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與範子旭相望一眼,眸中堅韌不言而喻:此毫無人性之人,天地不容,既爲我所遇,便替天行道。二人重整旗鼓,運氣提器,再次騰起,向混魚衝去。
劉蘭芝右手在胸前緊握,擔憂地望向範子旭,喊道:“子旭,小心一些。”話語過於蒼白,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神明保佑。她從不相信神明,然目前情狀之下她又有何選擇?
南面有茶人谷三弟子,聞見劉蘭芝喊聲,循聲望去,見劉蘭芝等七人,目光驟然狠厲,不約而同地潛退至人羣之後,輕身向劉蘭芝等人行去。
連州站觀混魚與陸、範二人相鬥,一邊擔憂陸、範二人戰勝混魚而名聲大震,一邊又擔憂混魚勝了陸、範二人,江湖便徹底沒落了,愁腸百結,目光渙散,見茶人谷三弟子悄悄向劉蘭芝小跑而去,思緒一翻,即刻明白過來,不動聲色地查看了衆人情況,見衆人俱是神情緊迫地望着正中混魚與陸離、範子旭相鬥,便撤出身,同向劉蘭芝小跑而去。
茶人谷三弟子愈接近劉蘭芝,心跳便愈加強烈,呼吸跟着急促,待到僅剩二丈距離,再難自制,後腳迅猛蹬地,提劍向劉蘭芝刺去。
連州早已料到他們的目的,帶着邪魅笑容隱在五丈之外的人羣觀望,手中持着四五顆小石子,對此,他有兩種抉擇:一,倘若他們三人刺殺成功,煥煥等人自會慌亂繼而反抗,他便在一旁彈射小石子,暗助三人,如此一來陸離與範子旭定是心痛不已,他便能夠幸災樂禍。二,三人刺殺失敗,他依舊投以小石子,不過投完之後他便要站出來了,怒斥三人無恥下流,如此一來雖然沒能讓陸、範二人傷心,倒給自己掙了不少名譽。
茶人谷三弟子劍才行一尺,劉蘭芝身旁的李鴻道已然察覺,玄冥劍甩過,“咔咔咔”三聲便將茶人谷三弟子的劍劈斷,怒道:“你們做什麼!”
其中一人忿忿道:“開陽真人你不要管,這是我和他們之間的私事!”
李鴻道不改嚴肅,將三人打量了一遍,冷冷道:“這位姑娘從不涉足江湖,與你們會有什麼私人恩怨?”
那人雖是憤怒,卻不敢過於張狂,畢竟李鴻道不是他可以得罪的,“試刀大會那日,陳珂連殺我十二同門,你說說,這算不算是我和她的私事!”
李鴻道正經說道:“這位姑娘是用頭髮殺了你同門還是用指甲殺了你同門?陳珂殺你同門,然他已死,此事不就了結了麼,你若仍要找他報仇,自己下地府去便是,找人家姑娘做什麼。”
那人道:“陳珂雖死,仇怨便落到了玄武門頭上,她既然爲玄武門之人,便要承受我的憤怒!”
李鴻道舉劍指向那人,低聲道:“那你承不承受我的憤怒。”
那人又驚又懼,“開陽真人,你身爲一代宗師,難道也要與我們一般見識嗎?”
李鴻道覺得好笑:“荒唐,宗師就該沒有脾氣任人妄爲?況且,與你們
這樣的人不顧原委只爲自己痛快的人講什麼見識,若再不走,休怪我無情了!”
三人相望一眼,無可奈何,只得跺腳離去。
連州在人羣之中見他們三人竟如此離去,好不失望,暗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又不願自己徒勞一趟,便將手中石子射向那三人膕窩,三人頓時雙腿一軟摔倒在地,忙回身查看,哪裡尋得見對方?只好怪自己晦氣,起身回到茶人谷地盤。
衆人注意皆在正中三人,並未有人察覺到北面發生了什麼。
正中,範子旭與陸離二人使盡渾身本事,討不到半點便宜,反而落了累累傷痕。範子旭胸前被割開一道一尺餘長的血口,所幸不深,陸離卻已是遍體鱗傷,雙臂四處,雙腿七處,胸前更有兩條血淋淋的傷口,長的二尺,短的亦有半尺長,而後背安然無恙,因其不曾退縮。
範子旭始終找不見混魚破綻,無論近戰與斬擊,劈空斬空的約有五十劍,陸離更爲無奈,共出八十七刀,十五刀落空,兩刀打在青龍偃月刀刀柄,一刀打在刀刃,另六十九刀還沒來得及出便被混魚破了。
混魚一邊使刀一邊大笑道:“哈哈,就憑你們兩個,根本不是我對手!”說罷,大刀旋起,捲住半塵,順勢一腳將陸離踹飛,陸離摔在地上,再無力起身。
“折柳!”範子旭一聲疾呼,卻無暇顧及,混魚刀速愈行愈快,八十二斤的青龍偃月刀在他手中竟如樹枝那般輕盈,大刀疾旋,捲起紛紛塵土,吹得範子旭睜不開眼,只好後撤,混魚趁此重刀劈下,範子旭慌忙擡劍阻擋,卻怎吃得消這力?黑劍無名反切入自己左肩,頓時噴出鮮血。
混魚直視着範子旭的痛不欲生,不喜不悲淡淡說道:“方纔與你交手,我因愛惜你纔有所收斂,既然你如此不識好歹,我還留情作甚?”範子旭透過留光孔見到混魚的真正雙眼,果如陸離所說那般皮肉外翻十分滲人,不禁膽寒。
劉蘭芝哀呼道:“子旭!”
