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弦從懷中緩緩拿出一封書信,道:“這是昨夜景書信於我的。”
她看了好久才接過,打開書信,卻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只見上面寫着:今日姜大小姐似帶着怒氣回府,待在房中誰也不見,精心繪着百鳥朝鳳之圖。但卻因分神墨汁滴落,毀掉了此畫。
姜瑾的眼眶溼潤,她繼續看下去:小姐譴退丫鬟便到院中,假意遭蛇咬傷,誘我二人出來。實則我二人並不是在地下,而是恰好去取乾糧。
他們一直都在院子裡隱蔽着,將乾糧埋在地底下。
緊接着,上面寫道:小姐爲我二人準備膳食,且安置於廂房之中,待我二人極好。
昨夜景詢問即墨不能背叛主子,是因爲他怕即墨將書信一事告訴姜小姐,這樣她就什麼都知道了,這樣讓主子更是說不清,很是爲難了。
景其實什麼都知曉,昨夜阿俏瞧瞧探聽,他也明白。
君無弦從懷中拿出一令牌,道:“他二人皆有此令牌,乃是本候爲其身份所造,並無其他意義。”
姜瑾接過查看,藍綠相見,中間映有三字,王侯府,下有黃穗相吊,正如阿俏所言。
他拿出以往的書信遞給她。
她一一看過,皆是寫的她每日都去了哪裡,吃了什麼,喝了什麼,做了什麼。
甚至她同誰說過話,說了什麼都詳細的記錄。
她今日發了脾氣,或者憂慮都詳寫了。
包括那夜顧遜之來她府中,她照料着他一夜。
姜瑾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木然着,站立了許久。
“姜兒……”君無弦撫上她的秀臉,再次低低喚道:“姜兒。”
她的心中有一絲的恐慌,下意識的後退幾步。
“我,我從來不知你對我的用情深刻至此。”她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麼,只是眼神閃躲着。
“所以,你怕了?”他溫聲道。
姜瑾搖頭,道:“不,我很開心。我一直很害怕你對我用情並非真心實意。很多時候,我都瞧不透你。”
這些,她也不怕被他知曉,雖然有些複雜,但是她也沒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也沒有什麼虧心的事情,所以她問心無愧。
君無弦緩緩擁她入懷,低頭下頷放在她的腦袋上,溫潤道:“即墨與景,你想要便收下。我不會再讓他們通報了。”
姜瑾爲了讓他信任自己是真的不在意,便點了點頭,道:“好。”
但是,“我要即墨。不要景。”
隱蔽在暗處的人顫了顫。
君無弦微怔,他輕輕放開她,道:“爲何?”
她回道:“景你便留在身邊,即墨倒是個聽話的,能夠順心應手。留他來護我安危,想必你也能夠安心。”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嗯”了一聲,隨她如何,他皆答應。
姜瑾深知自己誤會他,甚至猜疑他,這樣讓她心頭很是愧疚。
她平生頭一回有些侷促,帶着點緊張,想瞧他又不敢瞧的。
“你這是如何?”君無弦輕聲笑了笑。
她的面上浮現一絲緋意,道:“我這般猜測你,你竟還不惱我。我知道錯了。日後,日後我絕對不會再這樣了,你相信我。”
姜瑾面上帶着十足的誠懇,這次過後,她才明白他對她用情至深,日後也絕對不會再猜疑他了。
他耐心傾聽着她,將她面上的小情緒一一收納。
一陣涼涼的微風拂過,帶着淺淺的臘梅花香。
兩個人兒的身形緩緩相疊。
姜瑾只輕輕墊腳,環繞着他的,觸碰到一絲柔軟,隨着呼吸灼熱的噴灑,再加深。
一吻完畢,她面上帶着點點紅霞,不敢去瞧他的眼神。
君無弦擡起玉手,撫在她因他而羞澀的秀臉上,輕輕的笑了。
“姜兒覺得滋味如何?”他極其不害臊的詢問。
她的心中一甜,卻道:“不,不怎麼樣。”
他帶着些許的誘惑,低沉磁性的湊到她的耳旁,道:“那本候滿足你可好?”
