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點二十。
邁騰停在市局樓下之後，楊東推開車門，在樓下門衛室登記完信息，就直接上樓，走進了孫建勳的辦公室內。
“大晚上的，就吃這個呀。”楊東進門的時候，看見正捧着泡麪桶的孫建勳，咧嘴一笑：“咱倆出去吃點東西啊？”
“算了，手裡一堆案子呢，我也不怎麼餓，就是爲了喝兩口湯暖暖胃。”孫建勳語罷，將泡麪桶放到了一邊。
“我那倆弟弟，在哪呢？”楊東落座後，遞過去了一支菸。
“訊問室，做筆錄呢。”孫建勳頓了一下：“今天晚上，案發現場那臺奧德賽是登記在你名下的三合公司的，你作爲法人，一會得配合着做個材料。”
“嗯，可以。”楊東點了點頭：“我的人，晚上能領走嗎？”
“局領導打過招呼，讓照顧一下，但是想把人領走，有點困難，今天晚上，他們倆涉嫌槍案，雖然按照他們的說法，是對方的人在圍堵他們，他們是出於自衛傷的人，但是在案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我們不好下定論。”孫建勳挑重點解釋了幾句，隨後繼續問道：“東子，你跟我說實話，你的人出現在龐家村，是不是奔着管寶榮去的？”
“他們倆怎麼說的？”楊東笑着問道。
“你手底下那倆兔崽子，嘴裡一句實話沒有，他倆說他們之所以出現在龐家村，是因爲郊遊去了，你見過兩個大小夥子，半夜三更的跑到郊區玩去嗎？”孫建勳一臉無奈。
“呵呵，那他們可能真的就是去郊遊了。”楊東身體後仰，靠在了椅子上。
“如果我不用辦案人的身份跟你交談呢？”孫建勳身體前傾，神色認真的看向了楊東：“管寶榮人呢？”
“走了。”楊東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今天晚上，我的人出現在龐家村，就是爲了抓管寶榮，而且他們已經蹲了好幾天了，我找管寶榮，就是爲了問一句話。”
“什麼話？”孫建勳追問道。
楊東沉默不語。
“行，你不說，我就不問了。”孫建勳見楊東不開口，繼續道：“管寶榮去哪了？”
“我不知道。”楊東搖了搖頭：“他人是在我金店離開的，之前發生在高新園區的槍案，也是別人要抓他。”
“你指的別人，是長錦集團吧。”孫建勳直言開口。
“對。”楊東直截了當的點了點頭：“這件事，夠你針對長錦嗎？”
“沒戲。”孫建勳撇了下嘴：“長錦這種體量的集團，背後涉及利益的關係網很大，而且還涉及不少人的利益，在沒有於家兄弟直接犯罪證據的情況下，警方拿他們沒辦法，想用底層咬上層這種方法辦事，處理普通的流氓團伙或許可能，但是你覺得，長錦普通嗎？”
“嗯。”楊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多說。
“你找小榮，是因爲跟長錦集團有矛盾？”孫建勳撓了撓鬢角：“蘭江村殯葬項目，還沒處理完？”
“算是吧。”楊東雖然跟孫建勳關係不錯，但是肯定不可能隨便把老李的事說出去，就順着接了一句。
“小東，聽我一句勸，別跟柴華南走的太近，這未必是好事。”孫建勳微微皺眉，神色認真的看向楊東：“錢這東西，夠花就行了！你跟柴華南混在一起，或許是能起步快一些，但是他們這個階層的人，雖然看起來光鮮亮麗，但實際上的陰暗面，以你現在的地位，是看不見的，真跟他綁在一起的話，有些事你不去做，就很難融入到核心當中去，這樣一來話，你不僅拿不到利益，還會跟分攤聚鼎公司的風險，反之，一旦你做了某些事，到時候再想抽身，可就難了……人！爬的高是好事，但是站得越高，真到了跌倒的時候，也會摔得更慘！”
“放心吧勳哥，你說的這些，我心裡有數。”楊東心裡清楚，孫建勳說這番話完全就是以兄長的角度出發，跟他說的一些實話，所以心頭泛暖的點了點頭。
“心裡有數，跟如何選擇，是兩碼事，你這個孩子，智商夠用，就是臉皮太薄。”孫建勳從椅子上起身，拍了拍楊東的肩頭：“我這邊還有嫌疑人要審，至於你那兩個小兄弟，得先簽署至少七天的刑事拘留，過後有什麼情況，我通知你。”
“好，那你先忙，我去配合做筆錄。”楊東咧嘴一笑，隨後起身跟孫建勳一同離去。
……
與此同時。
“吱嘎！”
一臺巔峰創世加長版路虎攬勝停在長錦集團樓下之後，開車的司機動作麻利的下車，打開了後排車門，緊接着身高一米出頭的二蛋被司機和保鏢扶着，從兩米多高，五米多長的攬勝車上走了下來，遠遠望去，那副畫面就跟火柴盒裡爬出來一隻七星瓢蟲差不多。
“老二，過來了！”二蛋這邊剛一下車，在門口等待多時的烏懷就迎了上來。
“嗯，我家老三呢？”二蛋一邊向辦公樓內走去，一邊開口問道。
“在樓上等着呢。”烏懷此刻已經滿面愁容：“今天晚上，聚鼎那邊的人，和咱們公司的人，都在龐家村那邊被抓了好幾個，估計老李的事，是瞞不住了。”
