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發大了,慕挽瑤站在宮門前,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回頭,眼眸是漸漸變深,她伸出一隻手接住飄落的雪。
夏芍急忙將傘向前移:“公主,落雪寒冷,若是因此得了風寒奴婢可就罪該萬死了。”
“無礙的,這漫天皚皚大雪。把後宮的醃髒是都盡數掩埋了。曾經本宮以爲南朝後宮最是骯髒,可如今看到聽到北朝後宮之事,才發現,其實處處都是如此。這一場場求而不得的愛情,那一段段風花雪月,終究都是一片癡心錯付了。
本宮曾以爲世上只我最可憐,付出所有,卻傷痕累累,但最終我身邊依舊有無憂陪伴左右。細細想來最可憐的其實是白楚芙纔對,我初見她時,她也是那般靜好的女子,如今繁華落幕,她身邊竟誰也沒有了。”慕挽瑤看着白楚芙所在方向。聽着白楚芙在她臨走說的那段句話,她便知道,白楚芙選擇了什麼。人死如燈滅,如今她也不願再恨着什麼,記住什麼。
冬蘭看着慕挽瑤一副悲傷的模樣,一雙手絞在一起,她家公主不該這樣的,她揚起笑臉:“公主,風大了,少谷主在等你回去呢。”
慕挽瑤收回手,轉身離去。她心裡也越發思念他了。
待慕挽瑤走後,夏侯軒寒從一旁走出來。眼中帶着眷戀,濃濃的愛意。他知道她願進宮那一刻內心就平靜不下來,曾經她說她再不願踏及北朝,可她爲夏侯墨初來了,他以爲她不願踏進後宮,可她爲白楚芙進了。於是他想,阿瑤連白楚芙都願意原諒了,那麼他呢?會不會也是願意的呢?於是在公公稟告她要走時,他便立刻在此等着她。他聽着她近似悲哀絕望卻難掩飾其中的解脫之意的話,心一抽一抽的疼,他想告訴她,她沒有錯付,是他錯了,可終究邁不出去腳步。
“阿瑤,他在等你,我也在等你啊。”可那人最終也不相信了。
“皇上,天冷,您回去吧,還有奏摺未批呢。”
夏侯軒寒點了點頭:“有些事也該處理了,公公,宣大臣們進宮。”
公公雖不解,卻也不敢多問:“是,奴才遵旨。”
將軍府,雪無憂一身紅衣瀲灩,撐着傘站在門口,紅衣飛揚,絕代風華。慕挽瑤一下馬車便看到這副景象,心中柔軟萬分,又夾着苦澀,記憶中的少年與眼前的他重合起來,年少時每次她回宮小住,他也是這樣送她,等她回來的。那麼,在她消失那幾年,他是不是也是這般站在殿前日日夜夜盼着,等着她回來呢?此生他已經等她太多太多了,餘生她不能,也不願再讓他等片刻了。
正想着,雪無憂皺着眉上前來:“天這樣冷,雪這般大,你何苦非要出門不成?有什麼非自己辦不了的事我給你去辦了就是。若是不小心染了風寒,左右難受的還是你自己。”
回憶被打斷,聽着雪無憂的責罵,眼中的淚竟再忍不住落了下來,雪無憂頓時手頭無措起來,心中恨極了自己,不該氣極了忍不住罵她的:“是我錯了,別哭了。”
慕挽瑤撲入雪無憂的懷中,看向將軍府已舊了的牌匾,心中釋然,這一切都是往事了,慕瑤已死,這北朝便再與她無關了。此生她唯一要執着的唯有現在這個溫暖的懷抱,這個深愛他,她也深愛的男子。她慕挽瑤此生再不會負雪無憂:“無憂,咱們回家吧。”
雪無憂正心疼慕挽瑤,卻聞到此話,難以置信地將慕挽瑤從他懷中拉出來,一臉不確定地看着慕挽瑤:“挽兒,你......你方纔說什麼?”她說回家,不是回南朝,不是迴雪谷,是回家,咱們的家嗎?她是願意與他廝守白頭了嗎?她放下夏侯軒寒,放下夏侯墨初了嗎?
慕挽瑤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看着雪無憂的眼睛,前所未有的認真地開口:“我說,咱們回家。”
“好好好,回那個家?南朝皇宮?還是雪谷?我這就派人準備好。”雪無憂心生試探,他不敢輕易相信,往日一次次失望,從此讓他堅定信念,既然她不願留在她身邊,那麼就換過來,他留在她身邊就是了。
慕挽瑤看着眼前這個被世人稱讚的妖魅男子這副傻模樣,他究竟是不信她呢,還是不信自己呢?其實終究是她給不了他信任。“無憂,你看着我,咱們回咱們的家,所以有你的地方纔是咱們的家。”
雪無憂雙手抓緊慕挽瑤的手臂,慕挽瑤痛得一振,卻沒有掙脫開,而是看着他的眼,繼續說道:“無憂,我知你不信我,可此次真的,我保證,日後一直待在你身邊,再不離開你。你若再不信我......”慕挽瑤咬着嘴脣,臉色微紅:“你若再不信我,那我回去就跟父皇,母后,哥哥說......反正我也及笄了,咱們成婚就是了,到時我是你的妻子,你終歸是信我了的。”
雪無憂輕輕把她抱入懷中,笑顏傾城:“傻丫頭,我從不信你,我是不信我自己罷了。”
慕挽瑤皺眉:“你在不信什麼?我愛你,雪無憂。我會陪伴在你身旁,爲你生兒育女,與你白頭偕老,與你生世不離不棄。”
雪無憂抱緊慕挽瑤:“嗯,我們回去成婚,此後再不分離。”
慕挽瑤展顏一笑。
雪無憂正想開口,慕挽瑤推開了他,他疑惑一看,夏侯墨初與夏侯明華正站在將軍府門前。而他的挽兒一臉複雜朝他們走去。雪無憂失落笑了笑,跟着上前。
夏侯墨初溫和一笑:“瑤兒”頓了頓,又開口:“適才宮裡傳來消息,白楚芙死了,連着她的婢女也死了。”
慕挽瑤笑了笑:“我知道了,剛纔我便是進宮見她了。”
夏侯明華看向慕挽瑤:“難不成是你......”
