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金鑫陪着老太太坐了一些時候,老太太似乎對眼下的事情並不在意,不過是隻言片語地說了幾句便不再提起,轉而談起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金鑫雖對老太太此時的表現心中生疑,卻也沒有追究,不過是順勢地應着話。
直到要離開的時候,老太太突然叫住了她,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說道:“丫頭,從來都是皇權大於天,我們金家雖是世代相傳的鼎盛之家,但是,天威發作,要覆滅咱們這樣一個大家族,也不是什麼難事。”
金鑫面色微斂,再看老太太,卻已經自顧自地轉過身,背對着她側躺在長榻上休息了。
金鑫愣愣地站了會兒,方纔離開。
*
剛生下的孩子早夭,連身體都被人抱走,金善媛卻對此漠不關心,只一心一意地守在雨尚齊的牀榻邊,魂不守舍地盯着他出神,下人端了幾次飯菜進去,她連看都不看一眼。
金婉兒和其他幾位未嫁的小姐一塊去看她,都被擋在了門外。
就這樣過了兩天,第三天的下午,昏迷多日的雨尚齊終於醒轉了過來。
雨尚齊睜開雙眼的一剎那,映入眼簾的就是金善媛憔悴的面容,那雙動人的美目中還掛着喜悅的淚光,她激動地抓住他的一隻手貼着自己的臉頰,說道:“尚齊,你終於醒了,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好幾天,我真怕你醒不過來了!”
看她那個樣子,也知她有多擔心。
雨尚齊側轉過頭,正想要出聲讓他別擔心,卻不經意地看到了他平下去的肚子,剛要脫口而出的話立即收住,他怔怔地看着她的肚子,問道:“生了?”
金善媛的神色一變,抓着他的手指也不由得微微攏緊。
雨尚齊嘴角一撇,笑容有幾分自嘲和苦澀,卻也有無奈,他笑道:“你剛剛說我昏迷了好幾天,那麼,孩子,大概也是在這幾天內生的了?”
金善媛看着他,說道:“嗯。生了。”雨尚齊聞言,又要笑,卻聽到她緊接着又道:“也死了。”
“死了?這是什麼意思?”
“呵。大概是之前我服用的墮胎藥產生的影響吧,出生後沒多久就死了,死得很安靜,神不知,鬼不覺的。”
那麼辛苦生下來的孩子死了,金善媛卻似乎並沒有半分難過,說起來的時候不但面色平靜,甚至似乎還帶着笑,眼神裡還帶着毫不掩飾的慶幸,就好像鬆了口氣一般。然而,作爲一個母親,對生子的死亡說得那樣無動於衷甚至幸災樂禍,反而讓人更從她慶幸含笑的眼神裡讀出了銳利的陰毒狠厲。
雨尚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個樣子,靜了片刻,默默地將自己的手從她的兩手中抽出,也不再看她,微微轉過頭,仰面看着牀頂。
金善媛有些不解地望向他:“尚齊,怎麼了,你不高興嗎?”
“善媛,這次的事情,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金善媛看着他,微笑道:“嗯。我知道。”
雨尚齊慢慢地閉上眼睛,繼續說道:“我會盡快回雨家,並且聯合雨家的勢力,和九王爺追究到底。”
“嗯。”金善媛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所以一點也不意外,聽着他的話,輕輕點頭。
“然後,事情結束後,我們就一刀兩斷吧。”雨尚齊的聲音依舊平穩,說到要結束彼此的關係時,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金善媛卻聽得一怔,望着他閉着眼的樣子,原本已經不見了的淚水不知不覺地又爬上了眼眶。
她鎮靜微笑,問道:“一定要這樣嗎?”
“現在的你在我心裡已經面目全非,善媛,我已經沒有自信能像當初那般地愛你。”
“孩子死了,我和他的聯繫從此就完全沒有了。尚齊,你上次說了,如果我不是真的對你心存背叛,我是被迫的,那麼,就算曾經有過那麼一回,你也是能容忍的。你說過的不是嗎?”金善媛聲音微微發顫着問道。
雨尚齊重新睜開眼睛,看向她:“我也以爲是那樣的。可是,知道嗎?剛剛看到你提到那個孩子時那個冷漠的樣子,我突然意識到,很多事情不同了,我們兩個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
“……難道我提到那個孩子時,還應該高興不已嗎?你難道忘了,那孩子是別的男人的!”
“選擇生下他是你的選擇!”
“不是!我一點也不想生下他!”金善媛激動地喊道。
“那你爲什麼不一開始就打掉他,還要告訴我你懷孕了!”雨尚齊也激動了起來,不顧身上的傷,騰地從牀上彈坐起來。
“那是因爲……”
“因爲你想瞞着我,讓我以爲我們兩個終於有孩子了,不是嗎?”
“尚齊!”
“又想說你愛我了?”雨尚齊瞪着她,之前所有的隱忍和剋制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有的就只有滿腔的憤怒和怨氣,他猛地伸出兩手用力地按着她的雙肩,逼近她:“善媛,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愛我嗎?愛我愛到爲了有一個我們的孩子,寧願忍受污點,把不屬於我的孩子帶如我們的生活?難道你在當時就沒想過,日後孩子生下來,一天天長大,看着那個孩子每一眼,你都會想起曾經和九王爺的那段過往嗎!你一點都不介意?如果你愛我的話,你不會覺得內心很煎熬嗎?”
金善媛被他的質問弄得心不停顫抖,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她想要抱他,卻發現他兩條手臂鋼鐵般地橫亙在彼此之間,不讓她靠近。
雨尚齊看着她那淚如雨下的樣子,心情也是備受折磨,明明全身的傷口都因爲他的動作而劇痛非常,可那些疼痛竟半點也比不上心口的感覺。
心在痛嗎?
是啊,痛,但更多的,是水深火熱的熬煎,氣憤,不甘。
他的手微微用力,扣緊了她的肩膀,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良久,才說道:“我在你說你懷孕了的那一剎那就知道那孩子不是我的了?”
金善媛的身體一僵,朦朧的淚眼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雨尚齊苦澀諷刺地笑了兩聲,“呵呵,呵呵哈,你知道爲什麼嗎?”
“……”
“因爲啊,我身上有隱疾。註定了一生都不會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