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秦淮河的河水冰涼無比,在宋珩拉着沈從墨一頭紮下去的時候,那冰涼的氣息就像是死亡一樣撲面而來,那徹骨的寒冷一下子灌了進來,半點沒有給宋珩同沈從墨一點心理準備時間,不過宋珩倒是在抓着沈從墨跳出船艙窗戶的時候順手一甩,用內力甩向那些個夜明珠,能震落幾個是幾個,給自己爭取一些時間也好,誰知道這船上有沒有大皇子安排的人。
衣服沾上了水之後變得厚重不已,宋珩可算是知道溺水而亡的可能真的不是因爲游泳技術不好,而是因爲身上的衣服太過重實用而根本就是被生生累死的。
宋珩管不了那麼多,她也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問一聲沈從墨是不是會游泳的,而當下的情景也沒有給她那麼一個機會去詢問,眼下她只求能夠藉着夜色的讓她有這個力氣游回岸邊。
金陵秦淮河,那是一處不夜天的地方。即便是現在那大皇子的船順着河流而下,兩岸邊的豎着無數路柱,都掛着一長串火紅燈籠,而秦淮河中也有不少旁的船隻。宋珩一手扶着那大皇子殿下的船底,而沈從墨也是冒出了頭,大約是剛剛下水的時候沒有什麼防備,嗆着了,一冒出頭來便是一聲咳。
而沈從墨到底也是清楚眼下這個時候不能發出一丁點的聲響來,他便學着宋珩的模樣,一手扶着那船底,一手掩着自己的嘴悶聲咳着。
上頭有腳步聲響起,宋珩便是知道情況不好,大皇子殿下根本就是有備而來,而她眼下沒有兵器在手,又浸身在冰冷刺骨的喝水之中,她急忙地咬破自己的手指,用那鮮血凌厲的食指在自己的左手上快速地寫着。
頭頂上突然一聲壓抑的命令——“放箭!”
有約莫着十來名是手持弓箭之人在甲板上圍了一圈,也不管有有沒有看到些,朝着水中便開始凌亂地射箭,沈從墨在宋珩的身後,他看了一眼,便是瞧見一支冷箭直接地朝着宋珩而去,他幾乎是想也不想直接上前,抱住了宋珩,護着她,只聽見一聲悶響,那箭頭已經是入了沈從墨的背部。
沈從墨並沒有覺得多大的疼痛,想是自己在水底裡頭浸潤的太久了,這身體已經冰涼透了,所以在箭入了身體的那一瞬,他竟然是察覺不到疼痛,但是很快地那疼痛便是慢慢地蔓延了開來,傷口處就像是被火燙着了,一圈一圈地暈染開了,旁的箭羽還在落下,而沈從墨鮮血在水中暈染開,他似乎聽見了似乎有人在喊“這邊有血跡”,他知道自己這一受傷怕是已經將敵人全部都牽引了過來。
他有些虛弱地笑着,很想同宋珩說上一句抱歉,又是他連累了她,但是他卻是不敢張口,怕自己一張口是一陣咳嗽,越發叫人聽見。
宋珩哪裡不知道現在這情況到底是有多麼的危急,她的手掌拍在水面上,掌上那殷紅的鮮血在水中慢慢地融化開,一絲一絲地落下,是被水融了,卻也是被水吸收了。
宋珩沒有回頭,她攥了沈從墨的手,一個用力呼吸之後,便是潛下了水。沈從墨試着讓自己閉氣,可背後的疼痛,還有那悶疼不已的胸腔,他知道眼下這樣的自己真的是隻會成了宋珩的累贅,半點忙都幫不上,他試着掰開宋珩攥拉着自己的手,他一個人送死總是好過兩個人一起送死的,沈從墨很清楚明白這一點。且他和宋珩的交集不多,即便是他死了,她也不會傷心,這也是好的。