慕挽瑤不回答,低下頭,片刻突然擡頭目光灼灼:“阿墨,對不起。我要走了,一切塵埃落定,北朝帝位必屬你無疑。”
夏侯墨初一把拉住慕挽瑤的手,眼眸盡是緊張,害怕:“你要去何處?回南朝嗎?何時走?”
慕挽瑤搖搖頭,溫柔地看向雪無憂:“不知道呢,興許先回南朝與師兄成婚,然後他去何處我便隨他去何處。”
夏侯墨初抓住慕挽瑤的手垂落,一臉失落,扯出笑顏:“那......那我們何時再見?”
“或許不見了吧,阿墨,待你登基,我會備上厚禮的。”
“你就是我最大的厚禮......我是說,瑤兒,你會來嗎?”夏侯墨初滿臉期待。
慕挽瑤搖搖頭:“回到南朝,我會忙成婚之事,怕是......來不了了。”慕挽瑤不忍看夏侯墨初失去光彩的臉,低下頭。
雪無憂上前,一隻手抱住慕挽瑤的肩膀:“若是,太子那時有空,倒是可以來南朝喝上一杯喜酒。”
“那多謝少谷主了,那時怕是不得空,大哥定忙着處理朝廷之事。”夏侯明華拳頭緊握,眼中帶着深意看雪無憂。
慕挽瑤擡起頭一笑:“確是如此,二皇子,阿墨登基後,忙於朝政,那時阿墨後宮之事希望你多跟夫人......太后娘娘提上一提。”
“瑤兒,你竟斷了我所有希望嗎?”
“阿墨,往事已矣,慕瑤死了。你也莫要日日掛念,她終歸是感激你的,她希望你過得安康長樂。”
“是嗎?那她沒死時知不知,阿墨的安康長樂盡數系在她身上呢?”
慕挽瑤皺眉:“阿墨,長樂不會愧疚的。”
夏侯墨初展顏一笑:“長樂無憂,終歸你們纔是一對。”夏侯墨初盯着慕挽瑤的眼睛,認真開口:“瑤兒,你本是我的劫,我從不悔。所以,瑤兒,日後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要記着有我在一日北朝便是你的家,如禪音寺那開滿桃花一般的家。”
“阿墨,我的家系在無憂身上。阿墨找到喜歡的女子便娶了吧。”
“我喜歡你,你願嫁嗎?”
慕挽瑤一愣:“阿墨”
夏侯墨初淺笑:“是我魔障了,我會娶的,登基後,母親自然會爲我充盈後宮。”
慕挽瑤一急:“不是如此,阿墨,你要尋一個你喜歡的女子娶,莫要隨便娶了。”
夏侯墨初點點頭,看着她着急的模樣,笑意變濃:“我知道了,我會聽你的。”
雪無憂一直未曾開口,待慕挽瑤再無話可說了,便上前握住慕挽瑤的手:“挽兒,本就沒有什麼收拾的東西,咱們即刻走吧。”
慕挽瑤看着雪無憂,點點頭,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頭:“阿墨,禪音寺我住的地方不遠處桃花樹下埋了幾壇桃花釀,你,你若是有空回去可以挖出來了,釀了那麼些日子定是酒香醇厚四溢。阿墨,保重。”話落,慕挽瑤轉身離去,她知道一個北朝皇帝,一個南朝公主,此生已是無再相見的機會了。她大步走向等着她的雪無憂,一隻小手放入雪無憂掌心,目光柔和地看着雪無憂:“這是最後一次讓你等我。”
雪無憂看着慕挽瑤,溫柔一笑。
將軍府門口,夏侯墨初定定地盯着消失在眼前一片純白世界慕挽瑤。她只說了保重,沒說再見,再見是承諾,她竟是不願再給他半分希望。若要尋一個喜歡的女子娶,瑤兒,此生我怕是再也娶不到了。念着那個一走便帶走他全部的愛和一切思念的女子。瑤兒,既然你不願再見我,我又怎麼忍心不如你意?認識你後,你知道的,你要的,我沒有不答應你的,既然你想不見,我便再不讓你見我了。
夏侯明華看着夏侯墨初:“大哥”
“走吧,進宮,這一切也該結束了,她走了便別再讓她掛心了。”夏侯墨初走入將軍府。
“大哥”夏侯明華看着夏侯墨初孤寂落寞絕望的身影,喃喃自語:“大哥,我知你的痛苦,你且放心,我亦在陪着你一同痛苦,明華,明華心中也在愛着念着那個心狠的丫頭啊,日後便讓明華陪你左右吧,她的身邊容不下我了。”夏侯明華苦澀一笑,大步向夏侯墨初走去。
雪漸漸小了,擡眼望去,慕挽瑤雪無憂的腳印被大雪掩蓋得絲毫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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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着,夏淺也很傷心,本來結局是讓夏墨初跟慕挽瑤在一起的,莫如初見,是給夏墨初取名的由來,但是後來太心疼無憂了,夏淺的遺憾是沒有青梅竹馬,所以圓了一個心願。下一章應該就結束了,謝謝收藏的朋友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