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鐵青衣和蔡一耳幾人隨後起身出店,嶽彪眼尖忽然發現一頂紅尼蓋的軟轎,不知何時停在離開小酒店不遠的地方。
百大龍夫婦打馬而去,也就一瞬眼的時間,他竟不知那軟轎從哪裡來?
擡轎的是兩條大漢,身材高大彪悍,青布短衫敞開衣襟,胸膛肌肉虯結,一臉兇色。
李妍驚喜失聲,叫道:“辛大哥,辛二哥!”辛大哥和辛二哥放下軟轎,躬身請安,李妍接着問道:“你們怎麼來啦?”
辛大哥眼光畏縮地掃視着鐵青衣,目中一片懼色,恭聲答道:“稟告二小姐,西北傳來消息,說是老爺病重,主公特意命小人兄弟二人前來接二小姐迴轉西北。”
“什麼?我爹爹病重!”李妍花容失色,急忙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辛二哥道:“主公今天早晨接到西北弟子的飛鴿傳書,便即刻命令小人兄弟去丐幫分舵通知二小姐。等咱們兄弟到了那裡,才知道二小姐已經南下,便一路追尋至此。事情緊急,恭請二小姐上轎,主公便在幾裡外的渡口相候。”
李妍心頭驀生疑竇,奇道:“你們一路從洛陽追到這裡,怕是要有百餘里的路程,怎地哥哥卻是早已經就在幾裡外的渡口等候於我呢?”心想:“莫不是哥哥不希望我與大惡賊糾纏在一起,故意捏造父親病重的消息,來哄騙我回去不成?”
辛大哥道:“主公得知老爺病重的消息,片刻不敢耽誤。聞知二小姐南下潤州,命我二人於陸路追尋。事先約定,主公水路併發,無論遇到小姐與否,都至此處渡口相會,另行協商。不過,沒想到真的在這裡遇到了二小姐,還請二小姐快快上轎,速去渡口與主公相會,免得主公擔憂焦急。”
李妍眼望鐵青衣,猶疑不決。
鐵青衣瞧出她的懷疑和不捨之意,說道:“小妍子,既是李前輩貴體抱恙,我們大夥便隨你去一趟渡口,一窺究竟。”
李妍點頭同意,卻不坐轎子,執意和鐵青衣幾人步行。辛大哥兄弟擡起軟轎,健步如飛當先引路。幾人轉而進入小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來到了一處小小渡口。
遠遠望見李龍子雕龍刻鳳的大船正停在岸邊,鐵青衣停步說道:“小妍子,我們就在這裡等你,你自己去上船見你哥哥問個明白,再回來通知我們一聲。如果你一個時辰不回來,或者大船自行開走,鐵青衣就殺到船上,去接你回來。”
李妍心裡知道他是不願意見到哥哥,她自己也唯恐哥哥和鐵青衣兩人舊怨未泯,又都是如此傲岸的性格,恐怕再添新仇,加之看到哥哥的大船真的於此處停泊,心下擔憂父親病勢,急急迴應一聲,便和辛家兄弟匆匆登船而去。
蔡一耳三人拂拭乾淨一塊岸邊的石頭,恭請鐵青衣落座。鐵青衣搖搖頭,卓立四顧。
只見岸邊還停泊着幾隻小小帆船,船上的艄公,有人忙着打火造飯,有人對着大船指指點點,不知說着什麼話,想來是渡口極少停泊如此氣派遊船,引得衆人怪異。
寧二河等人知曉,如若李妍的父親真得重病,如膠似漆的小情侶勢必要暫時分離一段時間。三人都猜測鐵青衣的心情絕對不會好過,俱皆識趣地遠遠的站開,唯恐稍有不慎,言多必失觸碰英雄痛處。
鐵青衣回頭瞧着幾人誠惶誠恐的模樣,覺得好笑,問道:“你們三個怎麼像避開瘟神一樣的離我那麼遠幹嘛?”
身爲此行的東道主,寧二河責無旁貸的挺身而出,慚慚道:“公子如果不是爲了小人師門瑣事所累的話,定當親自陪着少夫人回西北老家去探望李老前輩。一想到這個原因,不由得小人不惶恐難安。”
鐵青衣正色道:“我已經說過朋友有難,鐵某力所能及,義不容辭!寧兄怎麼還說出這樣的話來呢?難道鐵某有什麼不妥的舉止言行令幾位誤解了嗎?”
英雄胸襟,果然與衆不同。寧二河三人聞言大喜,連忙稱罪。
鐵青衣哈哈笑道:“你們看鐵青衣不透徹,以後都別客氣了,咱們兄弟相稱,誰若不允,便是瞧我不起。”
三人心頭大震,話雖如此,但還真不敢貿然答應,蔡一耳正措辭欲待婉轉表態,嶽彪說道:“公子,少夫人回來啦。”
鐵青衣轉回頭,只見李妍眼角淚痕未乾,也不顧及有蔡一耳三人在旁邊,快步走過來,撲進他懷裡,幽幽道:“我爹爹是真的病了,他老人家的親筆信,我親眼看了。這次我是真的要回家了,可是,大惡賊,我真的好捨不得你。你處理完了神拳門的事情,能來西北接我麼?我還要和你闖蕩江湖,還要和你去關外看望師傅師孃,還要和你在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說着說着,眼淚滑出眼眶。
驟然分別,鐵青衣的心裡突然一陣空落落,許久,緩緩道:“小妍子,只要了結了神拳門的事情,我第一件事就是親自去西北接你,我答應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你放心吧。”李妍破泣爲笑,緊緊摟住鐵青衣脖子,不願鬆開。
三人悄悄走遠,不忍打擾這對小情侶分別在即的卿卿我我。遙見平時快樂的小公主一會哭一會笑的賴在鐵青衣懷裡,呢呢喃喃不捨離開。
幾人都覺鼻子酸酸,兩眼澀澀。
和風送暖,微微吹拂。大船上遙遙傳來三聲鼓響,李妍淚眼婆娑,自懷裡取出逍遙子贈送的“天靈丹”輕輕放入鐵青衣囊中。突然一下子掙脫鐵青衣摟抱的雙臂,轉身就跑。
跑了兩步,停下身,也不回頭,少女心如刀割,脆聲喊道:“大惡賊,你聽着,李妍此生非你不嫁。生是鐵家的人,死做鐵門的鬼,切記今日之言,萬勿相負!”言畢,再不言語,一路奔上船。
大船揚帆起航,李妍終於忍不住回身展望。岸邊鐵青衣白衣飄飄,距離太遠,已經看不清他仿若雕刻的臉,但她彷彿能感覺到那英俊的白袍兒郎此刻已然落寞滿面。驀地悲從中來,控制不住的失聲痛哭。
江水倒映秋影,海燕徘徊低飛。
鐵青衣隨着遊船遠去的方向不自禁的緊跟幾步,負手立在岸邊。看似心如止水,卻有無限的蕭索和孤獨。
正是:自古斷腸不過分別路,但目送,芳影去。錦瑟良宵誰與度?留步,留步,花開花謝,相逢知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