姜瑾羞紅了臉,輕輕推開他道:“你怎的變得這般無賴。”
“那也只對你,姜兒。”君無弦目光灼灼,輕輕擒住她的下頷,低頭就是一吻。
她被他撩撥的迷迷糊糊的,脣齒之間皆是他的味道,溫溫軟軟的,流連不已。
暗處的人傷神不已,不想再看,再次隱蔽了過去。
君無弦漆黑的眼眸望向方纔有人消失的地方,繼續加深這個吻。
“好,好了……”姜瑾有些透不過氣來,雙手撐在他的胸口,想要推開他。
“還不夠。”他淺淺的呼吸與她交錯,低沉啞聲道。
他今日是怎麼了?她微微蹙眉。
她感覺自己渾身像由他支配了去的,莫名的有些燥熱感,不,不行,這樣下去的話……
她自己會沉淪在此,也會把持不住的。
姜瑾忽的將他推開,喘着氣息。
君無弦低低的笑着,面色十分溫和。
“還笑,你是想將我生吞活剝了去?”她憤憤道。
“本候倒是想,但姜兒不願。”他的聲音清越悅耳。
她自是不願的,她還沒有嫁給他。
先不說這些了,她氣也消了,誤會也解了。
即墨現在也是她討來了貼身侍衛了,以後出入便是方便許多了。
“我問你一件事情,你要如實告訴我。”姜瑾略帶些嬌氣的拉住他的手道。
君無弦反握,道:“但說無妨。”
她沉頓了一瞬,徐徐道:“我從邊疆回來已是有一小段日子了。但卻不知邊疆的情況如何。你也不要多想,我並不是關切的意思。而是擔心此番得罪了仲容恪,按照他的性子,勢必調養好身子就會再次來犯我西謨的。”
姜瑾疑惑的地方便是尉遲夜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擔憂,或許有其他事情相左,他便無暇顧及其他?還是,什麼原因呢?
他定睛,道:“本候給仲容恪的解藥,並非是實藥。”
她怔了怔,果真如她心頭猜測到的差不多。
“那你給他吃的什麼藥?有毒的?”她問道。
君無弦眼眸如深潭,他道:“姜兒莫急,待本候同你一一道來。”
姜瑾與他去了院子裡的石凳子坐下,聽他徐徐說之。
片刻過後,她瞭然於心的頷首。
原來他的這個局布了許久許久,也猜想到去救她與公主的那一日,仲容恪會再次病發。
他給予他的解藥,半真半假。
既不是假的解藥,也不全然是真的解藥,只是暫時的維持他的性命,使其身子虛乏不見好轉,也不會變壞,總的來說便的拖着。
姜瑾道:“若是他發現了端倪,還會向你尋解藥的。”
君無弦輕笑一聲,道:“介時的西謨,又會是一番景象。正好,可以以此換取平等的條件。”
什麼,什麼意思?她有些迷惘。
那時的西謨是怎麼樣的,他是如何知曉的?他又要同仲容恪換取什麼條件呢?
看着面前人兒疑惑等待他解釋的眼神,君無弦嘆道:“現在不是最好的良機,介時你便明白了。”
姜瑾想着,他現在說她也聽不懂,便作罷了。
不過,說他沒有野心,也是假的吧。作爲一個堂堂王侯,她不相信她歡喜的人就願意一輩子這麼當一個王侯。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在他身上看到了許多許多,並加以猜測。
再者尉遲夜與其的關係也是很微妙,君臣之間,不是隻有輔佐,而且還有忌憚。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相信至少,她不會是一個人的,他永遠會站在自己的身邊,這樣就夠了。
若真的會有危險,姜瑾也會乾脆的斬斷與他之間的聯繫,絕對不會讓他捲入到自己與尉遲夜的紛爭之中。
“那,涼國如何?你可曾在涼國打探過納蘭清如的消息?”她問出了一直都想問的,很重要的事情。
因爲她感覺他,像是什麼都知曉一般。
君無弦清潤的揮了揮袖口,道:“姜兒真的要聽?”