範嘉志亦是摧心剖肝,卻不敢開口說話,唯恐自己的聲音令範子旭分神。
李鴻道見狀,暗叫一聲不妙,提劍驟出斬擊,逼迫混魚收刀後撤,而後插入範子旭身前,目不轉睛地盯着混魚,向範子旭問道:“小兄弟,可還好?”
範子旭面色蒼白,偷望了劉蘭芝一眼,強作無事,點頭說道:“無礙!”
李鴻道微微一笑,目光卻是愈加兇狠,“你先歇會,由老夫來會會這個西域第一高手!”
混魚內心毫無起伏,“哦?換人了?”
李鴻道架好勢,叫道:“老夫來了!”抖腕便是一道斬擊。
混魚闖蕩江湖四十餘載,怎麼樣的面孔有怎麼樣的本事,雖不能完全看穿,懂個七八分還是有的,見李鴻道滿頭華髮雙目卻是炯炯有神,便知此人有些本事,雖不敢大意,卻也不願動真格,只是隨意揮刀,正劈中李鴻道斬出的斬擊,忽的心中
一喜:這老頭倒有些本事。
他便先手進攻,大刀橫掃而去,李鴻道不躲不閃,擡臂翻腕使劍尖朝下,劍刃正對上青龍偃月刀刀刃,隨即收手後撤,轉腕化開大刀勁力反爲自己所用,將刀劍一起挪向右側。
混魚一喜,大叫道:“這便是武當的太極劍法麼?精妙,精妙!”他擡左腿踢在刀柄,將大刀強硬逼離玄冥劍,右腳立刻跟上,側鞭向李鴻道手腕。李鴻道即刻收手後躍,振臂又是兩道斬擊。
混魚將刀柄一橫,兩道斬擊恰好打在刀身,化風而去。他已戰得興起,不願再停,以脖頸繞刀柄,右拳急速轟出三發拳波,大刀恰好繞了脖頸一圈又回到他手中,便緊跟着劈去。
連州心中一緊,心想:這拳法,莫不是師父的“三下江南”?
果有人叫道:“這不是崆峒派的拳法嗎?什麼時候竟被西域人學去了?”
連州懶得理會,全神注意着李鴻道與混魚過招。
要擋“三下江南”,說易不易,說難不難。三下江南不過是三發尋常拳波,然這三發拳波卻是一發更比一發狠,連接緊密,倘若單純擡劍橫於身前,擋得下第一發卻未必擋得下第二發,擋下了第二發,第三發卻是擋不下了,如此以來便露了破綻。卻也不是無法破解,以斬擊與其對拼便可,然能出拳波之人氣神定是不弱,揮出的斬擊要比這三發拳波更具威力纔可。
李鴻道曾見過崆峒上任掌門使此招數,不致手足無措,卻不知混魚出此招數究竟用了多大力,索性盡力劈出斬擊,果將三下江南斬碎,見着大刀劈來,向右側騰出一個身位,擡劍刺向混魚心窩。他雖從未有過殺人之心,目前境況之下,卻是無可奈何了。
豈料混魚將大刀纏於腰繞了一圈,逼李鴻道無法近身,右手二指彈在玄冥劍劍身,李鴻道右臂一麻,竟使不上力。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三下江南與揮斬不過虛招,真正奪命之招在於最後一斬。雖清楚,他卻已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地望着青龍偃月刀逼近。
陸離大驚,竭盡渾身之力揮刀劈出一道斬擊,欲從青龍偃月刀下救人。
混魚眼珠轉過,右臂發力使刀疾旋,刀身便自上劈下破了陸離斬擊,順勢上撩,又向李鴻道攻去,一氣呵成。
而李鴻道已被範子旭救出數丈之外,脫離了險境。範子旭喘着粗氣問道:“開陽真人,你還好麼?”
李鴻道點了點頭,見他左肩血流更多,提醒道:“小兄弟,你左肩。”
範子旭轉頭輕瞥一眼,搖了搖頭,“不礙事。眼前最要緊的是打敗混魚。”
李鴻道應道:“的確如此,可這密密江湖,竟無人肯上來援助。”
善頓見三人敗的敗,傷的傷,早已按捺不住,數次向悟臨請示出戰,悟臨均搖頭拒絕。他終於自作了主張,提杖而上,怒喝道:“戴面具的,休得猖狂,貧僧與你一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