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虎典當行,二樓會議室內。
隨着林忠虎手下舉槍開始,房間內的氣氛陷入凝固,楊東自始至終對身旁壯漢手裡的槍視若無睹,跟辦公桌後面的林忠虎對視着。
“槍放下吧。”林忠虎微微擺手,阻止了手下人的動作,看着身前的楊東:“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如果不知道,我不會來。”楊東莞爾一笑,體態放鬆的迴應道。
“動了莫北,還敢來見我,你這是在向我挑釁?”林忠虎聽完楊東的迴應,眼神中透出了一抹戾氣。
“虎哥,你在本地聲名顯赫,或許在你自己看來,自己是個成功的社會大哥,但是對於我們這種連步都沒起來的底層而言,眼中沒有任何大哥。”楊東說話間,邁步走到了辦公桌對面的環形沙發邊上坐下:“我過來,是找你談合作的。”
“跟我對話之前,你首先應該擺正的,是自己的位置。”林忠虎把胳膊肘抵在辦公桌上,身體前探,目光凌厲的盯着楊東:“你覺得我可能跟你合作嗎?”
“不然你要跟誰合作,於旦康,還是拿走了你手裡地塊的溫世豪?”楊東坐直身體,針鋒相對的看着林忠虎:“我相信你能清楚,你之前之所以沒有被清出蘭江村,是因爲手裡握着地,他們沒人動你,是彼此鉗制,現在溫世豪吞了你的地,對於他們來說,你就沒什麼意義了,你應該知道,你拼不過溫世豪,如果投奔長錦地產的話,你的作用就是一把充作炮灰的槍,這一點,你心中比我清楚,相比之下,我覺得這筆生意,你還是跟我做最划算,如果你不甘心,還想重回蘭江村項目,那麼必須找一個手裡有地的人,不是嗎?”
林忠虎聽完楊東的一番迴應,拿起煙盒點燃了一支菸:“既然我跟長錦合作,會被人當做炮灰,又怎麼會知道你不會利用我呢?”
“因爲我們之間能做出制衡,我想吞了你,並不容易,因爲你的勢力要遠遠強過我,你跟我合作,最起碼不用擔心我會像長錦一樣,用完就把你甩了。”楊東也隨即點燃了一支菸:“不管是對於長錦來說,還是嘉翎來說,我們都是底層,你我之間或許有實力差距,但是對於他們來說,我們都是一樣的弱者,所以我們更應該報團取暖,不是嗎?”
林忠虎聽完楊東的話,沉吟半晌:“你找我合作,訴求是什麼?”
“我要你手裡的人,還有你在本地的名氣。”楊東直言開口:“憑我自己一個人想要跟這兩家掰腕子,有點費勁。”
“你這麼想摻和進蘭江村的項目裡,想拿多少錢走啊?”林忠虎聞言,舔着嘴脣問了一句。
“蘭江村這個項目,我沒想走。”楊東微笑作答。
“你是奔着工程來的?”林忠虎一怔過後,重新審視了楊東一眼:“年紀不大,胃口還不小,對於蘭江村的工程,你有多大把握能拿下來。”
“盡力而爲。”楊東面容平靜的迴應道。
“你身後的人是誰?”林忠虎正色看向了楊東:“憑你這個年齡段,自己玩不轉這個項目,是誰在支着你?”
“我今天過來,只想知道我們有沒有合作的可能。”楊東避開了林忠虎的話題:“跟我合作,是你翻盤唯一的機會。”
“蘭江村的工程拿下來之後,我要兩成份額。”林忠虎思慮片刻,擡頭回應。
“不可能。”楊東打斷了林忠虎的話:“如果我拿下蘭江村的項目,可以把火化場的承建交給你,這樣的話,你最起碼能夠補上一部分損失。”
“區區一個承建的活,你就想讓我跟你綁在一起賣命,是不是有些過於幼稚了?”
“我找你,你還有機會,如果我不找你,你連彌補損失的機會都沒有了。”楊東伸手在菸灰缸裡按熄了菸頭:“這張入場的門票,我並非一定要送出去。”
林忠虎聞聲沉默,同時也在權衡着利弊,自從孟倫和吳鐸背叛林忠虎開始,他似乎就一直在走背字,不僅手裡的項目沒了,自己還在離開東方酒店的路上遭遇了槍擊,雖然沒有對質,但林忠虎已經能夠確定,自己遭遇槍擊的事情,一定是溫世豪做的。
林忠虎是個純粹的地痞流氓出身,辦事基本靠訛,所以對於以“向來我訛人,不能人訛我”爲人生信條的林忠虎來說,這口惡氣是讓他很難嚥下去的,但是面對實力強盛的溫世豪,林忠虎又着實忌憚,否則他也不會龜縮在公司深居簡出,可是憑他的性格,如果說心裡不帶恨,或者說一點都不想報復,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楊東看着林忠虎眉頭緊蹙的思考,同樣一臉輕鬆地坐在旁邊沒有作聲,給林忠虎留出了思考的空間。
半晌後,林忠虎重新拿起了桌上的煙盒:“你知道嗎,我最早拿下蘭江村的地,就是爲了賺點俏錢,所以我的出發點本就不是爲了跟四蛋和溫世豪玩命,現在溫世豪雖然用了下作的手段吞了我的地,我心中也確實帶恨,可是仇恨並不能成爲我被你驅使的動力,畢竟我手裡還有其他生意,只要維持穩定,我仍舊可以把錢給抽回來,我在有利可圖的情況下都沒拼命,現在你只用了這麼一點蠅頭小利就像勾我入局廝殺,是不是有些過於玩笑了呢?”
