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爬上秦穆的牀?!
殷笑只覺得一道炸雷直接劈上了頭頂,直將她劈了個上下通透、外焦裡嫩。
別說她根本不相信自己有什麼夢遊症。就算她真的有,也絕對不會去睡一隻王八的牀!
她滿眼懷疑地盯着他看了許久,剛張了嘴想要說什麼,卻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王爺,屬下有事稟告。”
秦穆似乎早察覺外面有人,就那麼倚在牀、上,衝着她揚了揚下巴,懶懶地吩咐道:“去開門。”眼見着她轉身表情有些憤憤,他愉悅地勾了勾脣角。
來人是名眼生的烏衣衛。
很有規矩地在屏風外面止步見禮,“王爺,青州府大牢昨夜被劫……”
殷笑聞言眼皮一突,隱約預感到什麼,脫口而出道:“那夏知秋呢?!”
那名烏衣衛很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繼續一板一眼地稟告着,“牢中沒有傷亡,夏家酒坊的夏知秋不見蹤影。”
果然……
殷笑心底一陣冰涼。那個夢……看來是真的!她剛醒來的時候因爲被秦穆嚇到,竟一時給忘到了腦後。
“昨夜何時發生的?爲何現在纔來通報。”低沉的聲音忽然在近處響起。殷笑轉頭,看見秦穆不知何時下了牀,身上隨意披了件外袍,正緩步繞過屏風。
“昨夜亥時過後,牢中差役剛剛交接班後。現場沒有打鬥痕跡,來人手段嫺熟。用迷煙迷暈了所有人後,斬斷囚室鐵鏈。迷煙是北夷人獵熊所用,藥力很強,若不是今晨換班的人發現情況,那些人恐怕現在還在昏睡之中。”
秦穆“嗯”了聲,默然片刻後直接發號施令,“傳令下去全城戒、嚴,所有出入四門者務必嚴格排查。通知藍十三,藍組所有人全力搜查夏知秋行蹤。玄組配合緝拿,儘量保全他活口。其他人若遇抵抗,格殺勿論!”
“是!”那人應聲施禮,利落地轉身離去。
而殷笑看着他消失在門外的背影,腦中忽然閃過夢境最後時,夏知秋最後七竅流血的模樣。她不自覺地打了個激靈,聲音低落道:“只怕找到了,也已經是一具屍體。”
秦穆聞聲轉頭,看着她的眼神裡多了幾分銳利。他也不出聲詢問,只等着她主動開口。
殷笑擡眼看了看他,又立刻垂下眼眸。她咬着下脣,微蹙眉頭思忖了小片刻,將昨晚夢境裡發生的事情如實說了一遍。而後略有些焦急道:“王爺,那玉佩真是你想要的東西麼?我覺得夏知秋應該已經凶多吉少了。不管他所言真假。既然臨死前都念念不忘地要囑託於我,我們還是趕緊去刺史府找徐小姐吧,萬一她真的有什麼危險呢?我……”
“她暫時應該不會有危險。”秦穆打斷了她,擡手指了指外面天色,“刺史府戒備森嚴,相信就算有人想對她不利,也不會立刻就動手。而且即便要去找徐妙容,也得再等上一等。此刻天色都還尚未打量,本王若是前去,你覺得徐戰庭會怎麼想?”
的確如此……殷笑眨了眨眼,剛想說:要不你派烏衣衛偷偷去。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夏知秋既然強調要當着第三者的面所要,就是要讓人知道,玉佩已經不在徐妙容手上,解除她的危機。如果偷偷的,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看來只能等到天亮了。她嘆了口氣,擡眸卻對上秦穆滿是玩味的眼神。
“怎麼……怎麼了?您幹嗎這麼看我。”
“沒什麼。”秦穆搖搖頭,神色間有種窺探到某個秘密後的瞭然,“怪不得你拼命喊着夏知秋的名字。本王還以爲你看上了那皮白肉嫩的釀酒相公,夢裡思春呢!”
殷笑愕然又無語。沒想到她不夢遊卻說了夢話。只不過……她呼喊夏知秋的時候,應該是滿心的焦急慌亂吧。那個思春的女人會用這種語氣喊自己的意中人啊!
秦穆看着她那一副有話說不出的模樣,心情忽然有種形容不出的愉快。他看了牆邊幾時的沙漏,邊轉身又繞過屏風走向牀榻處,邊緩緩說道:“夏知秋是西北靖州武俊縣人,家中三代單傳,均擅長釀酒。祖輩的酒坊在當地遠近聞名。母親生他時難產而死,父親再未續絃,在他十七歲那年也病逝。夏知秋辦完喪事後,便離開家鄉。大概四年前來到青州城,並且在此開了間酒坊。哦對了,他還有個青梅竹馬,叫白雪。”
白雪……阿雪……
殷笑腦中又有什麼東西閃過,卻仍舊沒有捕捉到。是什麼呢?到底是什麼?
