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他忙傳了郎中過來診斷。
片刻過後,大夫人醒了過來,緩緩拉住他的手道:“老爺,一定要救我們的女兒,一定要啊。”
納蘭王爲難不已,但事已至此,他已經是無力迴天了。
他爲了穩住其病情,便一口答應了。
大夫人這才安心的昏睡了過去。
此番,姜懷風風火火的回到了將軍府。
“夫人,阿瑾在哪?”他詢問道。
姜氏見他這般,便多嘴道:“出了何事了?”
他沒有做解釋,急急的去尋。
上回他讓女兒不惜手段也要嫁予王侯,但現在皇上已經將納蘭清如作爲和親的人選,那便不需要女兒多此一舉了。
亦不知現在說還來不來得及。
這廂姜瑾正巧撞見了父親,便喚了一聲。
“阿瑾,你,可還好?有沒有與王侯……”姜懷遲疑着還是問出來口。
她怔了怔,搖頭道:“放心吧父親,阿瑾沒有。”
他這才舒了口氣,便把今日朝堂之事皆道與她聽。
“此事,乃是阿瑾擅作主張,託於王侯的。”姜瑾覺得不該隱瞞父親,便對他說道。
姜懷略有些驚訝,“是你?”
她點了點頭。
“做得不錯。”他滿意的讚賞着。
自從這一路過來,他便發現女兒是徹底的改變了。
雖不知這裡頭是生了何事讓她如此,但是聰明些終歸是好的,對她有利也對將軍府有利。
“父親,邊疆的和親使團何時到來?”姜瑾出聲詢問。
她覺得事情應該趁熱打鐵,及時的辦成,以免生了什麼變故。
姜懷沉思了一會兒,道:“少說三兩日。”
她眨了眨鳳眸,“阿瑾明白了。讓父親操心了。”
“此事,你母親還未知曉。爲父心想,還是暫且不要讓她顧慮太多了。”他體恤着道。
姜瑾心頭一暖,頷首。
別過了父親,她想了想,還是得親自上府,同君無弦再好好商談商談接下來的事宜。
丫鬟阿俏這時抱着被褥過來,問道:“小姐,你在這做什麼呢?”
“正好,阿俏,你去幫我吩咐準備下馬車,我得去王侯府一趟。”姜瑾的話語裡帶着點緊態道。
她木然的點了點頭,將被褥拿去,想了想還是折回,放到了房內,再去吩咐下人準備車馬。
一番功夫過後,馬車穩落的停在了府外。
姜氏瞧見了,疑惑不已。
阿瑾怎的近日越發的留不下府中了,亦不知三天兩頭是去做什麼。
她目送着女兒離去,再將阿俏喚過來問話道:“我問你,阿瑾這幾日都去哪兒了,神神秘秘的也不好好在府裡頭待着。”
姜氏皺着眉,探頭望着遠去的馬車。
阿俏如實低頭回道:“小姐只說要去一趟王侯府中,看起來很是急切的樣子。其他的,奴婢便不知了。”
“行了,下去吧。”她睨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阿俏低低着個頭,老實的退下了。
姜瑾一路趕到了君無弦的府中,下了馬車。
此間,他正打算沐浴。
合須碰見了她,便攔道:“姜小姐怎的來了?是來尋主子的嗎?”
她不禁翻了翻眼。
人都過來了,不尋王侯尋誰?
她不想浪費時辰,便徑直繞了過去。
合須摸了摸鼻子。
心想着,算了,姜小姐同他家主子關係那樣不一般,瞧就瞧了吧,應該也沒什麼的。
姜瑾按着記憶去尋,來到了君無弦的房前。
“王侯,是阿瑾。”她輕輕叩了叩門。
沒有聽到任何聲響,她再次敲了敲。
他褪去衣物,沒入了水中,閉眼不聞。
此間,牀榻上的被褥忽動了動。一嬌小的人兒光潔着身子,從裡頭出來。
她毫不害臊的發出一聲輕吟。
君無弦怔了怔,他偏頭望去,迅速的挪開視線。
“你,好大的膽子。”他冷聲道。
此女不是任何人,正是他府中的那名婢女。
“王侯,奴婢都等了這麼久了。這段日子在你府中,可是盡心盡力的當着粗使丫鬟的,一點都無怨言的。可是王侯怎的,竟沒有一絲一毫那等的需要呢?”
