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睿活着的時候,臨安可以說勉強全是鐵板一塊,任由這位成康皇帝指點方向,然後隆隆向前,但是趙睿死了以後,臨安朝局就變成了一盤棋。
棋手分別是趙顯跟陳靜之。
同時還有被趙睿選來充作配角的王象跟楊吉,以及那個陪着小皇帝旁觀,並且希望這盤棋能夠長長久久,直到小皇帝長大的蕭太后。
棋局都是有規則的,臨安朝局的規則,是幾十上百年來,趙家的一代代君王跟臣子定下來的,而最新版的規矩,名字叫做成康朝,這個規矩是由趙睿跟陳靜之以及一幫子大臣共同定下來的。
陳靜之曾經參與過這盤棋局的規矩制定,所以在作爲棋手入局的時候,天生就佔盡了優勢,趙顯想要在臨安這盤棋上勝過這個老傢伙,無疑是一件難事情。
這一點,從趙顯一直不斷碰軟釘子上就可以看出來了。
因此,從爭奪江寧守將失敗之後,趙顯就痛定思痛,一直在思考如何在臨安朝局上對陳靜之戰而勝之,但是這個老頭卻沒有露給他任何破綻。
如果非要說陳靜之有什麼把柄破綻,那麼他之前爲了取信趙睿,自污受賄,倒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破綻,很可惜,哪怕就是這個破綻,也被成康皇帝臨死之前給他擦了屁股。
等到趙顯去追查這件事情的時候,發現無論是宗衛府的情報案卷,還是臨安城有關陳靜之受賄的風聞消息,甚至是有關此事的一切紙面上的東西,都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抹了個乾淨。
這也就意味着,哪怕趙顯抓到那些行賄的官員,逼他們承認自己曾經行賄過陳靜之,只要這位陳相搖頭否認,趙顯就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哪怕臨安城人人皆知,這位陳相曾經插手吏部考功,收受大量賄賂,趙顯仍舊毫無辦法。
能夠無聲無息做到這種程度的,毫無疑問,只有那位看起來溫厚無比的成康皇帝趙睿了。
因此,趙顯想破頭腦也沒能想出如何能在臨安的規矩之內對陳靜之戰而勝之,所以他乾脆跳脫出了臨安這塊棋盤,把目光放在了西陲!
只要自己能夠領兵出征,就能夠不必拘泥於臨安城的規矩,從而在臨安之外製定屬於他趙顯的規矩。
在有了這個想法之後,趙顯就在暗暗盤算着如何才能從臨安跳出去,本來苦無門路,直到有一天他想起了北齊的那位執掌明鏡寺的太康帝姬。
所以,他給她寫了封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北齊只要後撤二百里,對西陳恨之入骨的項雲都必然會提兵東征,要手刃項雲深這個數典忘祖的家門敗類,到時候西陲一亂,趙顯就有足夠的理由前往西陲,總督西陲兵事。
事成之後,趙顯負責在西陲拖住項雲都主力,而北齊則趁機奪取涼州。
對於這種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齊人欣然答應,就在趙顯寄信過去沒多久,涼州的齊軍就開始後撤了。
齊軍後撤的時候,甚至那位太康帝姬的回信都還沒有到臨安。
趙顯之所以有把握拖住西楚這個軍事大國,是因爲他曾經去過西楚,去過郢都,他還有一個自小生活在郢都的媳婦。
他曾經仔細詢問過項櫻關於西楚的大概情況,包括一年收成多少,朝中主管錢糧的是誰,以及郢都每年的稅收,開銷,還有郢都城的糧價。
儘管項櫻知道的並不詳細,但是加上宗衛府在西楚的諜子傳回來的消息,種種信息結合在一起,趙顯已經對西楚的經濟情況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這個概念並不清晰,但是趙顯可以肯定的是,西楚並不富裕!
連續打了接近兩年戰爭的西楚,此時的經濟八成已經到了崩盤的邊緣。
也就是說,項雲都沒錢了!
沒有人比來自後世社會的趙顯更瞭解經濟對於戰爭的重要性,打仗就是打錢!
且不說朝廷該分發的軍餉以及戰後的撫卹,單說後勤問題,在動輒數十萬人的大部隊作戰情況下,負責給這隻部隊後勤的人數,最少也要是主戰部隊人數的兩倍以上!以西楚的財力,他們對西陳只能求速戰速決,到時趙顯只要帶着西陲的守軍,用雷震子硬守,不用費多大力氣就可以拖住這支多達二十萬人的西楚主力。
一旦西楚兩面受敵,軍中斷糧,郢都朝廷必然大變,到時候趙顯很有可能趁着這個機會,在西楚身上啃一塊大大的肉下來!
屆時,趙顯擁不擁兵自重還是其次,僅憑着這潑天的軍功,在小皇帝未成年之前,他在臨安朝局之上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簡單跟項櫻說了幾句自己的想法以後,趙顯眯着眼睛說道:“可惜的是,咱們那個姑父大人多事,不許我在這五萬禁軍之中安插自己人,否則到了西陲以後,我有把握把這些禁軍統統變成自己人,那時咱們夫妻倆就可以在臨安城橫着走了。”
想到這裡,趙顯暢快大笑:“到時候,什麼陳靜之,什麼政事堂,都得看我們肅王府臉色行事!”
“你瘋啦?!”
項櫻臉色一變,伸出纖手一把捂住了趙顯的嘴巴。
“這種話也敢說的這麼大聲,你是不是怕別人不知道?”
趙顯不以爲然的說道:“怕什麼?如果有人能把耳目放進肅王府,那我們倆也是該死,怨不得別人。”
項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深呼吸了幾口氣,簡單整理了一下趙顯的思路之後,輕輕嘆了口氣:“你這麼做固然對咱們家有利,可是對郢都城就慘了,一旦楚國失了涼州,又被你打進腹地,元氣大傷不說,我父皇最起碼也要下詔罪己,說不定還會被逼退位。”
說到這裡,項櫻看了一眼北邊,頗爲擔憂的說道:“放下楚國的問題不談,一旦出大馬的涼州被北齊全部佔據,齊人將在二十年之內擁有一支規模龐大的騎軍,到時候原本國力就要雄厚許多的北齊,就有了一統天下的本錢。”
說到這裡,項櫻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輕聲問道:“你有把握對抗那樣的北齊嗎?”
趙顯溫柔的環住了項櫻的腰肢,輕聲說道:“齊人的騎兵過不來長江,他們想要一統天下,就必須先滅西楚,這次戰爭,爲夫只會打疼打怕西楚,卻並不會打殘西楚,就算給齊人二十年時間,去發展騎軍,那時候西楚也該恢復了元氣,足夠齊人頭疼了。”
話說到這裡,趙顯嘿嘿一笑,咬住了項櫻晶瑩的耳垂,在她耳邊緩緩吹氣。
“再說了,二十年以後,是誰一統天下……”
“還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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