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辦事不力,請小姐責罰。”他單膝叩在地上,問罪道。
姜瑾搖頭,讓他起身道:“沒事的,宮中到底是安全的。我只是無意中走出了那禁地。但是公主的貓。”
她蹙了蹙眉頭,到底該如何同她說呢?
“公主的貓?”
“讓方纔那人,殺死了。”姜瑾擡眼。
即墨眼底複雜。
當年的七皇子,竟變成了這樣,着實讓人嘆惋。
太后娘娘在寢殿裡,她也不好進去,還是待太后走了再單獨對公主說吧。
她的眉緊緊擰着,朝着方纔離去的地方瞧着,心有餘悸。
破舊屋子裡,暗無天日,有老鼠啃食他的指甲。
他伸出流膿的掌肉,擡了起來,陰森笑道:“真漂亮。”
阿俏尋了許久未曾見到自家大小姐的影子,但忽的走着走着,便看見前頭熟悉的身影,慌忙的跑了過去,道:“小姐!”
姜瑾本在愣神,經她一喚險些三魂七魄都飛了。
“怎麼了。”她問道。
“小姐你方纔去了哪兒了,讓奴婢好找。公主的貓呢,怎的未瞧見?”阿俏四處尋着。
“別找了。”她輕嘆了一口氣。
阿俏很是疑惑,望望小姐,再望望即墨。
奇怪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去看看,太后娘娘走了沒有。有些話我要單獨同公主殿下說。”姜瑾誠懇道。
阿俏點了點頭。
片刻過後,依稀瞧見太后娘娘離去的身形,她便回來通稟道:“小姐,走了。”
她提着裙子,帶着急切疾步走去了公主殿下的寢殿裡。
阿俏看她這樣捉急,也不曉得到底生了何事。
“你和即墨在殿外等我。”姜瑾吩咐道。
她便一人走了進去,見到尉遲茗嫣後,跪了下來,道:“臣女有罪。”
“阿瑾姐姐,你這是幹嘛呀!”她連將她扶起,但是偏偏扶不起來。
她快要急死了,道:“阿瑾姐姐有什麼話好好說呀,何須如此呢!”
姜瑾示意性的望望殿內的下人。
尉遲茗嫣瞭然於心的道:“你們都下去吧,順便把門帶上,沒有本公主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來。”
下人諾,離開前掩好了門。
“阿瑾姐姐,你現在可以起來了吧。”她扶她,但她還是不起。
“臣女有罪。罪在有三。”姜瑾叩道。
“你,你在說什麼呀。”尉遲茗嫣急急道。
“其一,不該見到太后娘娘未曾行禮的便失禮的去尋貓。其二,不該誤闖了禁地,牽扯了太多。其三,公主的貓,死了。”她淡然的言完,擡頭去瞧她。
見她的面色頃刻煞白了下來,有些言抖,道:“貓,貓,貓死了。怎麼死的……”
姜瑾低頭不語。
“阿,阿瑾姐姐你先起來吧。我們慢慢說。”尉遲茗嫣將她扶了起來,到了桌前。
“方纔,我去尋公主的貓。再次擡眼,便發現自己身處禁地。”她緩慢的說着,怕待會兒要說的,她會承受不了。
“然,然後呢?”
“然後,那破舊的屋子裡,傳出來一陣的鎖鏈聲。我見到有一雙年輕男子的手,正在撫着貓,喂着它吃着什麼。緊接着,它便死了。”姜瑾說着,去觀察公主的神情。
尉遲茗嫣眼神慌張四移,“不,不會吧。那屋子裡怎麼會有人呢……”
她不想去承認,不想去承認。
“阿瑾也不願意去承認,但事實上便是如此。”
姜瑾想着,此事還是要告知公主比較好。
“那阿瑾姐姐可知,那裡究竟關的是何人?”尉遲茗嫣詢問道。
她的鳳眸閃了閃,搖頭道:“不知。”
即便她是猜測或者心中確信那是七皇子,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公主。
聽方纔那裡頭的人的語氣,就知對公主也是不善了。
“公主,對不起。”姜瑾道。
“阿瑾姐姐你說什麼呢,不管你的事的。”尉遲茗嫣覺得自己的心中好涼。
那裡定然就是禁地了,皇哥哥從來都不讓她去的,就連母后也不知,有回不小心過去了,一直受驚嚇的躺在榻上多日。
所以她便很害怕,一開始有過想去那兒的衝動,也帶着阿瑾姐姐過去過,皇哥哥發火了將婢女拉出去斬殺了。
但是現在自己的貓死了,那破屋子裡竟然是有人的!
