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血歌這句話一出,幾乎是讓聽到的人都爲之愕然,一來是他的聲音低沉有力,而又泠然,二來是他那神情冷凝,半絲也沒有玩笑的意味。
鳳血歌是認真的。
宋珩沒有想到鳳血歌居然狂傲到眼下這個程度,那是東極皇子,他居然是這般的不放在眼內。而鳳血歌身後的那十六位黑甲騎士半張臉被面具罩住,只餘下一雙眼睛,嘴巴、下巴在外頭,他們就像是沒有聽見鳳血歌那一句話一樣,目不斜視,沒有人上前勸解,眼睛裡頭有絕對的服從。宋珩相信,只要鳳血歌手一揚,或許這些個騎士就會拔出刀子,衝出去將東極的人撕裂成碎片。
百里紹宇的臉色是更加難看了起來,那一張臉色幾乎是和出喪一般,讓人都要以爲是不是慶曆帝出了什麼事情,而接待東極使臣的那一位大臣,那一張如喪考妣的臉就和死了自家親孃一般,額頭上的冷汗不停地溢出,看着鳳血歌的那個眼神像是要撲上去抱着他的大聲哭喊“國師大人手下留人”。
原本雙方僵持不下,他們身爲北雍的人也不好多說些什麼,可眼下鬧成這個樣子,也就越發的不知道要如何收尾了。
百里紹宇雙手握緊了拳頭,恨不得真的上前將自己心底裡頭的想法付諸實踐,一巴掌將他們全部都拍成打哪裡來回哪裡去,也就無需自己在這邊再計較些什麼了。
如果鳳血歌真的動了手,不管有沒有死傷,只怕東極和南嘉之間是要鬧出不少的事情來,而現在是他們北雍邀請了兩國使臣前來,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北雍也實在是難逃其責。
可看現在鳳血歌的架勢,東極只要是不退讓,那就真的是要兵戎相見了吧!
“宋珩,你把我一拳揍暈算了!”百里紹宇緊緊地皺着眉頭,看着宋珩,揍暈算了,一旦揍暈的話,他也就什麼事情都不用管了,把這些個煩惱的事情全部都留給旁人去解決,也不用想着要怎麼去交代了,“不,我覺得吧,還是把我打成內傷,暈個兩天好了。”
宋珩冷眼看着百里紹宇,對於秦王的這個提議,她真的是半點都不想應同秦王殿下的話,這種自欺欺人還有掩耳盜鈴一般的風格,宋珩是絕對不會做的,即便是現在她真的將是百里紹宇一拳揍暈了過去,這事情也不能解決。
“秦王殿下與其說這些個無關緊要的事情,倒不如想想要如何做更加實際一些,若是遲了只怕雙方可就真的會打了起來,到時候秦王殿下該頭疼的問題就越發的嚴重了起來!”宋珩淡定地提醒着百里紹宇,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瞧得百里紹宇心口越發的沉悶了起來。
“宋大人,咱們也算是同朝爲官,你怎好意思在此時此刻袖手旁觀陷我於如此境地而不顧呢,枉費我們之間的情誼……”百里紹宇帶着討好的笑容,“你一向是最有辦法的,就替本王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如何?”
宋珩不說話,只是那一雙黝黑的眸子看着百里紹宇,嘴角那若有似無的笑容看在百里紹宇的眼眸之中格外的滲人。宋珩着實很想對着百里紹宇冷哼上一聲,她哪裡是有什麼法子去解決?誰有膽量敢上前一句對着鳳血歌說“國師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同那些個小輩計較,就讓那小輩先行吧”,還是要對東極國的皇子說“相較兩位皇子殿下,即將而立之年的鳳國師屬長輩,理當尊老敬賢,讓鳳國師先行”?不管是怎麼說都不會討喜,且還有機會成爲被雙方怒火撕裂成碎片。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宋珩自然不會爲這種事情強出頭,她不過就是要看着西芳的公主晚晚而已,這纔是她的職責所在。
“北雍的男子都這般的不像是一個男人麼?”晚晚張牙舞爪地從被侍衛攔截着的人羣之中擠了出來,挽住宋珩的手臂,她擡着頭看着百里紹於宇,“是個男人的,就應該上去制止纔對!”
百里紹宇的嘴角一抽,他倒是很想上前阻止這一切,可捫心自問,他真的沒有能夠制止鳳血歌的能力,這實在是太難爲他了。正所謂柿子撿軟的捏,可眼下者雙方都說不是軟柿子,而是鋼蹦子,那一口下去絕對會掉一地的牙。
也不知道眼下叫人將那城門再打一個洞,方便這兩國的使者一同進入金陵城,只可惜,這遠水解不了近渴。
孤成鳴被鳳血歌的話嗆住了,他不曾想這鳳血歌竟然是如此無禮的一個人,居然半點也沒有君臣之義。想來也是,一個能夠殘殺皇子,軟禁皇帝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想法,他原本就是一個亂臣賊子!
