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這天一早,羅漢就帶着劉悅先行回了老家,剩下的楊東和林天馳也驅車去了一家商場,挑選了一些合適的禮物,先是去了L順口見了畢方,中午又被畢方留下喝了頓酒,等下午回到市裡,又去了孫建勳家裡一趟,等二人離開的時候,時間已經快晚上七點了。
“東子,時間都已經這麼晚了,柴哥家那邊,咱們還去嗎?”林天馳看着已經亮起街燈的道路,扭頭向楊東問了一句。
“過去看看吧,我已經買好了今晚十一點半飛海N的航班,咱們現在去柴哥家裡看一眼,然後我直接就去機場了。”今年這個春節,因爲海N那邊的工地依舊工期滿滿,所以楊鵬同樣得留在那邊過年,去年的時候,楊東選擇了留在大L獨自過年,但是今年新年,三合公司的狀況已經明顯好轉,而且漁船歸港之後,公司裡也沒什麼事務要處理,楊東就跟楊鵬聯繫了一下,打算去海N那邊陪哥哥過個年。
春節,總得家人團聚,纔有節日的味道。
林天馳聽完楊東的一番話,微微點頭,隨即驅車向柴華南家駛去,自從楊東上次請柴華南吃了一頓飯之後,柴華南閒來無事的時候,偶爾也會給楊東打個電話,有時候是讓楊東幫忙開趟車,有時候也會讓楊東他們陪他去釣釣魚、喝喝茶什麼的,雖然沒什麼正事,但是交往還算密切,而楊東等人也願意跟柴華南接觸,除了柴華南幫過衆人一次的恩情,楊東他們也確實是想跟柴華南學一些爲人處世方面的知識。
柴華南的住所,位於濱海路的某別墅區,是一戶租賃的獨棟別墅,這個別墅區中的別墅,都沒有獨立的庭院,但是住宅間距很大,而且道路也是單獨規劃的,所以私密性還是能得到保證的。
二十分鐘後。
“吱嘎!”
林天馳將車停在別墅區門前,剛要去門衛崗亭登記的時候,口袋中的鈴聲響起,他接通電話之後,簡單聊了幾句,頓時面色一凜。
“天馳,怎麼了?”楊東看見林天馳臉色不對,扭頭問了一句。
“我媽犯了急性闌尾炎,去醫院了。”林天馳煩躁的解釋了一句:“他現在的丈夫給我打電話,說他晚上得值夜班,讓我去醫院陪護。”
“你家裡既然有事,就先過去吧,”楊東聽見這話,伸手拿起了後座上的禮品盒子什麼的:“我去柴哥家裡,也就是打個照面,坐不了幾分鐘,把東西給他之後,我自己就打車去機場了。”
“行,那我先過去看一眼,就不陪你了。”林天馳聽見這話,跟楊東打了個招呼,率先駕車離開,楊東也拎着買好的禮盒,邁步走進了別墅區內,同時掏出手機,撥通了李靜波的號碼。
“喂,東哥。”電話另外一邊,正在跟黃佔武與顧北明喝酒的李靜波,伸手接通了來電。
“今天晚上,我要飛去海N,跟我哥一起過年,你跟我一起走吧。”楊東直言開口。
“東哥,我就不去了。”李靜波聽見楊東的話,心頭一暖,但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一句。
“不跟我走,你去哪過年啊?”
“明天一早,我回老家給我奶奶掃墓,然後就在老家過了。”李靜波敷衍了一句。
“你自己一個人,這個年怎麼過啊,還是跟我走吧。”
“東哥,我真不去了。”李靜波抿着嘴脣,再次回絕:“我想家了,想回去看看。”
“行吧,有什麼需要,你給我打電話。”楊東見李靜波兩次回絕,也沒再堅持,掛斷了電話。
“小波,東哥找你有事啊?”顧北明等李靜波放下手機之後,擡頭問了一句。
“沒事,喝酒吧。”李靜波苦澀一笑,端起了酒杯。
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明天一早,顧北明和黃佔武也要回老家過年,顧北明的老家是內M的,家裡的條件挺一般,黃佔武的父親,早些年因爲失手殺人被判了無期徒刑,母親也把他拋下改嫁了,這麼多年,他始終跟寄居在叔叔家中生活,這些因素,也是他們倆留在大L不願意回家的原因之一,之前顧北明也邀請過李靜波跟他一起回家過年,但同樣被李靜波拒絕了。
對於李靜波這種孑然獨立的人來說,似乎這些闔家團圓的節日,卻是一個讓他唯恐避之不及的禁區。
……
另外一邊,楊東跟李靜波通過電話之後,站在柴華南家的別墅門口,按響了門鈴。
“咣噹!”
幾秒種後,房間的門被拉開,柴華南看見站在門前的楊東,驀地一怔:“哎,你怎麼來了呢?”