宋珩感受到手上的牽扯,她睜開了眼睛,在水中睜開眼睛是一件很是難受的事情,她這一張開眼看到的就沈從墨想要用力掰開她的手的動作,而他也像是沒什麼力氣,連氣也閉不上,嘴裡面咕嚕嚕地吐着泡,他的身後有淡淡的血絲。
沈從墨的眼睛也張開着,他望向那散開了長髮的少女,那濃密的長髮就在他的前方,沈從墨的腦海之中倒是想起了一個很古老的傳說——南海有鮫,淚成珠。
聽說在南海之中棲息着一種鮫人,她們有着這天底下最美麗的臉孔,可尾部卻是人魚,聽說她們的歌聲像是天上的樂章一般,而她們哭泣的時候,那眼淚會凝結成一顆一顆的珠子。
沈從墨很想伸出手去撫摸一下眼下宋珩的那長髮,卻怎麼都是不敢伸出手的,她回過了頭,似乎是在看着他。
沈從墨想露出往常對着宋珩的時候那笑容來,可他力不從心,他也不確信在這略微有些幽暗的水中她是否能夠看得清。
宋珩,我還是很高興的。
很高興你剛剛跳下河的時候沒有忘記了我。
很高興我能夠爲你擋下了那一箭。
很高興,我還能爲你做些什麼。
沈從墨用力地掰着宋珩的手,他清楚,她還是能夠活下去的,只要她放開他,憑着她的能力自救完全可以,帶着他,那就未必了。
有柔軟的東西一下子貼上了他的脣,沈從墨睜大了眼睛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臉,她的長髮逆了開來,遮住了她大半張臉,他瞧不清楚此時此刻的她到底是怎麼樣的神情,而他,他想自己一定是震驚的,那此時此刻貼着他的脣的是女兒家的脣,他聞不到那淡淡的女兒香,但是卻並不影響他覺得這脣的柔軟,有溫熱的氣息順着脣於脣之間傳遞了過來。
長髮像是水藻一般,纏了過來,沈從墨只覺得這一瞬宋珩媚的像是水中的妖,即便現在她是要拖着自己步入死亡,他想他也是不會拒絕的。水流慢慢地潺動,那速度越來越開,像是有風從水底而來,形成了一道一道的水流,那些個水流打着圈,那速度是越來越快,宋珩是半點都不敢耽擱,她攥着沈從墨,幾乎是用力地是拖着他遊着。
百里紀昀看着河面,心中焦急萬分。他知道如果今天不能夠殺了宋珩和沈從墨,他日這兩個人必然是會爲他帶來不少的麻煩,他們已經爲敵了。
即便他們不能爲自己所用,百里紀昀也想着不能爲他人所用。沈從墨雖是藏劍山莊的少莊主,可他是唯一的繼承人,莊主沈若山是沈從墨的叔叔,可他癱瘓在牀已經近二十年了,藏劍山莊的事宜也一直都是沈從墨在打點着,若是他一死,藏劍山莊可以算是羣龍無首,朝廷必然是要接管下來的,倒時候他可以舉薦自己得利的人,而宋珩一死,雖然軍中事情都是老四的在掌管,宋珩的名聲在外,三軍之中必定會是不平,到時候再叫人挑唆一般,也是能夠行事的。
他們兩人只能死!
百里紀昀看着那秦淮河,想這秦淮河葬送了多少人,今夜也將要再添兩抹新魂!
船身略微一個顛簸,百里紀昀扶着船艄上的欄杆,怒吼了一聲:“怎麼開的船,這般的不小心!”他又朝着那手執弓箭的人道,“趕緊射殺了那兩人,不過是兩團血肉之軀罷了,難道還能夠上天入地不成!”
“是!”
弓箭手看着河面認真地看着那水下是否有着人的身影,原本這夜晚就不必白日,燈火再亮卻也還是昏黃,讓人有些瞧不清楚。
又是一個顛簸而來,沒有防範的弓箭手身形一個趔趄,一下子從船上跌了下去,只聽見“噗通”一聲響,耳邊便是響起了那落水之人的大聲疾呼:“救命,這水好冰冷!”
廢物!