姜瑾連連點頭,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他瞧着,便望向天白之際,道:“納蘭清如現在,是涼都的皇妃。”
先前,去涼都之時,合須打探到了消息,有過一面之緣。
當下便認出了那清妃,正是西謨納蘭王府的嫡女,納蘭清如。
但後頭一直有事所擾,再者他也不願意讓她過度操勞,此事便一直礙着沒有同她說了。
“她做了涼皇的妃子?”姜瑾有些詫異。
她只道納蘭清如在涼國隱性瞞名,卻不知她竟是涼國皇妃,這對於她來說,着實震驚。
這樣想來,前前後後都能連同在一塊了。
她去涼國的路途上所遭遇的驚變,那官銀來自涼國,分別就是在說乃皇室之人所爲。
姜瑾不信這麼大的事情,涼皇不會對納蘭清如起疑。
幸好途中有阿遠相助,以及自己那般的狠心決絕,不然難逃一死。
讓納蘭清如得知了自己還未死,在邊疆當上了邊疆王妃,日子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不堪,所以其便想着再一次對自己趕盡殺絕。
“現在涼國的情況如何,你可派人打聽了?”姜瑾蹙眉詢問。
君無弦凝視着她,道:“暫無消息。”
是了,邊疆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納蘭清如不可能不知道,她一定派人過來調查打探過,得知她回到了西謨,又不知該怎樣的憎恨。
但有何法子?她現在已經回到了西謨,而她依舊還在涼國,相差甚遠的距離,她便不信納蘭清如還能有陷害她的機會。
但是想要對付她,也是很難了。兩地相差之大。
邊疆出了這等子的大事,涼國想必也是避得遠遠的,暫且不願與之同盟。
“姜兒。”君無弦的輕喚打斷了她。
姜瑾回神,問道:“怎麼了?”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擡手輕輕拂過她的眉。
她這樣由他一撫,便舒展了開來,意識到自己又在皺眉了,他定然心疼了,便扯出一絲微笑道:“習慣了。”
言罷,便眼神飄遠,自顧自道:“也不知遜之與竹苓如何了,有沒有順利回到北疆呢。”
“會的。”君無弦寬慰道。
“嗯。”姜瑾覺得眼皮子有些沉重,便輕輕靠進了他的懷中,依舊是那樣安心又好聞的味道。
“只有你,能夠讓我這樣,這樣的安心。”她的嘴中呢喃着,眼皮子愈來愈沉。
他感受她輕盈的身子皆倒在了他的懷裡,便知她又睡了過去。
手輕輕一動,便將她整個人兒橫抱了起來。
她的呼吸淺淺,拂在他的胸口。
君無弦抱着她,朝着自己的房中走去。
躲在暗處的人顯現了出來,忽的被另一人重重的拍了肩膀,道:“即墨,你在這兒做什麼。”
原來是景,他還以爲是何人,便眼神閃躲道:“沒事。”
景朝着他方纔望向的方向瞧過去,心知肚明道:“主子同姜大小姐兩情相悅。”
即墨沒有回他話,待景反應過來時,他又沒了蹤影。
合須閒的在屋頂上躺着,手上拿着狗尾巴草甩啊甩的覺得,這日子過的也太無聊了些。
怎麼不來些刺激的事情,比如宮裡頭出了什麼事,讓他參與一腳的。
或者其他的什麼也好啊,偏偏這國家愈來愈風調雨順了。
正想着,天上忽的飄拂過去什麼,合須以爲自己是眼花了,再一看真的是。
他仔細的瞅着,那是個什麼玩意兒,從哪飛過來的,是活的還是死的。
真是奇怪,到底什麼東西。
合須略一琢磨,估計是哪家孩子閒的無聊放的吧,管他呢。
便再次躺了下來,懷疑人生。
