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風寒來得很快,去的倒是挺慢。
宋珩回到了家中,整個人還是渾身發熱,半點力氣也使不上來,大病如山倒一般,整整喝了四五天的藥,喝得她整個只覺得呼吸都是帶着藥味的,索性也是因爲病了的緣故,倒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閒,這些日子不需要去軍營,也無需每日都起早去那軍營,面對那些個將士,這對於宋珩來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她原本就是一個不擅長教人的人,何苦要勉強自己擺出一張僞善的臉孔來。
可宋珩還是覺着有些奇怪,她也不算是沒有病過,卻怎麼都沒有遇上過喝了這麼多天的藥汁都不見好的情況,身體總是特別的乏力,完全像是被抽空了一樣。
就算是以前失血再多的時候,宋珩都從來沒有覺得像是現在這個時候一樣。
“水碧,你說只不過是風寒而已,怎麼就一直不見好呢?”宋珩半靠在軟榻上,手上拿了一卷兵書,今天的天氣很燦爛,大概也是真的到了那春暖花開的時節,陽光暖暖的,風也很是溫和,一點也沒有早前的時候那種清冷,她想,是真的是春天到了。
“小姐身子原本就體弱,這病來如山倒,自然是要比旁人要久一點,可小姐的氣色也沒有前些天的難看了呢。小姐之前忙的腳不沾地的,眼下好不容易是有了休息的時間,水碧還想着小姐能夠多休息一些日子好給小姐補一補。”水碧站在一旁,她整了一條薄毯,像是怕宋珩着涼一般。
“是麼?”
宋珩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兵書,她伸手捏着拳頭,相比較以前來說還是有些氣力不足的,這的確是有些古怪,好在現在府上也沒有什麼事情。宋薇的事兒已經是下定了,果真是那護國公府上的三公子方瑞安,一個沒什麼建樹的男子。
那宋薇也從暗房裡頭給放了出來,知道自己已經定下親來的時候,那哭得叫慘烈的,好像自己不是要成婚,而是要給陪葬一般。
這是兩天前的事情,宋珩剛好也在府上,她這病症白日的時候倒是沒燒得那般的厲害,但是到了晚上的時候,好不容易退下來的又燒了起來,所以也就沒有去商討這件事情,倒是那宋薇跑到了自己的院子裡頭,又哭又鬧的,吵得她那一日都沒有休息好,但是一中的丫鬟和小廝在她房門口攔着,沒有讓她進了門來,只是在院子裡面不停地叫着,說自己說什麼都不願意嫁出去,叫宋珩別打着那心思。
“我那大姐怎麼樣?”宋珩低聲問了一句,捻了一旁案几上的小點心吃了一塊。
“還不是照樣給鬧着,整日鬧着,說什麼都不肯嫁給那方公子,還將那些個布給剪了,也不繡那些個出嫁用品。”水碧見宋珩吃了茶點,給一旁的茶杯裡頭添了一些熱茶。
“繡不繡就隨便她吧,反正這婚事已經是定在了春宴之後的半個月,她要是不繡,也別叫那些個繡娘幫着繡,這丟人的是她自己,咱們沒必要幫着人。”宋珩冷聲道。
“知道,小姐!”水碧點了點頭,她會吩咐下去的,眼下府上的人也沒有人違逆小姐的意思。
宋珩喝了一口茶,想了想之後她還是站起了身,“我出門走走。”
“是,小姐!”
水碧點了點頭,原本她是想要阻攔的,但是她也曉得阻攔也是沒用的,好在小姐今天也沒有再發燒了起來,這出門走走,也是不礙事的。
宋珩出了門,金陵城之中似乎已經有了春宴前夕的感覺,實習上春宴已經是很近了,離春宴大約還有七天的時間,在這七天之中,三國的使臣大約會在這些天裡頭陸陸續續地到達金陵城之中,因爲誰都不知道那些個使臣會在什麼時候到來,街道每天都是打掃的乾乾淨淨的,隨時準備等着使臣的到來。
宋珩走過那街道,走到了秦淮河邊,兩旁的垂柳已經抽出了嫩芽,迎風吹拂,迎面而來的風暖暖的,岸邊種的那些個桃花也已經綻放了開來,秦淮河有不少的女子撐着那油紙傘,臉上帶着笑信步閒庭,三三兩兩的,有些女子的身邊有着男子的相伴。
宋珩循着記憶,上了胭脂的那一艘船,船上有着百里流觴留下的兩名護衛,那一日她回宋家的時候,原本是打算着想從宋家選一個伶俐的丫鬟再選一個小廝過去伺候的,百里流觴倒是留下了兩個侍衛,說是若是有什麼意外也好及時救治。
“宋小姐!”
那將士站在門口,那房裡頭倒是有人說話的聲,聲音還頗是熟悉的,宋珩這一腳已經踏進了門,在瞧見那搬着小板凳坐在窗前的人是那秦王百里紹宇的時候,她直覺反應就是想把自己那踏進去的腳給縮了回來。
可那百里紹宇那眼睛就和話本里頭那有着“火眼金睛”的孫悟空似的,厲的很,半點也是不給宋珩面子。
他手上那摺扇一抖,笑着道了一身:“宋小姐這是來看沈公子吧?!”
