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才那一下可是不輕,看着金善巧暈厥倒地,纏着紗布的額頭被血紅色浸染,更透過紗布順着鼻樑兩邊淌下來,所有的醉意一掃而空,身子一個激靈,便徹底清醒了過來。
外面聽到動靜的下人們在門口探頭一看,看到裡面的情形,全部嚇呆了。
桃紅都急哭了,不停地晃着金善巧的身子,怎奈無論怎麼喚,金善巧都沒給個反應。
這一次,金善巧傷得比上次還重。
府裡連夜請了大夫來看,大夫診了脈,處理了傷口。
今夜這事可不小,驚動了不少人,沒一會兒,一屋子裡就都站滿了人。
王雲才一個人垂頭坐在那裡,原本因爲醉酒而泛紅的臉此時是蒼白的,雙目無神地坐着,看起來很是消沉,失魂了一般。
老太太和王夫人分別數落他,他一字也沒回,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沒聽進去。
過了一會兒,大夫出來了。
老太太由王夫人攙扶着走過去,問道:“大夫,我孫媳怎樣了?”
大夫也是知道了些情況,看金善巧那樣脆弱的樣子,覺得王雲才下手太過分了些,不由得替金善巧不平,嘆了口氣道:“三少夫人這次可是傷得不輕,估摸着少說也得在牀上躺大半個月纔會好,剛剛若是下手再重些,就直接去見閻羅王了!”
幾人一聽這話,心裡都捏了把冷汗。
老太太忙說道:“真是,我老人家都要跟着折壽了。今夜真是有勞大夫了,若非你,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大夫卻道:“老太太先別謝我,三少夫人的情況雖是穩住了,卻也不是完全無憂。”
王夫人問道:“怎麼?還有什麼不好的嗎?”
“我剛剛診脈,發現她已經有了身孕。”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是吃了一驚,還在遊神的王雲才率先第一個站了出來,“什麼!大夫,你說的是真的!”
“這還有假?三少爺,實不相瞞,若是稍有偏差,今夜有可能就一屍兩命了。”
王雲才聞言,彷彿一個驚雷劈在當頭,整個人都傻住,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那邊,老太太和王夫人也是臉色大變。
老太太反應過來,二話沒說,抓着王雲才就是一通捶打,口中斥道:“你這沒良心的小兔崽子,昨兒個才教訓過,今天又犯,方纔給誰耍酒瘋呢,喝了點酒就給我沒分沒寸的,我是不是說過不準再動手了,我是不是說過要好好待人家了!你倒好,你聽進去了嗎?你給我在這裡胡鬧,今晚一個不小心,你就殺死了自己的妻兒了!”
王雲才依舊傻站在那裡,聽着老太太的責罵,躲也沒躲,抿着脣,雙眼放大,比之前還更失魂落魄,心有餘悸着,想着要是自己剛剛手勁再大點……他幾乎不敢想下去!
心底裡,也是懊悔的。
他是真不知道啊,要早知道金善巧身上有孕了,他,他就是再犯渾,也不敢動手推她呀!
老太太還不解氣,還要打,不過畢竟年紀大了,打了幾下,就累得不行。
一邊的王夫人攔下了,好容易纔給勸住了。
王夫人心裡也是氣得不行,但是老太太動過手了,又有人大夫在,她也不好跟着也動手打王雲才,便忍住了沒動手,只用眼瞪着王雲才,口中說道:“你這混小子,看看你都幹了什麼好事,把你祖母給氣的,回頭你爹知道了,看他怎麼教訓你!”
王雲才已經愧悔得無地自容,受着罵,沒回半句嘴。
*
隔天,金善巧的事情就傳到了金府。
金家老太太聽了事情,當即就坐不住了,火急火燎地要到王家去看看金善巧的真實情況,還要跟王家好好理論理論,好在衆人給攔住了。
大夫人穩住了老太太,說:“老祖宗,你年紀大了,走動不方便,就別這樣折騰,我去就成。”
“我哪坐得住啊?沒親眼去看看,怎麼放心得下?”老太太皺眉說着,又罵道:“那個王家的混小子簡直太不是東西了,連善巧懷孕了都不知道,還對人動粗!這若是我自己的孫子,我非要棍棒教訓他!”
大夫人皺着眉頭沒說話,心底裡也是對王雲纔有不滿,做母親的瞭解自己的女兒,她知道金善巧平時被寵壞了,很多時候性子嬌縱任性,不讓人,但是,再怎麼着,一個男人,還是書香門第家的子孫,怎麼就屢次與人動手,這也太過分了些!
初時大夫人還能忍,可這才過了一天,就又發生了一次,還這樣嚴重!做母親的,這哪裡還能忍得下?