“帶隊的是誰？”二蛋聽見這話，停頓腳步問了一句。
“老三的司機韓亮，他沒被扣住，人跑出來了。”
“韓亮沒被抓，警方的火就燒不到咱們身上。”二蛋聽見這話，臉色陰沉的繼續前行。
“雖然警方沒抓住韓亮，但是咱們這把事，已經擺明了是在跟老李作對，你覺得，老李需要證據嗎？又會善罷甘休嗎？”烏懷伸手按下了電梯，吐了一口悶氣：“咱們是商，他是官，現在咱們設局做他，但是事卻沒辦成，這事接下來，估計會極其噁心。”
“叮——”
電梯門敞開，二蛋邁步走進電梯：“既然事出了，就別抱怨，想辦法解決，這件事，經手的是誰？”
“是西崗那邊一個叫溫鐵男的混子，韓亮本來想把他滅口，但是出了點差錯，讓他跑了。”烏懷邏輯清晰的迴應。
“廢物！”二蛋眯眼罵了一句。
隨着電梯升到樓上，二蛋和烏懷一行人，直接去了三層的會議室內，一進門，三蛋和公司的七八個高層，悉數在列。
“二哥！”
“壽總！”
“……！”
衆人看見二蛋進門，紛紛起身打着招呼。
“都坐吧。”身材矮小的二蛋走到椅子邊緣，被身材魁梧的保鏢抱了一下，如同抱兒子一般把他放在了椅子上，隨即目光陰鷙的看向了頭上裹着繃帶的韓亮：“今天晚上的事，你辦砸了？”
“二哥，我錯了。”韓亮低着頭，沒敢犟嘴。
“二哥，亮子這次辦的事，是我全程指揮的，他出差錯，我有責任！”三蛋看見二蛋動怒，插嘴就解釋了一句，韓亮給他開了這麼多年車，兩個人肯定是有感情的，所以不論對錯，三蛋都在本能的護着他。
“我這麼晚趕過來，不是看你們搶着承擔責任的，現在事情已經辦砸了，你們不想辦法解決，在這認錯有用嗎？”二蛋冷着臉呵斥一句，隨後目光尖銳的看向了三蛋：“你是不是忘了，老四是因爲什麼去的國外了？”
三蛋聞言，也跟着沉默了下去。
“二哥，今天的事，我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韓亮抿了下嘴脣：“之前在我們手裡跑的那個管寶榮，知道是我在背後支着溫鐵男，而聚鼎那邊，也查到了他的身份，所以管寶榮跑了之後，我本來想在路上把他堵住，否則的話，不管是我跟聚鼎遭遇，還是他落在聚鼎手裡這件事，這事就都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聚鼎那邊，去的是誰啊？”二蛋點燃嘴裡的煙，挑眉問道。
“帶隊的我不認識，但是肯定是楊東手底下的人。”韓亮停頓片刻，臉色極爲難看的補充道：“在蘭江村的時候，我見過他們！”
“這個楊東，最近在柴華南手下，挺紅啊。”二蛋聽見這個名字，語氣依舊，但明顯有些不悅的開口。
“二哥，要不然，我收拾收拾他？”三蛋接過了話。
“現在這件事的中心是老李，你他媽收拾柴華南手下的一個狗腿子，有用嗎？！”二蛋冷着臉嗆了一句，隨即靠在椅子上沉默數秒，舔着嘴脣開口道：“老烏，約一下公司背後那幾個過硬的關係，我要見他們！”
“什麼時候？”烏懷微微點頭。
“現在！”
“今晚？”烏懷微微一怔：“老二，這時間是不是急了點啊？咱們平時約他們，按照慣例，都應該提前一天排隊啊……”
“你覺得今天還是慣例嗎！”二蛋隨手扔了菸頭：“既然這件事捂不住了，咱們肯定不能等着被動挨打，先把該疏通的關係疏通好，準備硬碰吧！”
“壽總，咱們跟老李硬剛，風險是不是有點太大了？”一個公司高管聽見這話，吞嚥了一下口水：“老李雖然快退了，但是體制內的規矩，跟咱們這種企業肯定不一樣，他只要在位一天，那說出的話分量就還在，他真要想整咱們，可能用一張A4紙和一個蓋章，就能把咱們拖垮了！財與權鬥，是不是有些冒險？”
“冒險還有出路，硬挺着，只有死路一條，既然事出了，就別在這前怕狼後怕虎的，老李確實不簡單，但咱們的關係裡，能跟他掰手腕的人，也不少，先聊一聊，看看效果吧！”二蛋毫不猶豫的擺了下手，隨後看着其他部門的負責人：“咱們跟老李鬧起來之後，公司肯定會有短暫波折，今天晚上，你們回去全都連夜對自己手裡的項目進行自檢，尤其是財務部門，必須把賬面給我做乾淨！”
“我去打電話！”烏懷見二蛋態度堅決，也就沒再多說，拿着手機走向了門口。
“踏踏！”
烏懷這邊還沒等離開會議室，穿着一身職業正裝的女秘書就走進了房間裡，對二蛋、三蛋和老烏微微點頭：“壽總！安總！烏總！”
“怎麼了？”二蛋皺眉。
“福總回來了，人已經到樓下了！”秘書輕聲迴應。
“大哥回來了？”二蛋一愣過後，從椅子上起身：“跟我去接一下！”
“不用了！”二蛋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一個男聲，隨後於家兄弟的老大於旦福，邁步就走進了屋內，直言開口問道：“我聽說，你們幾個跟老李整起來了？”
【六點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