百里紀昀捏着手上的夜光杯在心底惡狠狠地嗤一聲,這些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澎”的一聲,船前水面上突然炸開了一道水柱,那水柱有着幾十丈高,整個秦淮河河面的寬,就像是山中那瀑布一般形成了一道屏障阻止了船的前進,又是“澎”的一聲,這船尾後的睡眠也一下子是炸開了一道水屏幕,水先是長長一道屏障,但是須臾只見又是匯聚成了一股,宛若是那水中蛟龍一般猙獰,不停涌動着。
船快速地打着轉,百里紀昀堪堪地扶着欄杆纔沒有讓自己覺得暈眩,他抱着欄杆,低頭往者船下水面一看,只見原本不過是慢慢水流的湖面竟然一下子是成了那漩渦一般,吸引得船不停地打着轉,那漩渦越來越深越來越兇,那船打轉的速度便是越來越快。
百里紀昀卻是不知原來這秦淮河中也有着這般洶涌的暗涌存在,不,或許是妖孽在作祟!百里紀昀抱着欄杆,覺得自己頭暈目眩自己剛剛喝下去的酒在腹中不停地作祟,攪得整個腸胃就像是團在了一起,難受無比。
而原本船前的那一道阻止着穿前行的水幕也是一下匯聚成了蛟龍一般一股,成了兩條水龍一般的模樣。這秦淮河上游船一向頗多,這個陣仗太大,百里紀昀甚至是聽到有不少的尖叫聲傳來,而他哪裡還顧及得了這麼多,那兩條水龍一下子朝着他的船身而來,撲向了船隻,巨大的水流潮涌而至,將他澆了一個透心涼,甚至還涌入了船身之中,弓箭手們在那邊淒厲地叫着,這船因爲被住了水的關係,有些往下下沉了起來。
百里紀昀驀然想起,那宋珩是一個陣法的高手,只怕這也是她設下的陣法。
“宋珩!”百里紀昀高聲喊着,那不斷灌下來的水助柱衝力巨大,像是利刃一般地打翻了他的船隻,幾乎是想也不想的,百里紀昀便是往着秦淮河裡頭跳了下去,在水中還能奮力朝着岸上游去,若是一直停留在船上,只怕是要葬身水底了。
百里紀昀這一跳,那六皇子和八皇子也跟着跳下了水去,他們早就已經是被這個陣仗給嚇壞了,暗想着以後是斷然陪着大皇兄一同行事了。
宋珩從水中冒出了頭,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去看自己那緊拽着不放的沈從墨,他的臉色蒼白,卻還沒有到斷氣的程度,只是一露出水面之後他便是不停地咳嗽着,而他的身後插着一支箭,頗有些觸目驚心的味道。
宋珩看着那不遠處的陣仗,心想着那大皇子眼下應該是分不出心思來斬草除根了,又目測了一下眼下的自己離岸邊的距離。尋思着自己帶着沈從墨游上多久才能夠順利地到達岸邊。
“沈從墨,你可撐着一口氣,免得我白白搭救上一個死人來!”宋珩朝着沈從墨看了一眼,估摸着他身上這傷還是能夠撐多久,她怎麼不知道剛剛這一箭是沈從墨救了她,如果不是他,眼下只怕中這一箭的就是她了,那她還不知道有沒有命撐到自己上了岸。
“好,我絕對不會叫宋小姐白費了功夫。”
沈從墨虛弱地一笑,其實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經是沒有半分的力氣了,可憑着宋珩的能耐,想來再幫着他一起上岸也是一件頗爲困難的事情吧,生平第一次,沈從墨由生出一種不想死的感受,他從小一直學着佛法,認爲生死自己早就已經是參透了,也不會再介懷什麼,不若是秋來落葉歸根,老僧必然入定一般,可眼下,他還不想死,他一直不曾同眼前這位姑娘好好地說說話,甚至還不曾聽過一個姑娘唱過一首曲子,他想好好地同她說一番話,然後聽她唱一首曲子。
“你給我唱一首曲子吧!”沈從墨低低地說着,他只覺得自己身子越發的冷,岸邊那明亮的燈火在他的眼中是那般的遙遠,虛幻,那似乎是他觸手不及的地方,“你給我唱一首曲子吧,阿珩。”
他輕輕地喚着她的名,一個男子這般喚着一個女子的名那是壞了規矩的,越是越規的,這樣的稱呼太過親近了。可他眼下卻很想這麼稱呼她一回,就像是那夜在破廟之中的那樣,他喚她一聲“阿珩”。
“唱一曲什麼?安眠曲麼?好叫你一睡不復醒的那般?”宋珩扭過了頭瞧着沈從墨看了一眼,“你若是有這般的氣力,倒不如努力朝着岸上游一回,如若不然你便給我唱上一曲吧!我眼下可沒這般的好心態來唱上一曲。”
沈從墨輕輕地笑,他的聲音低低的,就像是那螢火蟲之光一般。眼前這個姑娘是多麼的絕情吶,眼下他就是快要死的人了,她爲他唱上一曲都是不肯的,還叫他有力氣還不如多遊一陣子,他要唱什麼呢,是唱那“有位伊人在水一方”還是那“北方有佳人,遺世而**”呢。
沈從墨這般地想着,眼前卻是越來越黑,終於他閉上了眼,可阿珩啊,我再也沒有這般力氣給你唱上一回了。
在沈從墨即將要沒入水中的那一瞬,宋珩手一伸,托住了沈從墨的頭,讓他仰在水面上,不至於沉入水中,宋珩微微皺了皺眉頭,眼下離岸邊還是有着一些路,她不知道自己能夠撐着到什麼時候,或許,現在只能求助往來的遊船,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肯伸出援手。
宋珩這樣想着,卻是有一個清脆的聲音由遠及近,“姑娘,我家小姐問可否需要幫忙?!”
