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柳仁賢拜訪了閒樂居。
雨子璟看着他:“這麼晚了,怎麼到這裡來?”
柳仁賢笑笑,看了眼他身後的金鑫,說道:“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
雨子璟順着他的視線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金鑫。
柳仁賢過來幾步,說道:“我明天要出趟遠門,生意上的一些事情需要你家夫人幫點忙,不介意吧?”
雨子璟笑了:“請便。”
說着,人便走了。
柳仁賢目送着他離開的方向,笑着對金鑫道:“他這回倒是真大度。我還以爲他會百般阻撓呢。”
金鑫看了他一眼,沒接話,而是問道:“柳大哥要出遠門是臨時決定的嗎?”
“你怎麼知道?”
“呵呵。你與人相處向來很注重禮儀,若非臨時決定,不會這麼晚還登門造訪吧?”
柳仁賢笑道:“你還真是敏銳。”
“是因爲柳大哥你平時這點給人的印象太深刻了的緣故。”
金鑫請了柳仁賢到偏廳去坐,讓人準備茶水,柳仁賢很急的樣子,讓人別準備了,看着金鑫,把自己生意上的一些事情都交待給了金鑫,而後說道:“這幾家的掌櫃的我都打過招呼了,你到時候去,他們知道怎麼處理的。”
金鑫點頭:“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柳仁賢起身告辭。
金鑫跟着站了起來:“我送你。”
“不用了。”
“行了,你來得這樣匆忙,連茶水都不讓我吩咐人準備,我這個主人,總得送送你這個客人吧,不然真的是太失禮於人了。”
“我們這交情,還用那樣客套?”柳仁賢笑了。
“既然如此,柳大哥你該不介意跟我說說,你這麼突然出遠門,是做什麼去?”
“……”
金鑫見柳仁賢爲難,也不追問,笑了笑,“好了,柳大哥,我送你出去,到大門口就好。”
閒樂居並沒有將軍府大,從偏廳出來,繞過幾道迴廊,穿過前面的小院子和影壁,就能到大門。
幾名丫鬟在前面提着燈照路,金鑫和柳仁賢在中間走着,後面還跟着四名丫鬟。
兩人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穿過兩條迴廊的時候,柳仁賢開口了:“小鑫,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柳仁賢也是個聰明人,也瞭解金鑫,她從來不是個會好奇多問的人,剛纔之所以會那樣問,必然是有些什麼的。
想起之前金鑫說的,她和文殷聯繫密切的事,柳仁賢頗爲在意。
金鑫輕笑了聲,轉頭看着他:“柳大哥你什麼都沒告訴我,我又能知道些什麼?”
“……”柳仁賢靜靜地看着她,而後,微微地彎起了嘴角,看着前方路面,說道:“我明天要陪同小殷一塊上路。”
金鑫並不意外,淡淡問道:“柳大哥知道她這次的目的地在哪裡嗎?”
“不知道。怎麼,你知道?”
“有聽她提起過。”金鑫道。
“我這段時間爲了找她的下落,費了不少工夫,卻不曾想,她竟然一直跟你保持着聯絡。”柳仁賢輕笑道。
金鑫看了他一眼:“若不是雨子璟的人守得緊,柳大哥你只怕早就讓人從我這裡找她下落了吧?”
“倒不是他的人守得緊,主要是擔心他多心,他好不容易纔相信我對你已經沒有念頭了。”
柳仁賢話語說得很直白,也不怕前後幾個丫鬟聽了去。
金鑫卻也是一臉的坦然,似乎還笑了下,說道:“他不笨,不會連這點事都分不清。”
“鑫妹,那是你太低估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了。要知道,你可是唯一一個會讓他喪失理智的存在。”
金鑫的腳步一頓。
柳仁賢也跟着她停下來,轉頭看着她,笑道:“好了,不說了。你們兩人的事情我這個外人也不好插手。還是你們兩個人自己處理吧。”
金鑫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嗯。”
柳仁賢看着她:“你還沒告訴我,她這次的目的地是哪裡。”
“蘄州。”
柳仁賢一愣。
金鑫笑了笑,說道:“似乎是文伯父想她了,要她回蘄州家中,文伯父也會盡快回到家裡,父女倆聚一聚。”
金鑫也是後來才從文殷那裡知道,原來在文殷很小的時候,文遠博就常年不在家,有時候一出遠門,不是三個月,就是半年,甚至也有兩三年沒回家的,而文殷幼年起,因爲師承聖谷谷主,也開始離家在外,所以,蘄州文府雖是他們的家,但是,大多數時間裡,都是缺了主人的。而文遠博和文殷父女兩人,也是多數天各一方的,好在,父女兩人常有書信聯絡,所以感情始終十分深厚,並未受地域所影響。
柳仁賢是知道文遠博常年不在家,至於文殷,他是最近才知道,她和文遠博一樣,也是到處跑的,甚至,她的行蹤,比文遠博還讓人難以捉摸。
柳仁賢呢喃道:“我倒是沒想到,她居然是回蘄州。”
“是啊。畢竟婚事已經提上日程了。”
聽到“婚事”二字,柳仁賢整個人都繃緊了似的,但那種感覺是一瞬而過的,倒沒讓金鑫來得及捕捉。
她說完,意識到什麼,捂了下嘴:“柳大哥,你應該知道她……”
“嗯。我知道。”柳仁賢淡淡應道:“一個多月前,她就告訴我了。”
“哦。這樣。”金鑫笑了下。
柳仁賢看向她:“你可知道她的訂婚對象是誰?”
