動目標太大。我只是利用漲潮前天色昏暗的那段時間挖了幾十只,全當調味菜了。
8個小時過去,特情分隊隊員已經悉數登陸,演習還有2個小時正式開始。我爬在靠近海灘的灌木叢中,一邊強壓着胃裡的噁心,(除了那些蛤蜊,其他東西我都是吞下去的,雖然吃了不止一次,但還是感覺太噁心。)一邊密切注視着海灘。還在不停祈禱着這附近沒有蛇,北方長大的我,最怕的就是蛇。
我的攻擊目標是文書小張,而我又是誰的攻擊目標卻不知道。總體來說,小張比較習慣夜間活動,如果他的攻擊目標是我,那麼他是很有可能選擇夜間襲擊我。但問題就在於我不知道是自己是誰的獵物。
海灘依舊平靜,浪頭一個接一個的撲來退去,看看手錶,9點44分,還有16分鐘,演習就將正式開始。我嚼了根草,默默的趴着。突然身邊“啪”的一聲,好像從樹上掉下來什麼東西。樹上沒有人,這我很肯定,聽聲音掉下來的東西也不大。我有種不祥的感覺,後背一下繃緊了。等我慢緩緩轉過頭,我看到了讓我最恐懼的東西── 一條蛇!
這條蛇剛好落在我的腿邊,現在正跨過我的雙腿向我身體另一側爬去,蛇腹部的鱗片刮過我的腿,像是被砂紙蹭的感覺。忽然,蛇停了下來,好像發現了什麼,豎起頭不動了。黒暗中我看不清楚,只有努力控制自己放鬆。還好趴着時手槍和匕首都放在臉旁。我緊緊握住匕首,靜靜等着蛇爬開。
此時的一秒鐘好似一個鐘頭,我滿心祈禱着蛇大爺快點爬走。誰知道我能堅持多久,它要是再不走,我很有可能就會控制不住自己而發抖。忽然,海浪聲中好像加雜了一點腳步聲,浪頭退去的時候,就沒了聲音。在我正要轉頭時,一陣大力的腳步聲混在衝上來的海浪聲向我襲來。我再也顧不上蛇了,心一狠,就地向旁邊一滾,握住手槍蹲在地上。
跳進來的一共是兩個人,是老手,直接跳進我的伏擊位置,避免了觸碰我的警戒線。但我也在他們跳進來的同時按下了紅外按鈕。
糟糕!他們身上沒有激光識別裝置,不是參加演習的分隊成員!
這次演習我們的槍支上使用了激光照射器,在原來安裝瞄準燈的地方換上了激光照射器,每人身上和鋼盔上也裝了激光識別器,能自動記錄是否被擊中。
兩個人其中一個看見我好像扣動了扳機,愣了一下。另一個人則根本沒有理會,直接出腿向我臉上掃過來。被我擋開,同時把手槍向後邊那人砸去。接着我後腦不知被什麼東西重重敲了一下,在我向前踉蹌時從我肋下插上來兩隻手用擒拿動作反扣住我的雙臂,同時反鎖了我的脖子。沒等我縮身下滑,肚子上又被踹了一記重腿。我頓時喪失了反抗能力。這時候才知道襲擊我的是三個人,後邊的人很可能是在我挖蛤蜊時就潛伏在我的伏擊位置旁。而前邊兩個根本就是用來吸引我注意力的。
現在我纔看清他們穿着全黑的突擊制服,戴頭罩。看不出是什麼人。三人分工明確,兩人扣死我,一人動手綁。捆手捆腿用的是扎索,堵嘴的是膠帶,真他媽專業。我被他們擡着,快速通過海灘。他們把我放在不知什麼東西上,半浮在海里無聲飛速的駛向遠處。幾分鐘後上了一艘漆黑的小艇。坐在艇裡,後腦的傷口被海水一泡,突突跳着,火辣辣的疼。艙裡還坐着個人,等我們都上來,立刻開動小艇離開。
34號島礁已經隱在夜色之中,只有那灘頭上的一線浪花還隱約看得見。從小島西側慢慢升騰起三顆綠色信號彈──演習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