婢女來到他的身後,伸出冰冰涼涼的玉手撫摸着他的背脊。
君無弦迅速將屏風後頭的衣物伸手拿過,掩在了自己身上。
並從一旁撈過一綢緞披到了她的身上,以細紗布將她整個人綁了起來。
“本侯,永遠都不需要女人。特別是,你這等女人。”他冰冷的道着。
婢女一副不甘心的樣子,咬脣嚶嚀道:“難道王侯真如傳說所言,是個斷袖?”
君無弦的眼中鋒芒了一瞬,“你最好不要亂言。”
她忙低下了頭,低聲哭泣哽咽着。
姜瑾擡起的玉手僵硬了十分。
她,這是聽到了什麼……
莫不是君無弦在行那等好事,恰巧被她碰見了?!
就說方纔爲什麼合須會一臉緊張的攔着她,不讓自己過去。
原來是這樣。
姜瑾面露尬色,收回了手。
這會子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便只能定在了原地,腳步似灌鉛一樣沉重。
只是,到現在裡頭也並未傳出什麼讓人臉紅的聲音。
難道已經結束了麼?!
姜瑾胡思亂想着,面上發熱。
“你走吧。”君無弦穩定情緒,看着她道。
婢女立馬跪了下來,雙手被綁着,便趴在了地上,哭道:“不要,我不想走。王侯你不要趕我走,不要。”
他平斂了幾分,眼眸墨黑一片。
“是要本侯差人過來請你出去,還是你自己走。”他的話語裡絲毫沒有情感,寒冷一片。
婢女滿臉絕望,哭着漸漸挪動着身子,掙扎着起來,道:“我走,我自己走。”
她踉蹌的,朝着房門過來。
君無弦伸手,一瞬間斷開了她身上的束縛。
婢女攏了攏寬大的布綢,滿是悽楚的打開了房門,擡眼之時,卻對上了姜瑾錯愕的眼神。
她愣愣的瞧着面前的人兒,正是他府中的那唯一的婢女。
但她此刻卻看起來十分的委屈,眼眶紅着,還有淚意。且身上穿得分明是換過的,用來倉促遮蓋身子的布鍛。
婢女的胸口露出了一點春光,頭髮還凌亂着,腳上的繡鞋也並未穿着。
這副模樣,這副模樣像極了被欺凌的慘狀。
姜瑾的玉脣微張,一臉的震驚。
婢女見她如此,痛快無比,於是便裝得更像,哭着赤腳跑了出去。
她的眼中驚魂不定,複雜不已。
她猶豫着,終是沒有走進去,轉身準備離去。
“姜小姐。”他溫潤清越的聲音從裡頭傳來。
姜瑾背脊發怔,挪不動步履。
君無弦走出房門,來到她的面前。
她擡眼,便瞧見他亦是簡練的披了件外衫,似剛沐浴,也似剛歡好過的模樣。
他的鎖骨半露,青絲沾着點點水珠。
“進去說話。”他深深的凝視着她道。
半晌,姜瑾才吐出一個“好”字。
隨他走進了屋子,在他掩上房門的一刻,她有些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君無弦輕嘆了一聲,知曉她誤會了。
她的視線不由得轉向那牀榻上,發現被褥不僅凌亂,還有那婢女的衣裙,以及地上的繡鞋。
姜瑾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心下有些懨懨。
“姜小姐是在想,本侯是否對那婢女做了什麼不堪之事?”君無弦纖長的身形罩在她的面前。
不是是否,是她確認無疑。
他在她心中的所有信任,開始一點一點的消逝。
姜瑾知道,這等事情都是再正常不過的。
君無弦再怎麼不近女色,也都會有那方面的需求,他早已是可以娶妻納妾的年紀了。
況且在將軍府裡,她也曾對他說過,若是有這等需求,隨意尋個女郎便是,不要來折磨於她。
但此番,她卻不知爲何,心頭堵得很。不知是失望還是其他。
姜瑾沒有言話,咬着脣。
“如若我說,本侯沒有。姜小姐可信?”君無弦凝神注視着她,彷彿要將她望進心底。
她猶豫了。
她也不知道,但是這些種種事蹟都擺在她的眼前了。
她想着,身子忽然顫了顫。
爲什麼自己要這樣的在意?爲什麼?