這是多麼另人驚悚可怕的事情,她還一直相信着那裡是無人的,根本沒有什麼鬼之類的。
但事實上,鬼是沒有,確實有人。
尉遲茗嫣不覺害怕不已,她的聲音都顫抖,抱着姜瑾哭啼了起來,道:“阿瑾姐姐,嫣兒好害怕,好害怕。”
她有些後悔,寬慰道:“公主要記得,永遠不要去那個地方就好。公主若喜歡貓,等阿瑾下回進宮來,便爲你尋一隻過來,可好?”
她點着頭,心中恐懼無比。
“阿瑾姐姐你今日可以陪我一起睡嗎?我害怕。”尉遲茗嫣道。
姜瑾猶豫了一會兒,想着此事也是因爲自己而起的,便道:“好,容我差丫鬟回去同我父母親通稟下。”
“阿瑾姐姐,你下回也再也不要去那個可怕的地方了好不好。”她啜泣道。
她點頭道答應。
如果裡頭關着的真正是當年的七皇子,那麼放他出來後患無窮。
這件事情,公主想必也是不知的。
“沒事了,沒事了。那裡關着一個冷漠無情的人,我們不要去招惹,他就不會出來的。”姜瑾安慰道。
尉遲茗嫣道:“嫣兒會乖乖的,不會去那個地方的。”
這樣也好,可以斷了公主的好奇心。
她記得曾與公主結交時,她便帶着自己去了那禁地瞧瞧,膽子十分大,因爲着實好奇。
現在聽了這岔子,想是她永遠都不會去惹那個地方了。
依傳言來看,昔日的七皇子分明應該是風華的,而她方纔接觸的七皇子,如同鬼魅一般,可怕。
變了,過了多少年了,也應該變了。又經歷了那樣的事情。
姜瑾先前聽到他說,那個位子原本就是他的。
是指,尉遲夜不顧朝臣反對,順理成章的坐上了皇位麼?
她不覺嘆息,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真的就有這麼好麼?
姜瑾將即墨與阿俏喚了進來,吩咐道:“公主受了驚嚇,今夜我要留宿在宮中。阿俏你回去告知我父親與母親,讓他二人放心。即墨,你便守在殿外吧。”
二人得令。
“會不會很麻煩你,阿瑾姐姐。”尉遲茗嫣開口問道。
“不會的。公主既然喚我一聲姐姐,那我自是要好好保護公主的。莫要怕了,沒事的,沒事的。”姜瑾寬慰道。
此間,不知不覺日頭便到了用膳的時辰,有丫鬟進來道:“公主,是否要傳膳。”
見沒有人迴音,丫鬟擡頭,便瞧見公主殿下一副害怕受驚的模樣,她疑慮萬分。
“傳吧。”姜瑾道。
“還不去?!”尉遲茗嫣惱道。
丫鬟便連連諾聲的退下了,傳膳之前吩咐人給皇上傳遞消息,說公主好像受驚了,姜大小姐在寬慰着。
於是消息便傳到了。
“你說什麼?”尉遲夜蹙眉。
“怎麼了,皇上?”皇貴妃微直起身子關切詢問。
“愛妃躺下吧,沒事。”他嘆息道。
這段日子,他很是繁忙,無暇顧及嫣兒,所以便派人密切的關注着嫣兒,一有些什麼怪異便來通報他。
“今夜,朕要去瞧瞧嫣兒。”尉遲夜拉着她的手,放入掌心道。
皇貴妃微笑,面上帶着些疲倦,緩聲道:“皇上去吧。皇上已經陪了臣妾這麼久,公主想必也是極想念皇上的。”
他道:“愛妃當真貼心。”
膳食傳了進來,姜瑾便與尉遲茗嫣用膳。
這時候阿俏想要回去通稟,被她攔下來道:“現在是用膳的時辰了。你同即墨去拿些吃食吧。”
稍後,便有奴婢恭身走了進來,道:“公主殿下,姜大小姐。方纔皇上有話,說今夜來瞧瞧公主殿下。”
尉遲茗嫣停下了筷子,詢問道:“皇哥哥近日不是很忙嗎?爲何會有空來瞧我?”