楊東聽完林忠虎的迴應,心中一凜,他在趕來與林忠虎見面之前,本以爲林忠虎是一個完全憑藉暴力手段在社會上立足的莽夫,所以自己只要稍加引導,就能勾起林忠虎對溫世豪的仇恨,沒想到林忠虎根本沒理會他的用意,直接把話題切進了利益方面。
“虎哥,既然你感覺我的條件無法接受,那我就不叨擾了。”楊東坐在沙發上猶豫片刻,沒有繼續加碼,起身準備離開。
“我要火化場三年的經營權。”林忠虎看着楊東的背影,聲音不大的開口:“這個條件對你來說,不算苛刻吧?”
“踏踏!”
剛剛走出兩步的楊東聽見這話,轉身看向了林忠虎。
“火化場是壟斷行業,沒有競爭,利潤高昂,三年時間的收益,值得我跟你合作一把。”林忠虎繼續迴應道。
“一年。”楊東沉吟幾秒鐘,跟林忠虎對視着:“一年時間,我能做主。”
“兩年。”林忠虎做出了退步:“否則一切免談。”
“我能信你嗎?”楊東聽完林忠虎的迴應,認真問道。
“我又能信你嗎?”林忠虎同樣反問了一句。
楊東聞言一笑,重新坐在了沙發上。
“倒杯茶。”林忠虎隨即側臉吩咐道。
……
與此同時,長錦地產P蘭店分公司,宋恆的車緩緩開進了院內。
“吱嘎!”
司機一腳剎車,把車停在車位裡之後,側臉看着頭上裹滿了繃帶的宋恆:“大哥,咱們接下來咋辦呢?”
“這事你們別管了。”宋恆擺手打斷了司機的話:“你們幾個回蘭江村那邊吧,記住,今天的事嗎,別跟任何人說,誰他媽嘴欠,我拔誰的牙!”
“明白!”司機見宋恆臉色不好,很有眼力的應了一聲。
“咣噹!”
宋恆語罷,推門下車後,大步向員工宿舍走去。
因爲長錦地產的P蘭店分公司是爲了蘭江村項目特別設立的,所以公司裡的人,都是從市內過來的老班底,這些人的家都在市內,雖然兩地只相隔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但是爲了應對這邊隨時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所以四蛋和劉弘力等一衆人等,全都是長期在這邊居住的,而當初來租房子的人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就租了一個前後套院,除了前方的辦公樓,後面還有一個集體宿舍。
這個集體宿舍是個三層樓,一二層都是普通員工的住處,三層的房間大多空着,除了四蛋的一間屋子以外,其餘的也都是劉弘力、宋恆這些分公司高層的房間。
此時此刻,劉弘力正坐在牀邊泡腳,牆上的電視也播放着一部泰國的靈異電影。
“咣噹!”
就在電影的氛圍被烘托到最恐怖階段的時候,劉弘力的房門被一把推開。
“哎呦我艹!”
劉弘力聽見開門聲,不覺間一聲驚呼。
“噹啷!”
洗腳盆被一腳踢翻,洗腳水撒了滿地。
“力哥,你咋的了?”推門進屋的宋恆一愣。
“去你大爺的!你他媽血彪啊?有沒有點禮貌?進門之前能不能敲門?!”劉弘力被開門聲嚇了一哆嗦,感覺心臟怦怦直跳,扯着嗓子嚎了一句。
“主要是我平時來你屋裡,也都不敲門啊。”宋恆被罵的一咧嘴,悻悻迴應了一句後,伸手拿起門口的拖把開始幫忙擦地上的水漬。
“你怎麼回事,腦瓜子怎麼包的跟個木乃伊似的呢?”劉弘力注意到宋恆頭上厚厚的繃帶,還有青紫一片的臉頰後,拿起旁邊的煙盒開口問道。
“力哥,去千喜徵地的事,我辦砸了!”在長錦地產內,宋恆跟劉弘力的私交始終不錯,此刻聽見劉弘力問話,神色有些委屈的迴應道。
“你這傷是他們打的?”劉弘力眉頭深鎖。
“嗯。”宋恆擦完地上的水漬以後,感覺心中無比憋屈,把拖把立在一邊,看向了劉弘力:“力哥,之前在四哥面前,我是拍着胸脯子保證過,一定會把千喜公司那塊地拿下來的,但是這件事我辦砸了,四哥的脾氣你也知道,如果這件事讓他知道了,那我……”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每臨大事有靜氣,才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劉弘力看見宋恆的神色,眼神透出了些許厭惡,低頭把煙點燃:“幾個小生荒子,就他媽把你嚇成這樣啊?”
“力哥,我怕的不是他們,是四哥。”宋恆讓劉弘力損的一片脾氣沒有:“四哥的脾氣,你也知道。”
“呼!”
劉弘力聽完宋恆的回答,吐出了一口煙霧:“這事先別跟他說,我陪你辦,這件事本就是公司的分內事,我幫你,也不算出格。”
“力哥,啥也不說了!”宋恆聽見這話,登時眉開眼笑:“還是你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