明明和她沒有干係的啊……
姜瑾的心開始亂了。
她有些慌張這樣的情緒到底從哪裡過來的,這種異常,從未有過的。
“阿瑾,不知道。”
君無弦淡淡望着她,道:“是她,趁着本侯沐浴之時,爬上了牀榻,準備行不該行之事。本侯發現後,便以綢緞代替其衣物,予她披上,放她離開。”
姜瑾錯愕,木然的擡頭。
原來她誤會他了。
她對於他的信任,竟這般的脆弱。
他,會失落的吧。
君無弦當做什麼也未發生的樣子,坐了下來,兀自氣定神閒的飲着杯水。
愈是這樣,她的心頭便愈加的愧疚。
“王侯……”姜瑾眼波泛着星星點點。
“姜小姐不必道歉。是本侯做了讓你誤會的事情。”他面色溫柔緩和道。
她默默的點了點頭,而後岔開了話題。
“今日父親回來,同阿瑾說了。皇上已經答應將納蘭清如送去和親。”
君無弦沒有言話,認真聽着。
“這也要多虧了王侯。只是,邊疆和親使團還有兩三日抵達西謨。阿瑾恐這裡頭再生何等變故。畢竟納蘭清如的爲人,你我都知曉。”姜瑾想着,她那般心高氣傲的女子,一定不甘心被送去蠻夷之地和親,會心中懷恨不已,想方設法的逃離。
“姜小姐多慮了。皇上已經加派人手在僻院中把手,相信她即便是插翅也很難飛出此院。”他侃侃而道。
她聽着,心中得到了些許的寬慰,漸漸放下了憂慮。
外頭,合須不明白事情的經過。見婢女如此模樣,心下懷疑,便一直團着她的話。奈何她死活也不說。
“不說我便領你去見主子了。”他的眼神不看她,省得污了眼。
婢女氣鼓鼓的攬着蔽體之物。
君無弦與姜瑾二人,正在閒談中。忽被人打斷,只見合須提進來一個女子。
她細看,正是方纔那引起非議的婢女。
她竟還沒有走麼?勾引主子這等事情,沒有懲治已算是不錯了。
“主子,屬下方纔瞧見她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爲什麼這副模樣,便帶她過來問問。”
合須拉着婢女,不讓她走道。
君無弦輕擡衣袖,將茶水倒去另一杯中搖晃,沏了新茶。
他看也不看道:“放她走吧。”
合須疑惑,好端端的這是怎的了。
但主子的命令還是得聽的,他遲疑了會兒,便想將婢女帶下去。
但她卻突然賴着不走了,捂着胸口,另一隻手指着姜瑾道:“王侯,是不是因爲她。你定是因爲歡喜於她,所以便不近女色!對不對?”
姜瑾聽着,渾身顫了顫,滿眼複雜。
畢竟是君無弦的家事,她也不好干預,只能默默事不關己着。
就算是扯到自己身上,也要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
“帶下去。”君無弦沒有回答婢女的問話,只是淡然的開口道。
“果真是!果真是!枉我癡心一片,一顆真心竟付錯了人。”婢女絕望不已。
從一開始她見到他的一剎那,便認定了他。即便是委身於做奴婢,也要不惜留在他的身邊,看着他就好。
她以爲,只要自己一直待在王侯府中,就一定會有機會的。
可不想,到頭來還是讓自己的一顆真心付之東流了。
不怨君不慕,只怨君有心上人。
婢女此番是徹底傷心,斷情了。
姜瑾瞧着,心裡頭也很不是滋味。
這世間的癡男怨女衆多,還是早放手早解脫的好。
合須的手一鬆,婢女便衝了出去。
他想着,終究是一起服侍主子的,總不得讓她穿成這樣就跑出去了,定是會被歹人給盯上的。
於是他便不放心一同跟着追了出去。
“王侯……這般拒絕於愛慕你的女子,得有多少回了?”
