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光十八年，冬，永安城。
房間中點着明燈，女子用毛筆沾了硃砂輕輕描着脣。此時，外面一片濃霧，在四季分明的永安城，出現大霧天是很難得的，今日的霧很大，外面灰濛濛的一片，幾乎把手伸出去都不會看到手指在上面地方。
女子輕輕點燃燈罩中的蠟燭，頓時暖黃色的光芒充斥在整個室內，一盞燈，兩盞燈，三盞燈……二十四盞燈，遠處看，都能看到這小院燈火通明。在鏡子前，女子畫好妝，將頭髮束起，批上一襲嶄新的紅裳，那是女子親手做的，只在結婚的時候穿戴的紅裳，這紅裳，乃是出嫁時的嫁裳！
等收拾好後，女子拿起一盞燈籠，輕輕的打開門。濃霧伴隨着風迅速的涌入了屋內。女子走時並沒有把門關上，反而是順着長廊向外面走去，今天，是西征的戰士們歸家的日子，同時也是約定好的日子。她要用最美的姿態，迎接自己最爲愛慕的男人。
“玲瓏，不用擔心，大元帥說了，等永安城的樹重新抽枝的時候，就是我歸來的時候。”男子撫摸着一臉擔心的曲玲瓏的臉蛋說道。曲玲瓏眼中淚花閃爍道：“說好了，回來就娶我回家。”男子笑着道：“放心吧，等我回來立了功，就回來娶你。大元帥說了，回來結婚的澤袍，將和他共同迎娶心愛的女子，局時，滿城紅妝，定會讓你終身難忘。”
曲玲瓏聽此沒有說話，只是給他打理好衣服，盤好頭髮。之後將盔甲穿在他身上，爲他整理好披風，男子對他微微一笑道：“放心，等我回來娶你。”說罷頭也不回的走向了遠方。
“阿長，你一定要平安歸來。”長廊上，曲玲瓏提着燈籠默默祈禱到。此時，關上也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瑞雪照豐年，下雪，是個好兆頭，曲玲瓏如是想到
雖然此時只是三更天，但是永安城外，已經出來了無數人。他們都是收到了朝廷通知，來此迎接凱旋歸來的將士們的，每個人臉上都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等了好久好久，等了霧都消散了好多，突然間，遠方傳來了馬蹄聲。
鈴鐺聲響，馬蹄聲碎兒，突然，一絲不妙的感覺出現在每個人的心頭。行軍打仗時哪有給馬帶鈴兒的，而且，軍隊的馬蹄聲，也不會這麼混亂。
突然間，一匹馬穿過迷霧，這是一匹看起來無精打采的老馬，老馬看起來焉兒吧唧的，低着頭，默默前行着，在馬背上似乎是揹着什麼東西，當看清這匹馬的樣子後，啪嗒一聲響，燈籠摔在了地上，眼中，盡是淚花。
大雪飄飄，霧氣彌散，隨着馬突破濃霧才發現，馬背上馱着的，竟然是一個人！一個，趴在馬身上的人。還記得走的時候，仍是鬥志昂揚，怎料最後是馬歸人未回！
隨着看清第一匹馬，第二匹、第三匹，無數匹馬，或是拖着一個人，或是拉着一架拖車，紛紛向着永安城的方向歸來。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刷刷的往下流，曲玲瓏緩緩解開身上的紅裳，展露出裡面的白色縞衣，卻是早就做好了準備。
此時，所有的人都是露出來了早就準備好的素衣，永安城內盡是妝紅，永安城外一片縞素！
早在朝廷下通知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事情不對勁，正常來說應該是通知迎接凱旋的大軍，而不是迎將士們“歸家”。
曲玲瓏扶着老馬，眼淚不停的往下流，而此時，隨軍的道士滿臉歉意的說道：“抱歉，諸位……”
太陽完全升起，大霧徹底消散。突然城外哀聲一片，百姓們紛紛打開門想要看看是怎麼回事。永安城中紅妝遍地，地上則是厚厚的白雪，看起來氣氛極爲歡悅。就在這時，一陣鈴鐺響，只見一位一身素衣的女子牽着一匹老馬默默的走進了城中，在她身後，則是無數同樣如此的人。
頓時，所有的人沉默了。在場的人都知道，是外出的英雄歸家了，所有人都沒了看熱鬧的想法，自發的低起了頭，而年老的則是紛紛高聲道：“出門嘍，莫睡嘍，將士們歸家嘍！”
此時的永安城，一片沉寂，紅和白兩種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像是有人喜有人般一樣……
……………
夜小白聽完後無奈的嘆息一聲道：“他們都是英雄，我記得那年，那是華光十八年的冬天，那年冬天的雪下的特別大。”曲玲瓏面色傷感的道：“他是爲了國家，我理解他。”
夜小白嘆息一口道：“我知道，當年的北伐，某人也去了，有幸逃的一死，令…夫的名字叫什麼？是哪個營的同澤？”曲玲瓏略帶感慨的道：“當年兵部侍郎夜天華揮下，驍果衛副軍林山長。”聽此夜小白猛然一呆，這個人他記得，或者說，他的死就是夜小白一手造成的。
……………
軍營中，夜小白揹着身看着身後的地圖道：“林將軍，記住，一定要守住這裡，不能撤軍，這一地至關重要。”
“可是，大人…”“沒有可是！按命令來！”夜小白猛然轉身握拳道。“是。”林山長低頭道。
看着遠去的林山長，夜小白自語道：“抱歉了，林將軍。若想成功，一些人的犧牲是必然的，爲了小小，只能委屈你了。”
………
“將軍不好了，我們被放棄了！”“什麼，怎麼可能？！”“……山火，馬上就燒上來了。”
山下，夜小白騎在白鹿上，看着熊熊燃燒的山頭，雙眼冰冷的道：“很好，二三子，隨我，殺敵！”
……………
思緒回到現在，夜小白心中也是一陣黯然，那個時候還是年輕氣盛，爲了勝利不擇手段，可以這麼說，當年北伐，死的士兵十之五六都是夜小白手下的。
那個時候夜小白根本就沒想過，這些被他隨手拋棄犧牲的士兵，家人會是何等的痛苦。若是能夠重來，夜小白定然不會在這麼激進行事，無他，成家後心態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