姜瑾尋思着,不言。
“奴婢也不知,皇上只說好些日子未瞧過公主殿下了。”婢女恭敬道。
“甚好。”她點了點頭。
“那阿瑾姐姐,你可方便?”她又轉頭詢問她道。
她是很想說不方便的,她也不想見到尉遲夜。
但是總不能說出來吧,於是姜瑾便勉強扯出一絲微笑道:“當然方便了。既是皇上親臨,阿瑾也要好好恭迎下的。”
尉遲茗嫣點點頭,道:“今夜你就歇在本公主殿裡吧。本公主會命人給你加被褥的,那邊就有一個牀榻。我們姐妹說說話可好?”
她微笑道:“好。”
用完膳,趁着公主去準備午睡之時,姜瑾把即墨喚到了自己身邊,壓低聲音道:“今夜勞煩你了。”
他了然,諾了一聲。
即墨這麼聰明,他定會知曉她說什麼的。
她寬慰一笑道:“我很慶幸,擇了你。即墨。”
他面具下的眼神笑了笑。
阿俏回去通稟了一番,正巧撞見了稀客。
“王侯大人。”她禮道。
真是可惜了,大小姐還在宮中呢,不然要是見到王侯大人在此,他二人也可以說說話了。
“姜兒,還未回來?”君無弦溫聲詢問。
“回大人,公主殿下今日好像有些受驚,便讓大小姐陪她。遂今日,不回來了。”阿俏具體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他的眼神波動了一瞬,意味深長。
“王侯大人這時要準備回府了嗎?”阿俏問道。
君無弦道:“今日本是來瞧瞧你家小姐的。但她既然不在,本候便回去了。”
阿俏點了點頭,打算去通報大夫人此事。
這時候,她看見二小姐忽的疾步走了過來,對着王侯大人道:“大人且慢。”
接着她便也沒有在意了,後面什麼話她也沒聽到,只是覺得稍稍有些奇怪。
“你說,阿瑾她今夜不回來了?”姜氏品茶道。
“回大夫人,小姐是這麼說的,擔心大夫人會憂心,遂讓奴婢回來通稟。”阿俏道。
“但阿瑾身旁沒個人使喚,終是不大方便。”她緩緩放下杯茶道。
阿俏甜笑着,說道:“大夫人無需憂心,前幾日王侯大人贈予大小姐一位武藝高強的暗衛,一直在小姐身邊保護着,從不離身呢。”
姜氏聽了有些好奇,詫異的發出了“哦?”的一聲。
阿俏便把這件事一五一十的道了出來,就說大小姐去了趟王侯府,王侯大人便擔心自己不能時時在她身邊,便送了大小姐一個暗衛,作爲貼身侍衛,如此大小姐的出入便可放心了。
這其中的內幕她也不是很知曉,就把自己曉得了都說出來了。
姜氏略一思索,緩緩點了點頭,道着:“王侯大人有心了。”
“可不是呢大夫人,大人對大小姐真真是沒話說呢。”阿俏心裡高興着。
“阿瑾她,可有表露過情意?”她詢問。
這,大小姐好像也沒有說過。而且她也沒有看到過。
於是她便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姜氏這廂瞭然於心了,自己的女兒她是知曉的,縱有千分愛,也只會表現出百分。
那他二人的婚事,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夠促成。
王侯大人那邊,自是沒有問題的,但她見自家女兒好似並沒有想要過門的想法。
抽空的時候,還是得問一問。
待要及笄的時候,怕是要晚了。姜氏擔心,皇上會別有用心。
畢竟一頭來,女兒進宮的時候,皇上就曾表現想要納女兒爲妃的意願,好在有王侯大人的相助,此事才這樣平息了去。
“你尋個空檔,也替我多勸勸阿瑾,可明白了?”姜氏吩咐道。
丫鬟阿俏諾了一聲,但只怕小姐會嫌她聒噪。
大小姐是那樣倔強的一個人,若不是她自己開口,想必別人說的話也不會聽的吧。
“你去瞧瞧,王侯大人可走了?”姜氏道。
阿俏便出了房門,走了一段路,卻見到二小姐依舊在對着大人聊着什麼。
這真是怪異了,素日裡頭也未曾瞧見二小姐同王侯大人來往的,怎的會主動同大人搭話?