她不合時宜的望着門口,忽然道。
君無弦淡淡回之,“沒數過。”
姜瑾默然。
怕是數也數不清了罷。
畢竟他這等謫仙般的容貌,莫說是女子,就連少些男子瞧着都動心。
房門未關,一陣風吹過,君無弦低低的輕咳了幾聲。
姜瑾輕輕皺了皺眉頭,起身過去將門掩好。
“立秋了。王侯還是要多着一些衣物的。”她時常見他身形單薄着。
驀地,他走至那屏風後頭,加了一件外衫。
“如此便很好。”她對他微微笑着。
君無弦面色清潤,他輕聲道:“本侯已答應姜小姐添了一件外衫,那姜小姐是不是也應當答應本侯一個要求。”
姜瑾微愣,這是什麼道理。
她只不過是善意的關切而已,怎的成了要求?
“王侯請說。”她嘆了口氣,還是順着了他。
“姜小姐很瘦。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好生照料自己纔是。”他緩聲道。
每每抱着她的時候,他都覺得十分硌手。
姜瑾瞬時無言。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都不知該說什麼。
她還以爲君無弦會說些無理的要求來。卻沒想只是爲了讓她多吃點。
她真的很瘦麼?
“男子大多都喜歡女子這等身段吧。難道王侯喜歡微臃些的麼?”姜瑾好奇問道。
他聽着,輕輕一笑,如沐春風。
“非也。”
“本侯喜歡姜小姐這等的。”
她的胸口因他的這句調侃,忽而砰跳的厲害,似要躍出嗓子眼一般,不僅面色帶着點點緋意,連耳朵都是熱乎的。
“王侯,還是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了。”姜瑾斂目,十分經不起撩撥。
君無弦的低低的笑着,如琴絃一般曼妙。
他嘴角的弧度愈加彎了彎,“姜小姐聽不得情話?”
她聞言,更加面紅耳赤,咬脣不語。
他說對了。她便是如他所說的這般。
君無弦就此打住,不再調侃於她。
“今夜,姜小姐不如歇在本侯的府中?”
她沉吟了一番。
如此頻繁的留宿,會不會閒話漫天呢。
但照着這個日頭,若現在趕回去,少說也得幾個時辰的路程,到將軍府已是天黑了。
姜瑾沒有帶武藝高強的隨從,車伕也是府內最普通不過的下人。
白日裡倒還好,若是夜間,她便要好生擔憂了。
自從那次被半路打劫,她便有了提防之心。
想到這岔,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起那首領。
已是個把月過去了。亦不知他們會往哪裡安寨?
姜瑾最擔憂的便是公主送給她的,那隨意自由出入宮中的金令牌,至今還在那賊寇首領的身上。
經過這後頭一系列的事情,她也基本忘了這檔子事。
如今思來,也着實令人憂心的很。
更是在這個風盛的勢頭之下,若再出了什麼動亂,那她便是罪加一等了。何況此事,她還未曾同君無弦說起過。
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暫時還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在想什麼。”君無弦直直的望着她。
姜瑾搖了搖頭,道:“阿瑾今夜就不留宿在此了,多謝王侯的招待。”
她打算回去,自行好好想想。
合須正巧回來,將婢女尋了個安生的地方。
“主子,就讓屬下送送姜小姐吧。”
他聽到了她的話。
君無弦無聲的點頭。
合須一路護送着她平安的到了將軍府,此刻天色已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