“崔琦。”
柳仁賢眼中閃過一抹意外:“看來她真是什麼都不瞞你啊。”
“嗯。她是蠻信任我的。”
“是啊,她現在是什麼都不肯跟我說了。”
“這麼說,文殷以前什麼都肯跟你說?”金鑫問道。
這一問,竟把柳仁賢給問住了。
他禁不住地想,想起以前,記憶裡浮現出的都是文殷多次跟他欲言又止的畫面,他看得出她有話要說,然而,一次又一次的,他從來不曾關心詢問過,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呵。過去,她倒是好像什麼都想跟他說,是他,他把她推遠了,用他那看似溫雅實則疏淡的態度。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金鑫見狀,詫異,他是很少會流露出那樣神色的人。
柳仁賢看向她,問道:“聽你說的意思,她這次回去蘄州,是要準備婚事?”
“嗯。”金鑫也不瞞着他,說道:“似乎文伯父有意年底前讓她出嫁。”
年底?那麼快?
“很着急的樣子。”
“呵呵。她年紀也不小了。”金鑫笑了笑,說道:“文伯父常跟她說,三年前,若是有把握住的話,她當時就嫁了。當時,文伯父似乎已經有很滿意的夫婿人選了。”
她說着,意味深長地看着柳仁賢。
柳仁賢微微垂下了眼見,金鑫所說的事情他當然知道,從很久以前開始,文遠博就有個非常滿意的夫婿人選了,而他很清楚,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只是,他當時一門心思都在忘記金鑫的事情上,何況,就算沒有金鑫的存在,他也從來沒有考慮過文殷這個女子。那個時候,文遠博之所以會把文殷託付給柳雲,其實就是父輩們的一番打算,想趁此機會,讓他們兩個完婚的。
而看文殷的表現,顯然也是不反感這樁婚事的。
一切的問題,都出在他的身上。
他的態度,並不銳利,但是,卻很鮮明,文遠博後來也是看明白了,纔會帶着文殷離開。
這場父輩們很看好的婚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柳仁賢並沒有覺得後悔惋惜過。直到,在那一年後,他無意中再次遇到文殷,一開始,他也是沒認出來文殷,只是覺得人很眼熟罷了,也是機緣巧合,後來,竟讓他在一次無意中發現了文殷不爲人知的一面,之後,便越來越多關於她的謎點層出不窮的出現,他才慢慢地意識到,自己過去所瞭解的她,根本不是她。
就在他打算認真瞭解的時候,她卻不辭而別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種感覺,難以形容,就好像自己看了很久的古玩珍寶,正打算判其真僞再決定是否買下的時候,東西不翼而飛了的感覺,很是讓人落寞。
於是,他開始下意識地尋找她,盡了所有的努力,結果,什麼也沒有。
然後,就是一個月前,金鑫告訴他,文殷會來月城。
再然後,他終於再次見到了她。
真是奇怪,分明以前見過多次了,卻抵不上這次來得心情微妙。
尤其是近來,他時常忍不住地想,若是當初,他沒有反對那樁婚事的話,或許,現在他們兩人之間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吧?
金鑫看着柳仁賢思緒萬千的樣子,眼神中的情緒千變萬化,最終,落得滿目的落寞,一下子,便彷彿看穿了似的。
她看着柳仁賢,說道:“柳大哥,你是不是對文殷……”
柳仁賢擡起眼皮,看向她,笑了:“大概吧。我現在也不太確定。只能說,比過去多了許多興趣。”
“最好確定吧。要知道,你可沒多少時間了。”金鑫說道。
柳仁賢愣愣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轉頭望向眼前的院子:“再走一小段就到大門口了。你送到這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