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內,湯正棉聽說楊東要讓他們在國外留下好幾個月,登時有些犯愁的蹙起了眉頭:“你讓我們留下倒是可以,問題我們倆沒有一個懂外語的,你讓我們倆在國外生存,這不屬於扯犢子嗎!”
“這一點我已經想到了,我跟中介公司打過招呼,幫你們僱了翻譯,不管是在這邊還是去了加國,都有國內的留學生給你們充當翻譯。”楊東考慮周全的迴應道。
“我們留下,你怎麼辦?”張曉龍看了楊東一眼:“如今吳坤已經沒了,你們又準備冒懵撲去沈Y,身邊沒人,可以嗎?”
“放心吧,不論如何,我都是在國內,總要比李俊茹一家的境遇好了很多,何況我身邊還有羅漢和騰翔、小傲他們,而且輝哥不是說了嗎,等我們到了沈Y,他會幫我們搭上新關係的。”楊東點頭回應。
“好,那我們留下。”張曉龍雖然也是第一次踏足這個國家,但情緒穩健的點了點頭,沒有任何不適之感。
“對了,這個給你們。”楊東說話間,又在手裡的一堆袋子當中翻找出了一個牛皮紙袋,給張曉龍遞了過去:“這裡面,一共有一億韓元,摺合人民幣大約五十八萬多一點,全部是五萬一張的面值。”
“你哪來的錢?”張曉龍順着袋口往裡看了一眼,微微有些意外。
“今天早上找身份證的時候,在行李箱裡發現了老李當年給我的那塊羅傑杜彼手錶,我讓天馳拿去當了,一共換了六十五萬,除了他們留下的五萬塊錢生活費,剩下的全在這裡。”楊東開口解釋了一句。
“你拿一半走吧,我們用不了這麼多。”張曉龍開口要推辭。
“收下吧,你們在國外,難免遇見什麼事情,錢能通神,這個道理在哪都行得通。”楊東一口回絕。
“行吧,那你準備什麼時候走?”張曉龍微微點頭。
“等幾天,等李俊茹和柴浩哲的傷勢穩定了,我就回去。”
……
眨眼之間,楊東在釜S這邊,已經逗留了六天時間,而李俊茹和柴浩哲經過幾天的休養,也全都甦醒過來,因爲李俊茹傷到了脾臟,所以不能進食和喝水,每天只能靠營養液和葡萄糖維持生命,躺在牀上靜養,柴浩哲在甦醒之後,也被傷口疼的不斷掉眼淚,尤其是在消費很高的H國,三人的醫療費,更是一筆驚人的數字。
幾天時間內,楊東始終在照顧着他們一家三口,雖然李俊茹幾人恢復的越來越好,但同樣身上帶傷的楊東,卻明顯的憔悴了下去。
這天晚上,等一行人吃完飯之後,楊東坐在李俊茹牀邊,輕聲開口道:“嫂子,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國了,一會我就得做飛機回首E,等候轉機。”
正在敲打鍵盤翻譯文件的柴雨琪聽見這話,手上的動作忽然停滯了一下。
“這麼急?”李俊茹因爲數天水米未進,面容已經消瘦不少,眼窩深陷。
“我這次過來,是通過朋友聯繫旅行社,做的跟團落地籤,入境時間只有七天,明天是最後的期限了。”楊東微微點頭:“不過我已經把張曉龍和湯正棉的簽證做好了,他們都是九十天的期限,最近這段時間,他們會留下照顧你們。”
“不用,我們這次出事,你已經足夠照顧我們了,就別再給你添麻煩了。”李俊茹微微搖頭,想要拒絕。
“這事聽我的吧。”楊東溫聲細語的打斷了李俊茹的話:“只有你們娘仨無恙,我才國內才能安心。”
“小東,聽我一句勸,有些事,既然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沒必要……”李俊茹微微嘆氣,還是準備規勸楊東放下柴華南的仇恨。
“嫂子,我這個人就這樣,有些事在我心裡,它過不去,只能解決。”楊東露出一抹笑容:“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唉……想走就走吧。”李俊茹明白楊東去意已決,也就不再挽留。
“時間不早了,你們早些休息吧,我也該走了。”楊東語罷,走到隔壁牀摸了摸柴浩哲的頭:“小子,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大人了,答應我,一定要照顧好你媽和你姐,知道嗎!”
