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離開橡膠廠之後,並沒有用遠走,而是乘車去了甦家屯,在一處林天馳幾天前租下來的農家院落腳。
橡膠廠槍戰結束大約五分鐘後,楊東的手機鈴聲第一次響起。
“龍哥?”楊東看見張曉龍打來的電話號碼,按下了接聽。
“橡膠廠的尾巴掃乾淨了!”張曉龍言簡意賅。
“你們沒事吧?”楊東點頭問道。
“正棉受了傷,人沒有大礙,出去一年多的時間,他身體素質差了太多!”張曉龍解釋了一句。
“沒事就好!”楊東聞言,表情舒緩幾分。
“還需要我做點什麼?”
“我留了人在那邊接應你,會讓他們跟你聯繫!”
“妥!”
張曉龍語罷,掛斷了電話。
“東子,怎麼樣了?”林天馳側目問道。
“橡膠廠的麻煩解決了!”楊東拿起桌上的煙盒:“但是發哥那邊還沒回消息!”
“以他和遠哥的身手,對付趙磊,問題應該不大!”羅漢插了一句。
“等等吧!”楊東在沒有接到電話以前,並沒有抱有太樂觀的想法,只是抽着煙回了一句。
“交易出了問題,接下來應該乾點什麼?”林天馳趁着等消息的同時,岔開話題問道。
“趙磊今天約何翠山去南窪村辦事處,是因爲他找到了何巖出事那天,一個看見你車牌號碼的流浪漢,但是周航那邊,已經通過一個假消息,把趙磊提供給何翠山的消息給否了,在這種情況下,他是不可能跟趙磊合作的,所以橡膠廠的襲擊,應該是趙磊狗急跳牆。”楊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也就是說,咱們還可以跟何翠山繼續交易!”林天馳眼睛微睜。
“交易會繼續,但條件變了!”楊東吸了吸鼻子:“既然惡人的名聲已經背上了,索性,就把它扛到底!”
“鈴鈴鈴!”
語罷,鈴聲再度響起。
“發哥?”楊東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通電話。
“我這邊出了點問題,趙磊被人搶走了!”肖發伶開口。
“嗯。”楊東沒什麼情緒波動的點頭。
“趙磊身上中了三槍,而且有一槍打在了脖子上,存活的機率不是很大,但他畢竟沒有當場死亡,所以我很難做出最終判斷!”肖發伶補充一句。
“你們都沒事吧?”
“沒什麼問題,遠子腿上被鋼珠打了幾個彈孔,都是皮肉傷!”
“十里河這邊的事辦妥了,你們撤吧!”
“好!”
楊東跟肖發伶結束交談後,擡頭看着林天馳:“出了點意外,趙磊沒死!”
“沒死?!”羅漢聞言,眉心不僅擰成了一個疙瘩:“這個王八犢子!命這麼硬嗎?”
“十里河一把事,咱們已經跟老萬撕破臉了,今天趙磊先動手,咱們必須得反擊,如果不通過這次的事讓他沒,一旦後續受到干預,就沒機會了!”楊東冷着臉開口。
“你還想動?”林天馳挑眉。
“我必須動!”楊東果斷點頭。
……
紅歌集團,董事長辦公室內。
“我剛接到消息,趙磊出事了!”老卡看着萬紅仰,臉色略微有些陰沉:“他在十里河那邊,強行跟楊東動手,但是出了一些變故,而且遭到了追殺,身上中了三槍,其中兩處是致命傷!該掃的尾巴,我都已經掃完了!至於楊東那邊的情況,目前還不清楚!”
“人還在嗎?”萬紅仰聽完老卡的迴應,眼角微微跳動了兩下,他雖然一直在找人跟趙磊進行制衡,但心中卻始終對趙磊欣賞有加,沈Y這麼多社會混子,僅有趙磊能夠被萬紅仰看成自己人,所以趙磊出事,確確實實撥動了萬紅仰心底的一根弦。
“送到了區人民醫院搶救,但是情況很不樂觀。”老卡微微搖頭。
“馬上安排他轉院,給衛生廳的老閔打電話,讓他安排最好的醫生,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趙磊的命留住!國內不行,就送國外!”萬紅仰僅僅遲疑了不到兩秒鐘,就無比堅決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好,我這就安排!”老卡點點頭,話鋒一轉道:“趙磊倒了,十里河那邊的項目就出現了空缺,今天原本是楊東跟何翠山籤合同的日子,時間很緊迫,要不然,我頂上去?”
“算了,十里河那邊,你再去,意義不大。”萬紅仰思考了一下,微微搖頭:“楊東既然敢這麼冒險的動趙磊,說明他已經有十足把握了,你這時候上去,於事無補,況且十里河的情況太過於兇險,趙磊已經出問題了,你多餘摻和!”
“那……十里河的項目,放棄了?”老卡輕輕皺眉。
“先盯緊趙磊的情況吧,這些事放放再說!”萬紅仰擺手。
“好,那我儘快去辦!”老卡點點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緩緩關門。
老卡走後,萬紅仰打開抽屜,動作緩慢的剪好一支雪茄,點燃後緩緩起身,站在窗口看着繁華無際的都市,輕輕吐出一口煙霧,沉默許久後,低聲呢喃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我低估了周航,也錯失了一員虎將……楊東,或許還真是被我小瞧了!”