“柴哥,這不是到年底了嘛,我來看看你,可你這……也太有視覺衝擊力了吧!”楊東打量了一眼柴華南的裝扮,也愣住了,此刻柴華南穿着一身睡衣,手裡帶着膠皮手套,正拎着一根拖把,身前還圍了一條花花綠綠的圍裙,色彩極其鮮豔,就像鄉下的被罩一樣,在胸口的地方還有一朵大牡丹花,楊東平時見慣了柴華南泰然自若的形象,冷不丁一看見他這幅樣子,不僅在視覺上,也在心理上形成了巨大反差。
“啊,這不是過年了嗎,家裡的保姆放假了,我自己收拾收拾屋。”柴華南看見楊東詫異的眼神,咧嘴一笑,讓開了門口的位置:“快,屋裡請。”
“哎,好。”楊東邁步走到了門口,比劃了一下手裡的禮盒:“柴哥,這是給你和嫂子帶的禮物。”
“你有心了,謝謝啊。”柴華南微微點頭,在鞋櫃裡拿出了拖鞋:“快,屋裡請。”
“老柴,誰來了?”就在楊東和柴華南站在門口寒暄的時候,客廳裡也傳來了一個女聲,楊東循聲看了一眼,旋即再次一愣,此刻在大廳內,電視里正在播放着電視劇,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站在沙發邊上,正在向這邊觀望,在沙發後面的牆角位置,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男孩,正背對衆人,站在牆角面壁思過,聽見這邊的聲音,本能扭頭,吸着大鼻涕看了一眼。
“看什麼看!轉過去撅着!”少婦見孩子轉身,頓時一聲呵斥。
“刷!”
孩子聽見這話,頓時轉身,噤若寒蟬的繼續面壁。
“那個啥,俊茹,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一個小兄弟,叫楊東。”柴華南聽見少婦的問話,溫聲細語的解釋了一句。
“柴哥,這是嫂子吧。”楊東聽完柴華南的話,頓時咧嘴一笑,對少婦微微點頭:“嫂子你好!”
柴華南的妻子聽見楊東打招呼,根本沒有迴應,而是冷眼看着柴華南:“姓柴的,我發現你最近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要麼就是成天不着家,要麼就是在傢什麼都不幹,我跟沒跟你說過,叫你少把這些社會上的人給我往家裡領,你是不是肉皮子又緊了?我好像已經一個禮拜沒揍你了吧?”
“那個,俊茹啊,你別生氣,你誤會了,小楊不是我公司的人,他是走正道的。”柴華南聞言,語速很快的解釋了一句,隨後看着楊東:“對吧!”
“啊,對對對!”楊東聞言,同樣點頭不迭:“嫂子,我是做海鮮生意的。”
李俊茹聽完楊東的話,又看了看他手上的凍瘡,沒再吱聲。
“小東,快,屋裡請。”柴華南見妻子沒說話,也開始招呼着楊東進屋,隨後看着妻子:“俊茹啊,這眼看着都快過年了,家裡來人,你總不能給人家甩臉子吧。”
“我是給別人甩臉子嗎?我問你,昨天你內衣上的兩根長頭髮,究竟是怎麼回事?”李俊茹大聲質問了一句。
“媳婦兒,我不是說了麼,那個衣服是我直接從乾洗店拿出來的,上面的衣服是怎麼回事,我真的不清楚,但是那頭髮也可能是雷鋼的。”
“雷鋼是個光頭,他哪來的長頭髮?”
“最近你不是沒見到他嗎,雷鋼玩嘻哈呢,就是扎着小辮蹦蹦跳跳那種!”柴華南縮脖解釋了一句,比劃了一下手裡的拖布:“這個事,你等我拖完地再跟你解釋,行不?”
“行了,你快放下吧,忙活了半個多小時,連個門廳都沒收拾出來,你還能幹點啥。”李俊茹呵斥了一句,隨後看着站在角落的兒子:“柴浩哲,你以後還敢在幼兒園摸女同學的手嗎!”
“麻麻,我錯了!以後看見女同學,我繞着走~”柴浩哲十分有經驗的迴應了一聲。
“走,上樓睡覺。”李俊茹再次呵斥一聲,隨即拎着孩子向二樓走去,把目光投看向楊東的時候,臉色緩和了幾分:“小楊,你先坐。”
“好嘞,嫂子。”楊東此刻也受到了柴華南家裡這種氛圍的感染,被李俊茹的彪悍氣息壓得噤若寒蟬。
“家裡來人了,不知道洗點水果啊!”李俊茹看着柴華南,再次呵斥了一句。
“啊,我這就去!”柴華南被妻子吼了一句,十分順從的點點頭,夾着褲襠向廚房走去。
“柴哥,我幫你!”楊東也隨之起身。
廚房內。
“你來我家裡,怎麼沒提前給我打個招呼呢。”柴華南站在水池邊,斜了楊東一眼,明顯對於他看見自己的這一面有些尷尬。
“柴哥,我也沒想到,你在家裡竟然有這麼高的地位。”楊東咧嘴一笑,輕聲回答了一句。
“江湖中人,也不能免俗的得過這種圍繞柴米油鹽的生活,扒去家門之外的僞裝,進了這個門之後,我只是他們的家人,而且我們家的事,你也不懂。”柴華南打開碗櫃,在裡面翻找了一下,把自己藏起來的煙翻出來,遞給了楊東一支:“我最早剛步入社會那一年,在修配廠學汽修,你嫂子他爸,是個包工頭,後來我們倆經歷了很多周折,很艱難的才走到了一起,我也是藉助我岳父的力量,形成了原始積累,後來我在短短几年內,資本就超過了我岳父,但是這麼多年,始終對你嫂子敬重有加,不管怎麼說,她能選擇在我最貧窮,最落魄的時候跟我在一起,就單單這一件事,我就得用一輩子回報她,因爲這是一個男人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