“那你呢?你還會照顧我們嗎?”柴浩哲聽完楊東的話,稚嫩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好奇。
“……會的。”楊東聽見柴浩哲的問題,臉色忽而一僵,隨後轉過身,站在了柴雨琪身邊:“我走了。”
“我送你吧。”柴雨琪聽見楊東的聲音,沉默數秒後,緩緩起身,拿起了衣架上的外衣,跟楊東並肩而行。
醫院門前的街道上,長燈如龍,車流涌涌。
密集的人羣當中,楊東和柴雨琪相對而望,在人羣當中,顯得並不起眼。
兩人的道別,並沒有多麼轟轟烈烈,對望許久後,楊東伸出手,幫柴雨琪整理了一下衣領:“天寒了,回去吧,小心着涼。”
“沒關係,讓我再多看你一眼吧,下次再見,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柴雨琪臉上浮起一抹淺笑:“我早就知道,其實你根本不會跟我們一起走,你會留在國內的……我早就知道。”
“小雨……有些事,我必須做。”聽見柴雨琪的問題,楊東並未辯解,只是微微低下了頭。
“沒事,我懂,畢竟現在的我,該懂事了,對吧。”柴雨琪點了點頭,語氣中的成熟讓楊東倍感心疼。
“你知道麼,並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你能懂事,相比之下,我更希望你能快樂,可是……”楊東把話說到一半,再度沉默了下去,他很想安慰一下柴雨琪,可是現在的他,給不了柴雨琪任何承諾,只能說得越多,遺憾越多。
“時間到了,你該走了。”柴雨琪點點頭,伸手攔下了一臺出租車。
“照顧好自己。”楊東本想給柴雨琪一個擁抱,但想了想,最終作罷,邁步坐進了出租車裡。
“楊東,你知道嗎,我曾以爲,你是我的滿目山河,但今天我才明白,原來你我,只是可愛而不可得,希望你可以越來越好,還有,千萬不要拿過去的你,來折磨現在的自己!”柴雨琪盯着楊東的眼睛,認真的留下一句話之後,伸手關上了車門,而不懂華語的司機看見柴雨琪的動作,也開始驅車前行,將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隨着出租車的燈光最終融合在繁華夜色當中,柴雨琪驀然轉身,步伐寂寥的向住院樓走去,這一刻,她已經明白,自己心底對於楊東的那一份喜歡,再也飛不過阻礙在兩人之間的千山萬水了。
她想勸楊東留下,她想告訴楊東,自己愛的一個男人已經不在了,她不想再失去另外一個,可她知道,有些話說出來之後,除了平添傷感,根本起不到任何左右。
因爲她愛的,就是那個滿腔熱血,無比固執的男人。
……
次日上午。
在H國駐留一週的楊東,在首E乘坐飛機,最終在沈Y桃仙機場落地,但是並沒有與提前趕到的林天馳等人匯合。
楊東的歸國,意味着柴華南的案子已經徹底落地,李俊茹母女留在國外,有了張曉龍和湯正棉的照顧,也讓他暫時沒有了後顧之憂。
隨着媒體開始收聲,在不久前還被全國網友津津樂道的柴華南涉黑大案,逐漸淡化在了綿長平淡的生活當中,就像一個與所有人無關的故事,壞人的行爲受到了懲罰,正道的光重新潑撒在大地上,結局完美無瑕。
但身處其中的人,卻很難從陰影當中走出來。
一家隔音很好的賓館房間當中,終於可以卸下一身枷鎖與疲憊的楊東,一個人喝了三瓶白酒。
酒後,楊東痛哭流涕,失聲吶喊,做出了一切失態的行爲,在這一刻,他終於能夠做一次自己,不用去思考任何事情。
他想念柴華南,想念以前的生活,藉着酒勁肆無忌憚的咒罵着一切。
這一刻的楊東,不用想着未來,不用想着生活,不用想着所有人,他只是他自己,是一個年僅二十六歲,歷經無數苦難,卻仍舊沒有達到目的普通人。
最終,楊東倒在滿地嘔吐物上昏沉睡去。
……
翌日清晨,太陽依舊升起,起了個大早的楊東吞下一大把止痛藥,衝了個澡之後,強忍着宿醉的頭痛感,按照林天馳發來的地址趕了過去,面色平靜,一如往常,似乎他前一夜的宿醉,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楊東坐在出租車上,眼見外面的街景越來越荒涼,眉頭也隨即越皺越緊,直到一個多小時以後,出租車才停在了甦家屯那邊一個農村的村口。