……
時近黃昏,晚風徐徐,隨着最後一抹陽光墜入山谷,夜色逐漸將一日的喧囂覆蓋。
市內某無接觸式入住的獨棟別墅民宿內,在沙發前呆坐許久的何翠山看着桌上的電話,心中百感交集。
橡膠廠的一場槍戰結束,何翠山被自己的私人保鏢掩護着離開了橡膠廠區域,但臨走之前聽見的劇烈槍聲,讓他一整天的時間都感覺心神不寧。
雖然一系列暴力事件的發生,已經完全出乎了何翠山的預料,但是他心中十分清楚,現在出了這種事,他是沒有機會向楊東解釋的,因爲不管他是主動還是被動,都將雙方的矛盾掀了起來,成爲了罪魁禍首。
橡膠廠的事情,會給楊東帶來多大的敵意,他心中很清楚,可他目前還不知道,橡膠廠的一場槍戰,究竟是一個什麼結果,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擔心這場爭端的結局,他唯一在乎的,就是盛怒之下的楊東,究竟會怎麼對付懷有身孕的張雅。
思緒飛轉,何翠山最終還是拿起了手機,撥通了楊東的電話號碼,雖然他把這件事辦的極爲噁心,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何總,你好!”彩鈴響了許久,楊東那邊才接通了電話,而且他的聲音,也並未像何翠山想象當中的那麼憤怒。
“今天發生的事情,我知道我很難解釋清楚,我……”何翠山欲言又止,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或許在你眼中,我這種人,就是個下三濫,但我還沒下作到需要用一個女人泄憤!”楊東已經猜到了何翠山要說什麼,並沒有等他把話挑明,就接了過去。
“只要你願意把張雅交給我,我依舊可以跟你繼續往下談!之前答應的條件依舊作數,而且我不會再產生任何搖擺!我保證這次不會有任何問題!”何翠山聽見楊東的回答,同樣語速很快的補充了一句。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在做某件事之前,心中會產生無數想法,可是真等事情砸在頭上的時候纔會發現,原來一切預想都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樣,但何翠山很幸運,至少張雅沒事,他還有回頭的機會,尤其是這一天的煎熬,已經讓他再也無法承受其他變故。
“談可以,但是條件變了!”楊東等何翠山把話說完,語氣生硬的迴應道:“你的做法,讓我沒辦法對你產生任何信任,現在你的保證對於我來說,還不如一泡臭狗屎!”
“……”何翠山被楊東噎的無言以對。
“張雅可以給你,但之前的條件需要重新推翻,你知道我要什麼!但是我這邊除了張雅,什麼都不能給你!”楊東繼續補充了一句。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何翠山聞言,眉頭緊鎖。
“命我只有一條,今天差一點就沒了!而孫子,你也只有一個!抱着孫子遠離我,以後你看不見我,或許不會覺得我有多麼噁心,但孫子要是沒有了,你能不能拿走我的命,倒是可以試試,不過有句醜話先說在前面!你今天已經犯了一次錯,該知道這種滋味!”
“嘟…嘟……”
楊東明顯是不願意跟何翠山廢話,扔下一句話以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強盜!”
何翠山聽見電話裡傳來的忙音,一把將手機拍在了茶几上,胸口劇烈起伏,楊東的態度很明顯,他要生訛橡膠廠,作爲今天一系列事件的賠償。
何翠山的確有錢,但絕對不是那種有錢沒處花的冤大頭,面對楊東的脅迫,他滿心不甘,但是隨即又泛起了一抹無力感。
“咚咚!”
就在何翠山進退維谷之際,樑忠平敲響了何翠山的房門:“何總,剛剛司機小周來電話,說他已經拿到了所有檢測機構的報告,今晚就回坐飛機回來!還有,殯儀館那邊也來了電話,問小巖的遺體什麼時候火化?”
何翠山沉默不語。
“何總?”樑忠平低聲呼喚了一句。
“老樑,你說橡膠廠跟何巖的孩子相比,哪個更重要啊?”何翠山擡頭,對着樑忠平突兀的問了一句。
“何總,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樑忠平楞了一下。
“就當聊家常了!”何翠山面無表情。
“嘖!”
樑忠平躊躇片刻,嘬着牙花子看向了何翠山:“何總,其實我知道你心裡的想法比較矛盾,而我就是一個老農民,站不在你的高度上,也揣摩不到你的想法,但是在我們鄉下,像你這個歲數的人,平時的主要任務,就是農忙的時候種種地,農閒的時候哄哄孫子孫女,帶着小崽兒去山上抓抓螞蚱,放放風箏!你眼看着也是快奔六十歲的人了,到了這個年紀,精力肯定一天不如一天,而且以你的身家,就是成天吃魚翅燕窩、海蔘鮑魚,手裡的錢也花不完!我雖然沒錢,但是從小我爹就告訴過我一句話,他說錢是賺不完的,但命是有年限的,你做了一輩子生意,也該讓自己舒舒服服的享享清福了!”
“你是覺得,我老了?”何翠山擡頭問道。
“這倒不是,我只是覺得,人吶,很多時候沒錢也能活,而且有些東西,不是花錢就能買到的!”樑忠平憨厚的笑了。
“通知殯儀館,小巖的屍體明天火化!”何翠山沉吟數秒,擺手斥退了樑忠平,再度撥通了楊東的電話號碼:“今天的事,確實因我而起,你的條件,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