到了傍晚十分,姜瑾才滿足的打了個哈欠,一睜眼屋子裡便有些暖意。
一盞燈盞照着,那案牘前的人兒一絲不苟的在整理着,書寫着。
這樣好看的人兒,就連她這樣不好色的女子,都是怎麼瞧也瞧不夠。
真好看,上天真是不公平,讓他生得這樣俊逸溫潤,如謫仙的人兒一般,這要讓天底下的男子們都遜色幾分的。
但偏生生這樣的人兒,卻是選擇了自己。
每回想到這裡,姜瑾心頭都覺得有些小竊喜。
她將枕頭放在下頷上,而後雙手抱着,在牀榻上躺着,睡不着也不打算起來,不想驚擾到他。
便這樣一直,一直瞧着他的側顏,一邊感慨着一邊笑着。
一炷香的時辰過後,她依舊癡癡的瞧着他,沒帶個姿勢變化的。
又一炷香的時辰過去了,姜瑾依舊保持這個模樣神態,但是換了個姿勢,覺得撐着腦袋比較舒適一些。
她想看看,君無弦到底什麼時候纔會發現她醒了呢。
於是便一直等一直等,見到他終是處理完了案牘,將桌上整理擺放整齊,而後便是打算出房門。
不帶這樣的,他竟一直都沒有發現自己麼?
姜瑾不信,便穿上了繡鞋拉開房門,想要看他到底去了哪裡。
但也就穿個繡鞋的時間,怎的一拉開門就瞧不見人兒了?好生奇怪,莫不是他也修行了什麼疾步法或者是隱身法?
正狐疑着,卻聽到一聲輕笑。
她緩緩轉過頭去愣愣,而後抿嘴回了房裡。
君無弦溫潤立於門邊,帶着幾分無奈的擡步踏了進去。
只見姜瑾正在案牘上翻看着他方纔修訂的書卷,看起來似乎也沒有多麼的氣惱。
聽到腳步聲靠近,她道:“我早就醒了。”
“我知道。”他道。
“我瞧了你兩炷香的時辰。”她又道,手上還漫不經心的翻着書卷。
君無弦嘴角淺淺的上揚,他道:“我也知道。”
“你知道?你都知道,爲何要裝作視而不見。”姜瑾將書卷放下,轉頭一副質問的模樣對他。
“因爲這樣,便可以讓你多瞧瞧。”他輕聲道。
“你有何好看的。”她口不對心道。
“是麼?”君無弦湊近她。
姜瑾瞬時耳熱了一番,拉遠了與他的距離。
面對與他,她總是不能夠心口一致的。
“今夜,留下來可好。”他低語着。
她搖了搖頭。
他們一個還未嫁一個還未娶,時常留宿在他這裡,總是不太好的。
她也怕母親會多想,本沒有發生什麼,母親都能順理成章的認爲他們做了什麼。
姜瑾道:“外頭天色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君無弦道:“我讓合須送你。”
“不用了。你忘了,我有一個貼身侍衛的,你不許反悔,不捨得送我了。”她道。
他也沒再說什麼,將她送至府外,而後從隱蔽之處喚來即墨,讓他一路小心謹慎的護送她回府。
“好了,你回去吧。”姜瑾緩緩放下簾子。
雖然他什麼也不說,但心底的那份在意還是揮之不去。
送走了她,合須便閃現了出來,景跟後也出來了。
“大人,爲何要答應姜大小姐,將即墨贈予她。”景與其共事許久,這會子也是有些五味雜陳。
“姜兒喜歡。”他溫聲言道。
景想要再問,卻被合須按捺了下來,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夜晚十分,合須提着酒來到房樑上,景也跟着上了上去。
“喝一個。”
於是二人便皆各飲了一口,發出讚歎的聲音。
今夜的月兒被雲籠罩,只留下一點微弱的光。
先前,景與即墨一直身爲暗衛,從不現身,但此次事情過後,主子便允許他了。
現在也能夠像合須一樣,自由的上下,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