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七嘆抿了口茶,感慨道:“顧總旗可是救了老夫的命啊。”
顧小年怔了怔,他確信與眼前之人素不相識,以往更沒有什麼交集,此時聽了難免疑惑。
這個搭訕自己可不好接啊。
金七嘆看了,只是笑笑,“上月平陽公主在西坊出事,便是在這兒,而那兇徒楚禪,就是被底下人收留進來的。”
顧小年聽了,這才恍然。
怪不得會說自己救了他的命,若是平陽公主真的遭了毒手,那毫無疑問,就算金七嘆背後有什麼大人物,再手眼通天,那也無濟於事。
帝王一怒,浮屍千里,凡是與此事有瓜葛的必然要死,更別說是還想要保金七嘆的人了。
“只是適逢其時罷了。”顧小年不在意地說了句。
金七嘆微微一笑,“不管如何,都是得益於顧總旗的出手相助。”
他端起茶盞,示意一下,顧小年連忙同樣端起,兩人敬過後便各自飲茶。
“老夫是知恩圖報的人。”
金七嘆開口,見顧小年想說什麼,頓時擺擺手,“顧總旗千萬不要拒絕,雖然江湖上都說老夫只認錢,但向來有一說一,顧總旗與我有恩,還望給個報答的機會。”
顧小年稍稍沉默,他聽懂了對方的意思,自己這算是間接結下了因果,對方只是想施以好處來了結罷了。
也就是,別看現在自己能與對方相對坐着喝茶,等此因果結了,以後可就各走各路了。
起碼,自己先前說過的那句‘天子腳下’,應該便讓對方不喜了。
顧小年不蠢,他這點還是能看、能聽出來的。
當即,他輕笑一聲,“那在下衛所裡的兩個兄弟,莫不是前輩故意讓他們留下的?”
金七嘆眯了眯眼,“這才更顯顧總旗有情有義。”
顧小年無聲一笑,轉而略帶正色,“想必前輩也看出來了,在下自幼身子骨弱,如今雖僥倖踏上武道,但這根骨資質卻是...”
他話沒有說完,而是恰到好處地頓住,臉上略帶一絲爲難,眸子裡卻滿是平靜。
金七嘆臉上的笑容不減,只不過像是狐狸般的眸子裡多了幾分冷淡。
他拍了拍手,房門從外輕輕推開,一個身穿華服的中年人捧了個木盒走進來。
對方將木盒放在顧小年身前的桌上,隨後退步出去。
金七嘆擡了擡手,語氣淡然,“此是雪蓮玉露丹,想必顧總旗也有所耳聞,雖然效用比不上廣寒寺的玉藥,卻是比洗髓丹還要強出幾分,是改變根骨增強體質的上乘丹藥。”
他隨後笑笑,“顧總旗是救命之恩,卻是老夫慚愧,弄不來更好的丹藥或是易筋鍛骨的秘方。”
顧小年心裡怎麼想的肯定不會明說,只是笑着一番客套。
他也不矯情,直接將木盒揣了,倒是讓對面的金七嘆多看了幾眼。
顧小年見金七嘆只是喝茶而不言語,知道這是有送客的意思了,他很有眼力見地提出了告辭。
兩人起身,又是一番禮貌性的客套。
等兩人走出去,在樓梯的拐角,鄧三卻是與被賭坊扣了幾天的武家兄弟等在那了。
金休走過來,主動朝顧小年抱了抱拳,“此番卻是在下孟浪了,還望顧總旗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怪罪。”
顧小年挑了挑眉,也笑了,“金公子說的哪裡話,方纔不過是開玩笑而已。”
金休同樣笑了笑,甚至還頗親切地送他下樓。
一旁,金七嘆一直含笑看着,等他們走出了賭坊,臉上的笑意這才收斂下去。
方纔進屋送木盒的華服中年人走過來,不發一言。
“你怎麼看?”金七嘆忽地開口。
“處事雖然還差些火候,但爲人沉穩,言行舉止不無斟酌,不錯。”身邊的中年人緩聲回道。
金七嘆點點頭,話裡幾多感慨,“此等人放在廟堂真是可惜了。”
中年人當然聽出了他的意思,低聲請示道:“要除掉嗎?”
“算了。”金七嘆搖搖頭,“畢竟是那位千歲的人,可惜就可惜吧。”
收回目光,他轉身便走。
可惜的是顧小年是那位千歲的人,身居廟堂,終究無法與江湖同處一路。
而不是一路人,便不是朋友,且日後極有可能會成爲敵人。
……
出了賭坊,顧小年翻身上馬,身後,是同樣騎馬的鄧三和步行的武家兄弟。
直到回了南鎮撫司,顧小年一路都沒有作聲。
鄧三小心地將馬牽去了馬房餵了,而武家兄弟則耷拉着腦袋跟着到了班房。
一進去,兩人便直接單膝跪在了地上,只是低着頭不說話。
顧小年在桌案後坐了,撣了撣衣袍,這纔看向兩人,“怎麼,在賭坊待了幾天,這腿就軟了?起來!”
武家兄弟相視一眼,待小心看了看顧小年的臉色後,這才站起身來。
大武抱拳道:“此番多謝大人活命之恩,日後上刀山下火海,我倆兄弟二人絕不皺皺眉頭。”
顧小年擺擺手,“別扯那些沒用的,說說,你們是怎麼被扣那的。”
那小武咬牙道:“是他們出老千設計咱們兄弟的。”
顧小年聽了聽,大抵與自己的猜想印證了下,無非就是金七嘆想要見的人是自己罷了。
這武家兄弟純粹是個引子,讓自己去賭坊救人的引子。
“行了,你們下去吧,好好洗洗晦氣,以後這賭坊就別去了。”顧小年說道。
“這,”小武猶豫片刻,還是說道:“不知我倆兄弟欠的銀子?”
顧小年想想,那金七嘆既然放了他們,應該便不再計較銀子的事了,當即說道:“銀子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日後好好當差吧。”
這兩人自然喜形於色,一臉高興地抱拳退下了。
顧小年臉上的笑意卻是淡了下去,金七嘆能成爲名震江湖的一號人物,所作所爲必然不是無的放矢。
對方用這武家兄弟,肯定還有別的意圖,只不過他現在還沒有抓住罷了。
當然,也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他揉了揉眉心,這纔將懷裡的木盒拿了出來。
木盒看着不甚精緻,其內也不過只是放了一個小小的瓷瓶。
瓶裡只有一枚丹藥,晶瑩剔透,如同一枚寶珠,正是那雪蓮玉露丹。
顧小年想着曾看過的對此丹的介紹,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實是貨真價實的上乘丹藥,這才倒了杯熱水,就這服下了。
一抹冰涼與溫熱入喉,彷彿夏日裡落了一盆涼水,讓他整個人不由地一顫。
接着,體內真氣自行運轉,顧小年周身散發出一層白氣,他輕吐口氣,只覺渾身有些發癢。
不是皮肉之癢,而是癢在了骨頭裡,想撓卻撓不到,宛如百爪撓心,難受卻又刺激的厲害。
他咬緊了牙關,知道是這靈丹起了作用,當即運轉‘登仙劍章’,將精神放空來完美吸收藥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