宋珩看着那一艘小小的畫舫慢慢地行來,有位穿着婢女衣衫的女子手上提着一盞燈籠站在船艄上,看了過來,而在船艙處,有一位女子靜靜地站立着,那宋珩瞧不清楚她的面容,只覺得那身段玲瓏無比,光是這麼一眼看去,便是纖纖楚腰不及一握,青山多窈窕之姿。
那小畫舫慢慢地近了,拋下了一根繩索下來。
“姑娘你且先拽着,我找船伕來搭把手。”那女子說着,便是要提着燈籠離開去找船伕。
“不用了。”
宋珩將那繩索攥在手上,右手臂多纏繞了幾圈之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右手略微使力,一提氣攥着沈從墨縱身而起,一下子越上了船艄上。
她的衣服已經是浸了個溼透,溼答答地黏在身上,相比較而言,沈從墨的情況要比她差上了許多,蒼白如紙一般。
“小姐趕緊進船來,婉兒拿一身換的衣衫給她,這般溼透是要病了的!”站在船艙門口的女子開了口吩咐着那婢女,“你叫那船伕快一些,到了岸邊即可去尋一位大夫來。”
宋珩多看了那女子一眼,因爲離得近了,這個女子的容貌宋珩也就看得越發的清楚了,那是一個宛若花之豔骨一般的女子,花中牡丹也不爲過,較自己那被稱之爲金陵城第一美女的大姐宋薇都沒有不及之處,她有一種慵懶的姿態,彷彿世間各物都融不進她的眼中。這樣的女子不應該在金陵城之中籍籍無名纔對,宋珩猜想着到底眼前這個人是誰。
她似乎一點也不畏懼自己同沈從墨這兩個陌生的人,不是宋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遇上落水而搭救的人的確是不少,但是更多的瞧見沈從墨那身後明晃晃的箭只怕是要覺得麻煩無比了,恨不得一腳再將他們踹入了河中未給自己免去再找來什麼禍事,而這個女子卻像是尋常人一般,只是朝着他們看了一眼之後,就讓丫鬟扶着他們進了船艙來,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但是眼下這種情況下,宋珩也不能再拒絕這個姑娘。
“是!”
那叫婉兒的丫鬟應了聲,便是搭了一把手幫着宋珩將沈從墨扶進了船艙之中,進了船艙之中,宋珩瞧見那船艙裡頭並無華麗的裝飾,不過是一方桌子,一座琴架,上頭擺着一架古琴。桌子上也沒什麼東西,只是一隻白底青釉的花瓶,裡頭插了兩三朵花罷了。
婉兒領着宋珩進了再裡頭的房間,那房間也沒有什麼豔色,古樸無比。
宋珩將沈從墨放上了房間裡頭唯一的牀榻,將他背朝上地放着,她問婉兒要了剪刀,一下子把箭周圍的時布料給剪了開來,宋珩看了一眼那傷勢,那箭頭入肉不算太深,應該還沒有觸及到要害部分,但是她也不敢貿貿然地拔了箭頭,她又不是大夫,也瞧不出這傷勢到底是有多壞,只能等着大夫看過了之後再做打算。血液流得並不算多,宋珩點了附近的穴位緩和了血液的流通。
她攥了沈從墨的手腕,手指按在橈骨處,底下還是能夠摸到那跳動,只是有些微弱,幸好還有些心跳,不然自己這般搭救他是真的要成了無用功,還無端端地惹來自己的一身腥了。
宋珩拿着剪刀的手不斷,只是將沈從墨那一身溼透的衣服全部剪了下來,宛若破布一般地丟在了地上,那婉兒看着宋珩的動作,又看了一眼那裸露了上半身的沈從墨一眼,整張小臉漲得通紅了起來,又見那剪刀又是往着褲子而去,婉兒幾乎是驚得說不出話來,暗想着這個女子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了一些。
宋珩看也不看一眼,伸手扯了牀榻上的被褥給沈從墨覆蓋上,只餘下那中箭的地方裸露在外,旁的地方倒是被遮蓋的嚴嚴實實的。婉兒很快地便是給宋珩取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過來,還貼心地尋了一塊方巾給宋珩擦拭,示意宋珩到房內的屏風後頭去換。
“小姐怎麼稱呼?”婉兒趁着宋珩換衣服的空擋抽空問着。