楊東下車之後,一路跟林天馳通着電話,又在村子裡繞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左右,這才最終找到了一戶四周被苞米地圍起來的民宅,如果不站在外面仔細看,外人都很難發現這片莊稼地裡還有個房子。
“東子!這邊呢!”隨着一聲呼喊,林天馳很快從莊稼地當中一條半米多寬的小路里鑽了出來,張嘴喊了楊東一句。
“你們怎麼想的,怎麼租了這麼一個房子呢?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是住在墳圈子裡呢!”楊東看見林天馳如同熊瞎子一般從玉米地裡鑽出來,當即無語。
“呵呵,這地方是我們特意挑的,這不是輝哥和鋼哥身上都有事嗎,這地方不引人注目,而且出了事以後,直接就能往苞米地鑽,一般人絕對找不到,也追不上。”林天馳呲牙一笑,帶着楊東沿那條小路向裡走去。
“你這地方,別說其他人找不到,估計自己人不住個一年半載,都未必能找到家。”楊東斜了林天馳一眼,十分了解他的開口問道:“你帶大家住苞米地,是不是因爲這地方房租便宜啊?”
“多少也有一點這方面的因素,你也知道,咱們這次出來,手裡的現金加在一起,也就不到十萬塊錢,而且輝哥和鋼哥身上有傷,每天都得用藥,大家人吃馬喂的,哪不是錢啊,咱們別的不說,就說羅漢,吃一頓飯,他能懟八個饅頭,一天就是二十四個,一個饅頭賣一塊五,一天光是主食,他就能吃三十六塊錢的,你說我能不精打細算嗎?反正咱們現在也沒業務,等找到正事了,再慢慢往市內搬唄。”林天馳挺有理的犟了一句。
“你當年沒去學個會計專業,真是白瞎你這個人才了。”楊東一路聽着林天馳的絮叨,很快走進了農家院當中,林天馳租的這個院子,雖然處於莊稼地裡,但之前明顯住過人,打理的也算乾淨。
楊東進門之後,鞏輝和雷鋼正坐在土炕上嗑着瓜子閒聊,楊東看見鞏輝精神頭不錯,咧嘴一笑:“呵呵,你這身體恢復的可以啊。”
“還行吧,都是皮肉傷,不怎麼礙事,怎麼樣,你的事辦完了?”鞏輝開口問了一句。
“嗯,處理好了。”楊東微微點頭,隨後也沒繞彎子,抓起一把瓜子跟鞏輝聊了起來:“輝哥,咱們現在已經在沈Y落腳了,你覺得什麼時候跟萬紅仰見面合適啊?”
“再等等吧,咱們現在個個帶傷,看起來就是一夥殘兵敗將,即便真有活也幹不了,等大家都恢復一下,我再帶你去找他聊聊。”鞏輝扔掉瓜子皮迴應道。
“輝哥,這個萬紅仰,在沈Y這邊,屬於什麼級別啊?”楊東舔着嘴脣追問了一句。
“這事怎麼跟你解釋呢?”鞏輝吧嗒了一下嘴脣:“這次一個白沐陽,就能聚鼎拖垮了,而萬紅仰身邊的圈子裡,幾乎個個都是白沐陽那種選手,我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那這個萬紅仰,能量可以啊!”楊東聽完鞏輝的話,眼睛忽然一亮,對於雙方見面的事,也期待了起來。
“是可以,但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搭理咱們。”鞏輝撇嘴迴應道。
對於此時此刻的楊東來說,他心中從來都沒有對於攀上一個關係這麼渴望過,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他已經深刻地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自己以前在社會上混,雖然稱得上一帆風順,但最多隻是小打小鬧,如果沒有一個牛逼的背景,那他就永遠都不會有往前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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