百里紹宇看向宋珩,那眉微微一挑,朝着她招了招手又道:“宋小姐還站在門口處作甚,剛剛從墨還在念着你,可巧了,你便來了,正可謂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呢!”
一隻纖長的手伸手扯了扯百里紹宇的衣袖子,那柔和的聲音裡頭有些微微的虛弱,還有一些郝然,“你休要胡說。”
宋珩嘆了一口氣,踏進了房內,房內的氣息乾淨清爽,宋珩倒是回想起當日在這個房中,有着淡淡的芬香,甜而不膩,她的視線落到了那一旁案几上的香爐,那裡頭沒有嫋嫋的輕煙,大約是原本的主人不在,所以也就棄用了。
宋珩看向沈從墨,他身上只穿了一身的單衣,半靠在牀鋪上,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比起當日那半死不活毫無血色的模樣是好上太多了。
“你——還好吧?”宋珩一貫不知道該是對外人如何示好,她出門的時候也是打算着想要來看看沈從墨,眼下看到了他,自己倒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宋珩幾乎是要覺得自己現在要是面對着林氏宋薇那些,倒是有不少的話要說的,可面對沈從墨,她倒是不知道要怎麼來表達了。
沈從墨看到宋珩的時候,他的腦海裡面想到的就是那一晚他們在秦淮河之中的時候,冰涼刺骨的水中,她散亂着頭髮,宛若水魅一般,還有那柔軟而又冰涼的脣。
霍地,沈從墨的臉色一下子紅了起來,北雍雖然民風開放了一些,男女之間還是有些禮教在的,哪天晚上那般,按理說,他是應該娶了宋珩的。
想到娶宋珩這事,沈從墨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越發的發燙了起來,就像是一團火在燃燒着一般,就連那眼睛也躲閃着半點也是不敢朝着宋珩看的。
“恩。”沈從墨低低地應了一聲,“哪天晚上,多謝阿珩你了。”
阿珩?!
百里紹宇原本還在打量着宋珩同沈從墨之間,這些天他倒是經常跑來這小畫舫找沈從墨,這傷口不算大嚴重,只要不是隨意動彈就行。而這沈從墨一醒來之後便是問着宋珩的情況,那急切的樣子一點也不關切自己折騰得只剩下半條命了。
而剛剛宋珩進門來之後,這沈從墨的視線全部都關注在了宋珩的身上,半點也沒有轉移開來,而宋珩的神色倒是半點未改,真是叫做襄王有意,神女無心。
聽到沈從墨這麼叫着宋珩的時候,他剛剛纔喝下去的那一口茶差一點把自己給生生嗆死。
“我說從墨,你同宋小姐,何時如此的親近?”百里紹宇看向沈從墨,“阿珩”,這般親近地喚着宋珩的名,再加上那一張微微桃花色的臉,除非他是個瞎子,不然怎麼會瞧不出來沈從墨對於宋珩根本就是有意在的。
沈從墨只是淺淺地笑着,並不言語。
百里紹宇回過了頭看了一眼宋珩,她的神色未變,似乎並不介懷剛剛沈從墨喚她的那一聲“啊珩”。
宋珩並不在意旁人對自己的稱呼,稱呼在她的眼中不過就是一個代號罷了,她的視線只是望着那已經冰冷的香爐,腦海之中充斥着那一股子香甜的味道,或許,是她想太多了?
宋珩有些不大確定,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懷疑胭脂,或許胭脂出現在秦淮河上不過是一個巧合罷了,而那香味或許也不過是一個平常的香料而已,胭脂看起來,應該不至於……
百里紹宇見宋珩並不搭理的樣子,他手上的摺扇輕輕搖了搖,“從墨,宋小姐可是帶着病都照顧着你,你也的確該好好地感謝人家一番。”
“不,是沈公子救我在先,若不是他幫着我擋了那一箭,只怕現在躺在牀上的人是我,於情於理,我都是該謝謝沈公子的。”
宋珩澄清着,她一直以爲沈從墨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已,在面對大皇子的時候,居然還是有點錚錚鐵骨的意味,還真的叫她有些另眼相看了,所以憑着那一點的敬佩,宋珩想自己也是會救他一把的,卻不想還是被他所救了。
“你們彼此都說是彼此救了人,我這倒是搞不清楚了,”百里紹宇笑眯眯地道,“這人人都說,這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兩人看,這彼此都救彼此一命了,是否是要以身相許了?”
胡扯!
宋珩白了百里紹宇一眼,這一命換一命的,應該是抵消掉了纔對,什麼以身相許的!