“我姓宋,待我多謝你家小姐仗義相助!”宋珩快手快腳地將婉兒給她的衣服換上,雖然現在身子還是清冷無比,至少比穿着那一身溼答答的衣服要好得多了,她若是那樣子回了宋家,倒不怕府上的人亂嚼舌頭,而是怕母親擔憂,“不知你家小姐如何稱呼。”
婉兒聽到宋珩這麼問,臉上微微有些難色,踟躕了半響之後,她轉而又道:“奴婢去叫那船伕趕緊撐船到了岸邊尋大夫來給這位相公看看吧,奴婢先行告退了。”
那丫鬟說完,宋珩就是聽到那腳步聲的響起,似乎那婉兒是真的跑了出去找船伕去了。宋珩換好了衣服,用那乾的方巾略略擦了頭髮步出了屏風後頭,只見剛剛那容貌驚豔的女子端了一壺茶走了進來。
“奴家給小姐沏了一壺茶,想着小姐剛剛落了水,正是清寒,必然是需要這些個驅寒之物的。奴家已經叫婉兒給小姐去煮一些驅寒的薑湯過來。”她柔聲對着宋珩說着,倒了一杯正在冒着熱氣的茶遞到了宋珩的手中,宋珩道了一聲謝便是接了過來,大概是真的在水裡面泡得太久了,竟然是一點也不覺得這茶燙手,只覺得有一股暖意順着手掌往者心裡頭來。
宋珩喝了一口,茶真的是很暖,甚至是有些燙舌,這一下子入了喉之後便是一直暖到了心裡頭,驅散了一些寒意。
“還不知這位姐姐如何稱呼,剛剛我詢問了婉兒,婉兒便是走了。”宋珩看着這個女子,輕聲問着,“姐姐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這女子笑了起來,“有什麼難言之隱的,奴家名叫胭脂,不過是秦淮河畔的一個青樓女子,婉兒這丫頭是怕奴家被小姐你嫌棄,這纔不肯講的。”
胭脂的笑容到最後有些寂寥,帶了無限的憂愁一般。
宋珩也算是瞭然了,爲何剛剛婉兒是怎麼都不肯同她說了小姐的稱呼,大約就是怕她瞧不起人罷了,可宋珩又不是旁人,怎麼會介意的這種事情,在她看來這胭脂肯在這種時刻伸出手來搭救,就已經是讓她覺得從心底裡頭感激了。
“奴家聽婉兒說,小姐姓宋,奴家不知小姐同這位相公怎麼會一同落了水?”胭脂柔聲問着,見宋珩將一杯子熱茶飲完之後,她又小心翼翼地添了一些熱水,她曉得宋珩是真的被凍着了,這尋常人喝這一杯茶還得吹涼了之後慢慢飲着,看她才幾口的功夫就是已經喝了下去。
“一些意外,若是胭脂姐姐怕我們給你惹來什麼禍端,等一會靠了岸之後,我們便離開,絕對不會給姐姐你沾染上一絲的麻煩!”
宋珩認真地說着,從她的看法,眼下那大皇子既然殺不了他們,當然上了岸之後只怕也不會再派人殺他們了,金陵城中人多容易留下一些破綻來,不如剛剛在河中,殺了他們之後,拋屍河中還能撇清楚干係,說他們是在宴會之後被人殺掉的,船上也都是大皇子的人,自然是衆口鑠金不會留下什麼問題。
而現在宋珩和沈從墨撿回一條命也只能是吃下這個暗虧,因爲沒有人能夠證實他們是被大皇子迫害的,污衊皇子這個罪名她可是擔待不起的,眼下是隻能吃下了這個暗虧,他日尋找機會再報復回來,她宋珩絕對不會受了這種暗虧而不做些什麼,剛剛她也設下了陣法雖然不能叫大皇子喪命秦淮河,但是卻也足夠叫他損失慘重了,若是運氣一點,大皇子他們還能同她一般在半途之中被人搭救了,若是沒有人搭救,那麼就只好辛苦那三位皇子自己游上岸了。
“這倒無妨,那公子受了傷,奴家怎麼能夠在這個時候叫宋小姐離開!”胭脂擺了擺手道,“這船是奴家的,小姐和公子安心即可。”
宋珩聽到胭脂這麼說,倒是有些意外,這胭脂還真頗有些風塵女俠的姿態。
“那便多謝胭脂姐了!”宋珩笑道,捧了手上的熱茶慢慢地喝着。百里紀昀自打長大成人之後,便是再也沒有遇上過這般的事,他竟然也會像是那毛頭小子的時候一般,夜遊秦淮河,只是當日那遊,遊得是秦淮河畔花坊之間,眼下這遊,可是徹底地從河心遊到了岸邊處,累得他就和自家那看門狗一般,吐着舌頭噓噓地直喘氣。
他看着秦淮河上的船隻,心中發狠,若是他日他登上帝位,必定叫這些人跪下來求饒,居然面對他的呼救見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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