秦穆坐在牀、上,擡頭看了她一眼。見人還在屏風後面杵着,不由皺眉,“本王要再休息一會兒,你杵在那兒做什麼,還不過來。”
殷笑腦袋裡的思緒還停留在上一個問題,聽見召喚下意識就擡腳走過去,自然而然地和他並肩坐在了牀邊。絲毫沒有留意到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兩人距離很近,秦穆餘光裡瞥見看見她顴骨側面有顆很小的小黑痣,忽然就覺得一陣手癢。他手腕下意識動了動,然後擡手用指尖輕輕捅了捅兩下,“不奇怪本王爲何會對一個釀酒相公的情況掌握這般詳細麼?”
“因爲他手裡有你想要的東西唄!”殷笑不假思索便順口答道。看剛纔她說去找徐妙容時秦穆的反應,夏知秋在夢中所言應該是屬實。若那玉佩當不是秦穆所求之物,他根本連問都懶得問。既然如此,那麼暉王殿下會關注一個釀酒的相公,就不奇怪了。只不過……“你一早就注意夏知秋了?還是那晚在刺史府找下毒兇手的時候?”她偏頭看他,結果臉部位置忽然變動,險些被他的手指捅到眼睛。
殷笑本能地往後一縮躲開,這才發現兩人孤男寡女的,這麼近距離地並肩坐在牀邊實在是不妥當。便站了起來。
身旁的熱度驟然消失,竟讓秦穆心頭莫名地閃過一絲空落落的感覺。他悻悻地放下手,長腿一偏,懶洋洋地斜躺在凌亂的被褥間,然後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既然在撿到過徐妙容的玉佩後,又見過夏知秋的荷包,想必該是注意到兩樣物品上綴飾的纓絡工藝相同,該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若是一男一女,所用的貼身物品上出現了相同綴飾,你會作何聯想?而且那纓絡所用絲線是專供宮中使用,顯然夏知秋不是皇室,那麼最大的可能只有一種。徐妙容的姑姑是皇兄的昭儀,絲線是徐昭儀賞賜她的。她親手打了兩條相同的纓絡,其中一條自己留下栓在了情郎送她的玉佩上,而另一條……她又做了只荷包,綴上那條纓絡送給了情郎。”
殷笑微微詫異,“這你都注意到啦!”她被抓之後徐妙容的也被搜走,在秦穆那裡扣押了一段時間。但是夏知秋的荷包……只那日光線昏暗中匆匆一瞥,他便發現了這些細節,並且推敲出一系列的真相。這王八的洞察力和聯想力,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比的。看來她以後不能在稱他爲王八了,應該是王八精!
“王爺真是博聞強識,涉獵廣泛。竟然連女孩子家的小玩意兒也能研究的這般透徹。”
“這個是碰巧。”秦穆聽她語帶諷刺,竟也不怒,“我母妃年輕的時候喜歡打纓絡,我常經常看着她擺弄,多少也會耳濡目染。”
殷笑從鼻子裡輕輕“哼”了聲,仔細想想,還是不太明白,“就算你知道徐妙容和夏知秋之間不簡單。可是也不能確定那玉佩不是徐妙容的,而是情郎送她的啊!而且……而且那玉佩既然是你所求之物,你一開始爲什麼不留下,要把它還給我。”
“因爲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不知道那玉佩是就是自己要找的東西。”
“那後來你怎麼知道的?”
秦穆側過身,一隻手拄着下巴,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過來,小婢女。給本王捏捏肩。”
殷笑聞言狠狠咬牙。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上了牀,跪坐在他身後動作起來。邊揉捏着,邊學着花街那裡些姑娘柔嗲的強調,“大爺~還舒服麼?”
“嗯。”秦穆滿意地哼了聲,“再用力點。”然後才繼續解釋道:“本朝喜歡繁複精細的東西,那玉佩我曾經粗略的看過,雕工粗獷是前朝時西北一帶流行的工法。但是那玉佩的質地,卻是齊欒山所產的碧玉。已經滅亡的前朝廷當時只龜縮於湘水一帶。齊欒山被北牧人所佔領,所以這種碧玉在當時並不流行,甚至很少有人知曉。直至本朝建朝後二十幾年,方纔被人們所熟知追捧。那麼,我是不是可以認爲,那隻玉佩的原主人曾經到過齊欒山一帶,並得到了那塊石頭。他可能是個自己通曉雕刻的西北人,又或許是將那玉佩帶回西北後請人雕刻。但不管怎麼想,徐妙容都不可能是那玉佩的第一任主人,更不可能是從徐家祖上人那裡得來。因爲徐家沒有西北人,也不曾有人去過。”
“那就不能是人家無意中從哪裡淘來的麼!因爲喜歡,所以一直帶着。”殷笑質疑了一句。
秦穆斜睨了她一眼,眼神有種說出的鄙視,“就算出身武將之家,可你覺得一個久在深閨的妙齡千金小姐,會喜歡那種雕工粗糙的東西麼?”說着在她的手上彈了下,“別停,繼續捏!”
殷笑撇嘴,衝着她看不見的地方呲了呲牙,然後反駁道:“我覺得沒什麼不可以的。萬一徐小姐口味獨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