“老祖宗,這是我定會要王家好好地給個說法,不會讓善巧白被人欺負的!”
“一定要好好追究一下!真沒教養,別人手心裡疼着護着的女兒,嫁到他們家去,可不是爲着受這份折磨的!”
大夫人應着,正要告辭去王家。
金鑫這時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先是對老太太問了禮,而後看着大夫人,說道:“大伯母,事情我都聽說了,伯母這是要去王家吧?可以的話,我能同行嗎?”
大夫人看着金鑫,想起之前金鑫還信誓旦旦地保證會幫金善巧處理好事情,甚至連方法都不告訴她,可結果呢?事情非但沒處理好,甚至更糟!
“算了,你不必去了。善巧是我女兒,她的事情還是我來處理的好。”
金鑫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愣了下,問道:“伯母該不會是生氣,覺得是我沒處理好事情,才讓三姐姐又受委屈了?”
大夫人深深地看着金鑫,回答得非常委婉,說道:“你還年輕,也怪不得你處理不好,不是你的錯。”
金鑫笑了,說道:“伯母,我既然攬下了三姐姐的事情,此時她出了事,我就不可能幹坐着不管,還是勞煩伯母帶我同去吧?至少,看到三姐姐的情況真的好了,我才能放心不是?”
大夫人還想再推辭,卻聽到後面老太太說道:“行了,你就帶五丫頭一塊去吧。畢竟還要同王家理論,你這一個人去,多少不夠,帶着五丫頭一起,她聰明,到時候肯定能幫着你跟王家討說法的。”
“老祖宗……”
“信我的,沒錯的。你雖厲害,但畢竟金家夫人的身份擺在那裡,很多話不能講得太任性,畢竟吃虧,讓五丫頭去,她年輕,不懂事,說的什麼,也是意氣用事,人王家還能跟一個擔心姐姐的小丫頭較真不成?”
老太太這話說得已夠直白,大夫人自己一個人去,礙着兩家的身份和體面,也不好撕破臉,很多話肯定不好講難聽。而叫金鑫去,就是可以咄咄逼人,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不必給人王家留面,大夫人再看着情況收着點,反而能處理得更好看些。
老太太既然都這樣說了,大夫人想想也是,也不好再反駁,只得同意了。
當下,兩人就一塊坐了轎子往王家去。
到了王家,先是去見了金善巧。
金善巧精神頭很不好,頭上紗布纏了好幾圈地躺在牀上,眼睛半睜不睜的,臉色蒼白,就好像被抽乾了血似的。
大夫人畢竟是個做母親的,看着自己的女兒成了這個樣子,怎麼不心疼?
一貫嚴肅的臉色不見了,大夫人滿臉關切地看着金善巧,問道:“巧兒,還好嗎?”
金善巧看到自己的母親,所有壓抑在心頭的委屈一下子上涌,當即哭了出來:“娘,娘……嗚嗚……我,我真的受夠了……怎麼也沒想到,他那麼不講道理,那麼蠻橫……”
大夫人伸手抱着金善巧,聽着她的哭聲,心疼得不行,一邊又暗暗自責,當初這門婚事還是她跟大老爺親自挑選的,想着應該是很美滿的一樁婚,一直以來也的確是這樣的,哪想到,現在會出了這樣的事情。
金鑫在一旁看着這情形,心裡也微微嘆氣。
她開始的時候的確希望王雲纔會和金善巧大鬧一場,鬧的越大越好,不過,她是因爲不知道金善巧已有身孕,否則,她怎麼也不會在當時拿茶水潑王雲才,挑起這兩人矛盾的。
想想險些一屍兩命的局面,她就自責不已。
是她太有把握,太欠考慮了。
金善巧在大夫人的懷裡哭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地止住了哭聲。
桃紅端藥進來,大夫人接過,親自喂着金善巧喝了,喂完了藥,大夫人問桃紅:“三姑爺呢?怎麼沒看到他?”
桃紅道:“今早老爺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情,非常生氣,將三姑爺叫過去訓斥了一頓,還拿鞭子狠狠地執行了家法,把三姑爺打得都下不了地,此時,大概正在書房躺着呢,剛剛纔叫了大夫來看過了。”
桃紅頓了頓,又道:“不過三姑爺說了,等他上好了藥,緩一緩,就會過來看小姐。”
大夫人聽着,默了默,沒說話。
金善巧卻在那邊說道:“現在纔來獻好,有什麼用!我看他巴不得昨晚就把我弄死了呢!”
“你這孩子,說什麼話!”大夫人皺眉,責備道:“這樣口無遮攔的!該不會昨晚就是這樣說話,把人激怒了,人才動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