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趙顯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睡的最爲香甜的一天,因爲從這天以後,他不用再考慮來自臨安城的冷箭,不用再理會皇帝的嘴臉,更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戰戰兢兢。
猶記得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還是一個語氣輕浮的少年人,但是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如同磨刀石一樣的權力場很快的把他打磨的陰沉世故,甚至變得有些刻薄。
這都不是原來的他,但是爲了活着,他不得不搖身一變,從一個異世的大學生,變成權傾朝野的肅親王。
現在,所有可見的威脅,總算被一一掃清,他也可以稍稍放縱一些,不必整日繃着神經了。
有位偉人說過,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
但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是偉人,僅僅一年多的宦海掙扎,就讓趙顯疲累不已。
因此,這天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一直等到項櫻捏了捏他的肩膀,趙顯纔不情不願的爬了起來。
“幹什麼,一大早的。”
項櫻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低哼道:“你睡多少,本公主才懶得管你,只是你那幫屬下,天沒亮就在咱們家等你了,要不是看你睡得熟,早就把你喊起來了。”
趙顯揉了揉眼睛,嘆了口氣:“都有誰啊。”
“還能有誰?”
項櫻掰着手指數道:“謝表叔,林大將軍,趙炳,還有一些宗衛府裡頭一早跟着你的統領,數來數去,也就這幾個人。”
趙顯打了個哈欠:“這是來分蛋糕了啊。”
“蛋糕……是什麼?”
項櫻好奇的問道。
“蛋糕……就是一種分着吃的糕點,你現在可以理解爲現在的臨安城。”
項櫻噗嗤一笑:“比喻成臨安城恐怕不太恰當,這些人是趕着來瓜分你們啓國來了。”
“什麼你們啓國?”
趙顯拍了拍項櫻豐滿的翹臀,佯怒道:“項家早就不要你這個吃裡爬外的大公主了,你還一口一個“你們”,要說咱們啓國,聽到了沒有?”
項櫻大怒,低頭不由分說,一口咬在趙顯肩膀上。
“哎……疼…”
趙顯好容易才把這個脾氣暴躁的大公主扯開,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只能把這個虧嚥進肚子裡去。
沒辦法,懷了孕的女人,惹不得。
被項櫻這麼一鬧,他也沒了什麼睡意,起身伸了個懶腰,自嘲一笑:“爲夫這就起牀,給他們分蛋糕去咯。”
項櫻白了他一眼:“人家幾個人,冒着夷三族的風險跟你幹這種買賣,現在押中了寶,拿你點東西還不是天經地義?瞧你那小氣樣!”
趙顯成功在臨安掌權,項櫻心裡是極爲高興的,但是她臉上卻裝出不屑一顧的表情,補充道:“你們啓國的男人都小氣,一點都沒有我們大楚男兒的那般豪情,”
趙顯此時正在整理衣衫,聞言對着項櫻呲牙道:“你們西楚威風凜凜的韓當大將軍,被本王爺從夔州城一路追到郢都城,見到本王爺的肅字王旗就聞風而逃,真個豪情萬丈!”
說罷這句話,趙顯懶得理會這個孕期犯傻的孕婦,穿着一件便服,就邁步走出了房門。
項櫻低哼了一聲,重新坐回了牀上,伸手摸了摸自己漸漸隆起的肚皮喃喃自語,語氣罕見的溫柔起來。
“孩兒,你是個有福的人,還未出生,你阿爹就給你打下了一片大好的基業……”
——
肅王府前院正堂。
趙顯在主位坐下,幾個肅王一系的骨幹分主次落座,坐在趙顯左首第一位的林青穿着一身二品武將常服,顯得威風凜凜,他對着趙顯報了抱拳,有些歉然的說道:“末將等人打擾王爺休息了。”
趙顯翻了個白眼:“林叔這話拐着彎罵人呢,我這都睡到中午了。”
以前,哪怕是在林青面前,趙顯爲了彰顯自己主公的地位,都是自稱“本王”的,現在臨安城大局已定,他心裡的擔子放下了不少,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樣端着架子了。
不過他雖然說話隨便,林青仍舊恭謹有加,抱拳道:“王爺這段時間勞心勞力,有時候經常徹夜不睡,末將等人都是看在眼裡的,眼下臨安局勢塵埃落定,末將等實在是不該打擾王爺休息的。”
“好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說這些客套話。”
趙顯轉頭,看向右邊的謝康,出聲問道:“表叔,到底有什麼急事,讓你們一大早就來我家裡找我?”
謝康咳嗽了一聲,開口道:“七……殿下,今日是臨安十日一次的大朝會,滿朝文武都要上朝的,老夫跟林大將軍都在崇政殿等候殿下,結果殿下你壓根沒有來,所以咱們幾個人纔來肅王府看一看殿下。”
趙顯笑了笑,對着謝康說道:“表叔還是像以前那樣喊七郎就是了,侄兒這次不過是在朝堂佔了上風而已,又不是變了個人,不必這麼拘謹。”
謝康臉上的尷尬之色散去,這位仕林大儒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開口笑道:“這位置高了,人心就易變,古往今來因爲這些細枝末節惹來殺身之禍的人不計其數,老夫可不想蹈先人覆轍。”
趙顯笑眯眯的說道:“咱們已經掌握了臨安的禁軍,十二門兵馬司以及皇城兵馬司,只要這三個要害之處握在手裡,崇政殿那幫文武百官,只當他們在放屁就可以了,本王寧願多睡一會,也懶得去朝堂之上聽那些人說廢話。”
謝康微微皺眉。
儘管趙顯說的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話,但是謝康聽起來仍舊有些不舒服,因爲他官至禮部尚書,正是崇政殿裡的聲音最大的幾個文官之一。
想到這裡,這位謝尚書咳嗽了一聲。
“三人成虎,七郎還是要畏懼一番人言,如今陳相逝世,李相下獄,政事堂只剩老夫跟陳侍中二人,而且咱們這些人地位尷尬,名不正言不順,不太好直接插手朝堂。”
這是挑明瞭在要官了。
趙顯莞爾一笑。
“好了,明本王白你們的意思了,回頭本王寫個奏章,奏明陛下……”
趙顯伸手敲了敲手邊的桌子,沉吟道:“表叔你已經是當朝宰輔,以後就由你主持政事堂,再讓嚴靖嚴尚書入政事堂,協同表叔處理政事。”
說到這裡,趙顯閉目道:“陳廷玉這廝雖無大惡,但是卻是個首鼠兩端的小人,用不得他,找個由頭讓他致仕。”
“林叔以後就接替王象的大都統職位執掌禁軍左右兩營,至於宗衛府……”
趙顯擡頭看向了低頭不語的趙炳。
“本王做了一年多的宗衛府大統領,是時候該卸下這個職位了,以後宗衛府內外兩府設兩個大統領,趙炳仍舊做內府大統領,這外府大統領,就讓趙慷先做着。”
說到這裡,趙顯補充道:“趙慨升宗衛外府副大統領,輔佐你兄長好生打理外府。”
趙炳,趙慷,趙慨三人同時從座位上起身,對着趙顯單膝下跪:“卑職等必不負王爺厚望!”
趙顯點了點頭,環顧了一下四周。
“對了,嚴靖人呢,怎麼沒來?”
謝康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今日早上崇政殿門口,嚴尚書就對我冷言冷語,大抵是書生氣犯了,不屑與我等爲伍了……”
趙顯嘖嘖稱奇。
這世上,還有下重注賭對了不要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