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公司,地下室內。
楊東坐在李靜波對面,聽見他提出幫忙除掉劉寶龍的條件後,的確產生了一絲心動,但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爲直到現在,他聽到的消息,全都是李靜波的一面之詞,並不能確定這一番話的真實性,何況羅漢還因爲涉嫌故意殺人,被羈押在看守所內,面對剛剛爲羅漢博取到的一絲希望,楊東思忖良久,還是沒有冒險的底氣,現在李超身負數案,已經隱匿起了蹤跡,如果李靜波也藉機跑了,這件事就辦的太傻逼了。
“我不會食言!只要你讓我找到李超,給我奶奶報了仇之後,我一定會幫你除掉劉寶龍!然後遠走他鄉,即使有一天我被警察抓了,也不會將事情咬到你身上!”李靜波見楊東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再次開口,又似是懇求。
“劉寶龍的事,我不需要你處理。”楊東很快做出了決定,繼續開口道:“你只要幫我套出李超的位置就可以了,抓人的事,我自己辦。”
“那我的條件呢?”
“十萬塊錢太多了,我最多隻能給你兩萬。”楊東不容置疑的給出了價碼:“而且李超被捕之後,你也得去自首,指認李超的罪行,幫羅漢洗清嫌疑!”
“行!”李靜波沉默半晌後,咬牙選擇了妥協:“但是見到李超之前,你一定不能把我交給警察,而且找到他之後,你務必要讓我見他一面,因爲我有一句話,必須要當面問他!”
“可以!”楊東聽見這話,略一沉吟後,點頭默許。
……
次日上午,十點多鐘,楊東獨自一人趕到方成寄賣行之後,坐在了畢方的辦公室中。
楊東坐在畢方對面,言語誠摯的開口:“畢哥,最近一段時間,我給你添麻煩了,事情的經過,我聽小悅跟我講了,如果我出事那天,不是你在手術單上籤了字,我恐怕捱不過這一劫,還有你墊付的醫藥費,我會盡快還你,最近一段時間,我給你添麻煩了。”
“咱們相識一場,大家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你今天過來,如果是專程對我說這些的,就有點沒勁了,還有醫藥費的事,我既然能把這個錢替你墊上,就不會怕你賴賬。”畢方咧嘴一笑,沒當回事的擺了下手。
“我今天過來,還真不是爲了這些事來的。”楊東順勢接下了畢方的話茬。
“我就知道你有事。”畢方咧嘴一笑,拿起了桌上的煙盒,直言開口:“羅漢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些,但他牽涉的案子有點大,憑我的關係,可能幫不上忙。”
“畢哥,我今天過來,不是因爲羅漢的案子。”楊東再次搖頭。
“不是因爲案子,那你現在找我,還能有什麼事啊?”
“之前你不是幫我聯繫過一個園林處的人嗎,我原本想着,讓天馳跟他接觸一下,但是後期我們都了意外,這件事就耽誤了,現在我們洪水灣的工程已經做完了,但是驗收方面,卻遲遲沒有消息,所以我想讓你幫我約一下這個人,我跟他聊聊。”楊東笑着迴應道。
“我發現你心是真大,兩個兄弟全都扔進去了,你還有心思做工程呢?”畢方聽完楊東的話,也有些忍俊不禁。
“羅漢他們被捕,是司法機關的事,我就算再着急,也幫不上忙啊。”楊東撇了下嘴:“前些天我哥回來,幫我搭上了一個市局的關係,可以幫忙活動一下羅漢的案子,現在案子快出頭了,我也不能總用嘴去搪塞別人,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儘快讓工程過檢,把尾款收回來。”
“這倒是實話,現在這個社會,誰用誰幫忙,也不能白用。”畢方表示理解的點了下頭,拿起了桌上的手機:“你稍等一下,我去給園林處的人打個電話。”
“哎!”
話音落,畢方直接拿着電話,走出了房間,楊東則坐在原位,鼓搗起了手機。
大約五分鐘後,畢方再次推門,回到了房間內。
“怎麼樣,聯繫上了嗎?”楊東看見畢方進門,擡頭問了一句。
“電話打通了,但是人沒約上。”畢方微微搖頭,臉色不太好看的迴應了一聲。
“啥意思啊?”楊東一愣。
“東子,我這次幫你找的人,跟我私交不錯,所以通話的時候,他也沒繞彎子,跟我把事情挑明瞭,他說你們三合這次做的工程之所以會不過檢,跟區園林處沒關係,主要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所以我這個朋友,即使跟你見了面,對於驗收的事,也沒什麼意義,他幫不上忙,自然無功不受祿。”畢方直言說道。
“上面打招呼的人是誰,他知道嗎?”之前洪水灣的工程被更換樹種的時候,楊東便已經篤定,這件事裡面,一定有劉寶龍從中作梗,但是他還真沒想到,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劉寶龍竟然還在發揮着作用。
“工程驗收的事,是區園林處一個姓孟的科長在把着,我這個朋友跟他不對付,所以知道的消息不多,要不然,我再幫你問問別人?”