沈從墨的臉越發的漲紅了起來,紅得幾乎是要滴血了,他朝着宋珩那處看了一眼,默不作聲。
“什麼以身相許?”一道沉穩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百里紹宇的笑容凝結在脣畔,他原本還想打趣一下宋珩同那沈從墨,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真的趕巧了,宋珩來了之後,沒多久就連流觴也是一同來了。
百里流觴穿着白色錦衣,腰間繫着明黃色的腰帶,繫了一塊雕龍玉佩在腰間,他進了門來,瞧見那站在窗前的宋珩,張口便道:“宋小姐的病已經好了?”
“可不是麼,我看那宋珩起色不錯,想來應該是好了吧,所以纔來看看從墨的情況,從墨這兩天傷口養的不錯,之前正和我說着,再過兩天等傷口好了就回藏劍山莊去養着。”百里紹宇神色自若地同百里流觴說着話,“剛剛我聽宋珩說從墨救了她,而從墨又說是宋珩救了他,我就打趣着說,叫這兩人以身相許罷了!”
百里流觴默不吭聲,只是看了那毫無異色的宋珩一眼,又看了一眼半靠在牀上略有些尷尬神色的沈從墨。
“這過兩日時辰就是要抵達京都了,我同父皇商議了一下,這接待西芳國的時辰一職不如交給宋珩來做,父皇也是同意了的。”百里流觴對着宋珩說着,“原本是打算來瞧了從墨的傷勢之後便要去定遠侯府上同你商議的,剛巧你在這裡,也省的我走一趟了,三哥,我們尋一處地方再細談一下。”
有正事的交代,宋珩自然是不敢怠慢,百里紹宇也不在說笑,只是同沈從墨說了一句好好休息就率先地走出了房門。
宋珩走了一半,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回過了頭看向沈從墨:“沈公子你若是要離開的時候且通知我一聲,在這畫舫之中叨嘮了幾日,也應該是同胭脂姐姐告別一聲。”
胭脂,宋珩在嘴裡輕輕地念着這個名字,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平常的幾乎沒有一點豔色,可想到那個女子,卻是美得出奇,奪了這天地之間的美麗。
她想再去瞧瞧胭脂,或許,能發現些什麼。
沈從墨聽到宋珩這麼說,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她這個意思是說他離開的那一日,她是要和自己一起去吧!
“好!”沈從墨的聲音有些歡愉,他伸手觸摸着纏繞在他身上的繃帶,傷口處還有些微微的疼,也有一點點的癢,這證明傷口正在癒合之中,可他多麼期望着這下一秒自己就能夠把傷勢養好,然後同宋珩一起去那胭脂處。
他的嘴角掛着淡淡的笑容,歡愉而又期待着。
百里流觴看了沈從墨一眼,多看了一眼他嘴角的那笑容,他靜默地轉過了身,只叮囑了一聲好好休息之後就轉身出了門。
百里紹宇的畫舫就停靠在秦淮河邊,他們三人上了船,百里紹宇親自沏了一壺茶。
“這爲何我要去接待那西芳國的使臣?”宋珩有些不理解地問着,在朝中適合接待使臣的大臣頗多,什麼文華閣大學士,禮部侍郎,翰林院掌院的,無一不是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的人,對於這招待使臣一事也比她清楚的多了,怎麼輪也是輪不到她的吧。
“這往年的時候,西芳國的使臣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朝臣罷了,可今年傳來消息,這來的是西芳國的七公主殿下,自然是要比往年要重視一些。”百里流觴說着,“今年的春宴,比往年的都要隆重得多。”
百里紹宇也應和着點了點頭,南嘉鳳血歌國師,西芳的七公主,“那東極此次來的是兩位皇子,還有那白玉京的京主,今年是不比往年了。且往年的時候,西芳國的使臣總是對我們北雍有些不滿,那些個大學士卻都說不出個什麼原因來,今年你是咱們北雍唯一的女官,西芳國一貫是以女子爲尊,朝中爲官的都是女子,使臣也一貫都是女官,所以宋珩你接待西芳國的使臣是再合適不過的人了。”
“或是,你想接待那是鳳血歌?”百里紹宇搖着扇子問道,這鳳血歌的接待問題幾乎已經是成了北雍朝廷之中最是緊張的問題,那些個大學士朝廷中的大臣基本上一聽到鳳血歌的名號就是已經心跳加快,怎麼都是不肯擔下那個指責的。
鳳血歌這人,陰晴不定,誰知道會不會突然之間惹怒了他。
宋珩搖了搖頭,“我還是接待七公主殿下即可。”鳳血歌這人太深不可測,她直覺就是有些害怕,哪裡還敢去接待他。
“這東極來兩位皇子?”宋珩有些好奇地問着,“哪兩位?”
“一位是二皇子孤誠鳴,一位是三皇子孤引月。”百里流觴回了宋珩的問題,卻見宋珩那臉色頹然一變。
孤引月,莫不是那個孤引月吧?!
宋珩默不作聲。
“最是棘手的事情是,東極似乎有意同我國聯姻,可能會在春宴上提出。”百里流觴低聲道,“眼下這皇族之中的適齡女子,只剩下寧皇叔的永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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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煩躁好煩躁,被逼婚了,這個消息太震撼,搞得我靈感全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