她想着,倒不如悄悄竊聽一下。
於是她便暗暗躲在一棵樹下,伸着耳朵努力的聽着二人的對話。
只見姜樂的面上帶着點點的怯意,羞澀,她道:“請大人收下。”
便緩緩從身上拿出一香囊遞給了他。
君無弦溫潤婉拒,輕聲笑道:“二小姐的心意本候心領了。香囊,本候不能收。”
“爲什麼?”姜樂的面色變了變。
他沒有言話,至始至終都保持着風度與疏離,只是淡淡的笑着。
“因爲阿姐的原因,所以不能收我的香囊嗎?沒關係的大人,阿姐她不會介意的。她知曉我喜歡大人。”她巴巴的期盼着着說道。
躲在樹後的阿俏滿臉的震驚。
“二小姐,抱歉。”君無弦負手,緩緩轉身,欲要離開。
“大人!”姜樂追了兩步上前去,但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上了馬車,漸行漸遠。
阿俏心中很是不悅,有什麼話就想要吐出來,於是她便走了過去,來到她的面前詢問道:“二小姐也喜歡王侯大人嗎?”
姜樂正在氣頭上,見到她偷聽了自己的牆角,還跑來質問她,便覺得顏面丟盡。
她道:“小小的婢女敢如此質問本小姐?!”
阿俏欠身,道:“奴婢不敢。只是,衆所周知。我家大小姐與王侯大人才是般配一對,他二人兩情相悅。二小姐還是早些放下不該有的心思吧。”
言完,便禮了禮,不等她回覆,便離開了。
姜樂憤憤不平,回房將門重重的摔上,自己坐在牀榻上開始抱着被褥哭泣。
都欺負她,都欺負她!連個丫鬟都要欺負她!
只要有阿姐,所有人都順着她,都只看到她,而看不到自己。
可她姜樂也是個堂堂將軍府的二小姐啊,雖然是庶出,但到底身份地位在不是嗎?
論相貌,她也生得不差,爲何所有人都要忽略她,時時警醒着她呢。
阿姐可以喜歡王侯大人,爲什麼自己不可以?憑什麼,到底憑什麼?
她偏偏不信,幸福都是自己爭取來的,現在王侯大人不喜歡她,並不代表以後也不喜歡她。
阿姐與他還沒有成婚,即便是成婚了又如何,還不是可以納妾?
姜樂可以等,可以努力爭取,她就不信,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現在只是在學會隱忍,一邊在成長,總有一日,她會看到破土時候的自己!
丫鬟阿俏想着,這件事情千萬不能告訴大夫人,不然大夫人一定不會放過二小姐的,若是去尋她的麻煩就不好了,到底是二小姐,她千萬不能多嘴。
“我就讓你去瞧瞧王侯大人走了沒有,你怎的去這麼久。”姜氏責怪道。
“大夫人,方纔王侯大人詢問了一下奴婢大小姐的事情,遂耽誤了一會兒。此間已經是回去了,大夫人放心。”阿俏誆道。
姜氏什麼也沒說,只是飲着茶水。
還好沒有被大夫人看出來。
她稍稍的吐了口氣,此間姜氏卻捕捉到了端倪,她放下杯盞,道:“阿俏,你沒什麼事瞞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