“算了,知道問題的根源出在哪,我心裡就有數了。”楊東想了想,擺手回絕。
“東子,我勸你一句,這種事,你從官方下手,意義真的不大,即使你能找關係,把這個姓孟的科長擺平,但是萬一再出來一個姓劉的,姓張的,你怎麼辦?”畢方提起楊東現在的處境,略微沉吟了一下:“既然這件事,是因爲劉寶龍而起的,那麼只要他還在,肯定會不斷找關係卡你,而你如果想一勞永逸,最終還得選擇跟他對話。”
“畢哥,你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真想實施起來,實在是太難了。”楊東心中對畢方的話深感贊同,但面對現實,卻又無可奈何:“劉寶龍在社會上,已經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不管是經濟實力,還是社會關係,都要遠遠在我之上,我們倆之間的關係發展到現在,已經沒辦法再去用語言去調和了,因爲我不會服軟,他也不會低頭,所以雙方只要再次碰撞,肯定得用刀槍說話,說實話,我想過很多能收拾劉寶龍的辦法,但最終又被我挨個推翻,逐一否決,以我現在的自身條件,如果除掉劉寶龍,一定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何況當下這個社會,做什麼事情都是有成本的,我既然步入社會,就得遵守它的規則,我不怕付出代價,但是拼掉劉寶龍,跟我們要付出的成本和得到的利益比起來,好像都很難形成正比,所以此時此刻,不管我是不是願意,但最好的選擇,貌似只能隱忍,最起碼也得等到羅漢的案子落地,才能騰出手來。”
“嗯,你的想法沒錯,像你這個年紀的人,遇見事不慌不亂,還能把心態壓的這麼穩,屬實不易。”畢方琢磨了一下楊東的話,微微點頭,按照當下的局勢,在幾方勢力都被警方盯死的情況下,楊東如果因爲自己中槍的事,而去找劉寶龍盲目尋仇,一旦上綱上線,那麼三合公司結局,必然只有凋零。
“畢哥,你高擡我了,說真的,我現在被劉寶龍踩的這麼狠,手裡如果但凡有一點資本,我都敢跟他拼命,可你看我現在的狀態,手裡一分錢沒有,身邊的兄弟身陷囹圄,官方背景白紙一張,工程又被扼住了命門。”提起這些瑣事,楊東露出了一個苦笑:“你說,我就算想拼,我能拼得過他嗎?”
“即使拼得過,你也不能拼!你以後在社會上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遠,如果剛進門,就被劉寶龍絆倒了,那麼以你現在的身子骨,再想爬起來,可就難了,你記住,三十歲之前,一切要求穩,將來不管遇見了誰,都不要選擇魚死網破,因爲在你沒有將自己的事業徹底穩定下來之前,拼命只會自取滅亡。”畢方低頭話音落,皺眉思考了一下:“這樣吧,我先給你拿點錢,用來疏通一下你哥給你留下的關係,你說的沒錯,人如果想在社會上辦成什麼事,官方那邊沒有關係,的確很難。”
“你在這時候給我拿錢,就不怕我的公司真倒了,這錢還不上你啊。”楊東聞言一笑。
“錢還不上,那你就用人抵債唄,正好我身邊,一直缺個合適的司機,呵呵。”畢方看着楊東,同樣笑吟吟的開口。
“畢哥,你放心,等我邁過去這個坎,這錢,我哪怕砸鍋賣鐵,也一定還你!”楊東看着畢方,神色認真且恭敬的應聲回道。
“這錢你先用着,我這邊不急。”畢方聽完楊東的回答,微微一怔,隨即適時打住話茬,沒再提司機的事。
……
楊東從畢方的公司離開以後,站在門口嚼了兩枚藥片,隨後伸手攔下一臺出租車,趕往了Z山區。
一小時後,楊東在市局附近,一家臨街的咖啡館中,見到了孫建勳。
咖啡廳角落,一個用屏風隔開的小包廂內,楊東伸手,將身前的一個牛皮紙袋子推了過去:“勳哥,最近一段時間,我的兩個朋友承蒙你的照顧,這裡面有些錢,雖然不算多,但終歸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別嫌棄。”
孫建勳見到楊東如此直白的表達方式,伸手挑了一下牛皮紙袋的邊緣,看着裡面打着捆的五摞現金,不禁莞爾:“這還是咱們倆的第一次見面,你就給我送錢,不怕我駁了你面子啊?”
“勳哥,既然賓哥能把你介紹給我認識,那麼以後的日子裡,我肯定免不了麻煩你,這種方式雖然比較直白,可是也免去了我們之間的互相試探,而且我在求你辦事的時候,也能張得開嘴。”
“你這小子,說話直接,不磨嘰,挺對我的路子。”孫建勳聞言一笑,沒有繼續糾結錢的事:“你今天找我,不光是爲了這個事吧?”
“嗯。”楊東點了點頭,直言開口:“羅俊卿那邊案子,我這邊有了一些眉目。”
“哦?你說說看!”孫建勳一下來了精神。
“王新明的死,是李超乾的,當時李靜波也在場,現在李靜波在我手裡,他對我說,不僅是王新明的案子,還有黃保軍賭場的縱火案,以及黃保軍妻子的中毒案,都有李超的影子。”
“你辦事有點效率啊!”孫建勳聽見這話,頓時眼睛一亮:“李靜波人呢?”
“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說這件事,李靜波雖然在我手裡,但是我還不能把他交給你。”
“你什麼意思,這件事,你想自己幹啊?”孫建勳皺起了眉:“楊東,我提醒你一句,李超雖然罪大惡極,可是他被你處理,和被警方處理,這兩種結果所代表的性質,可是完全不同的,你別引火燒身。”
“勳哥,我如果真的想自己把事辦了,就不會來找你了,我不交人,是因爲李靜波的奶奶死在了李超手裡,而他答應幫我找人的條件之一,就是要在被捕之前,見李超一面,如果他落在警方手裡,恐怕就很難開口了。”楊東敘述完事情的大致經過,繼續開口道:“我是這樣想的,先讓李靜波找人,然後……”
隨着楊東開口,孫建勳二人坐在桌邊,小聲嘀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