“鳳血歌,眼下是金陵城,不是無雙城,你以爲這裡是可以隨便你放肆的!”孤成鳴不依不饒的,他高高地揚起了頭顱,神色之中皆是傲色,“我乃堂堂東極國二皇子,你若是殺了我,東極的鐵騎必定會踏破南嘉的國土,到時候我瞧你要如何向南嘉的臣民交代!千里血流,萬千屍骸,你鳳血歌一人的過錯,全部將孽報在南嘉的臣民身上,而你鳳血歌,必定會是遺臭萬年,世代將受唾棄!”
孤成鳴覺得鳳血歌不過就是在虛張聲勢罷了,他哪裡會有那個膽量動手,一旦他出了手就會演變成國與國之間的爭端,四國之間早已經是平靜許久多年未起戰事了,誰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戰事再起。這東嶽大陸除了他們東極、北雍、南嘉、西芳四大強國同白玉京外,四周周邊還有其他零碎的小國小部落。四國國力相當,所以也就維持了鼎立的局面,一旦國與國之間起了戰事,難保未曾惹來戰事的國家會不會以黃雀在後的姿態粉墨登場。
尤其之前,北雍同南嘉在西北邊境相接的時候,東極國就是蠢蠢欲動,想借着這個機會鯨吞南嘉的國土擴充自身的國界,可惜,這天不遂人願,原以爲會是一場耗時久傷亡慘重的戰事,最後卻是演變成了一場重重提起輕輕放下的結局。
鳳血歌覺得這說辭很是好笑,嘴角邊的笑容越發的冷然:“你覺得我殺了你,永成帝會爲了你一個區區的皇子驅兵前來爲你報仇雪恨?孤成鳴,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你非儲君,只是一個小小的皇子罷了,我殺了你,永成帝或許會傷心或許不會傷懷,可你的兄長孤傅彥只會心喜我幫着他除了一個人,幫他清理了一個蠢貨罷了。抱歉,你連攔路石的資格都沒有。”
鳳血歌那一番話,簡直是比見血封喉的毒藥還要毒上萬分,光是那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徹底將孤成鳴的自傲和自信打擊的半點都不剩下,孤成鳴那一張臉漲的通紅,幾乎要讓人以爲他可能會就此吐血而亡。對那種將自己看的極其重要的人,最大的打擊不是從他最擅長的方面去打擊,而且告訴他,他根本就沒有那個資格!
宋珩幾乎是不忍視卒,她真心覺得,那阮丞相果真應該瞧上一瞧這個畫面的,她同鳳血歌一比,對阮丞相的打擊根本就是很溫和很溫和了。
“鳳血歌!”孤成鳴覺得自己最是不堪的那一面被他給揭穿了出來,的確,在孤傅彥的眼中,大約是從來都沒有將自己放在心上過的,或許在孤傅彥的心中,也是同鳳血歌所想的那般,自己壓根就是沒有同他爭奪皇位的資格。孤傅彥瞧不起他,那是因爲孤傅彥是皇后生的嫡子,且又是長子,想自己同他相差不過就是一炷香的時辰而已,這命運卻是完全兩樣,一個天生就要登上皇位成爲東極的主宰,而他卻要從小開始屈居人下,他不甘心。
可眼下,居然連鳳血歌這個亂臣賊子也敢這般的瞧不起他!
孤成鳴胸腔之中的怒火燃得正是旺盛,他幾乎是要撲了上前要和鳳血歌爭鬥一個你死我活血濺城門不可,在他握緊了拳頭,即將要上前的時候,卻是被人給攔住了。
“二哥不可!你我是應了父皇的令來參加慶曆帝的春宴的,若是眼下同南嘉國的國師大人爭鬥了起來,只怕是對慶曆帝難以交代,二哥千萬息怒,不能因這區區小事壞了我們的初衷纔好!”
孤成鳴回過了頭,惡狠狠地瞪了眼前這個攔下自己的人,他的弟弟孤引月。
孤引月帶着討好的笑,被孤成鳴這狠狠一瞪像是若無所覺一般,他勸解着。
“二哥你要是真的同鳳國師爭鬥了起來,大哥知道了,肯定是要治你的罪不可,二哥又何必在此時此刻給自己招惹這些禍事呢!且我聽說鳳國師文治武功,那一身的功夫已經是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孤引月靠近了孤成鳴,聲音壓低了一些,“二哥若是招惹鳳血歌只怕是不妙,要是二哥眼下有個三長兩短,可不就是親者痛仇者快了麼!”
孤成鳴被孤引月這麼一說,這理智也算是稍稍回籠了一些,雖然心中一驚明白這個時候不該同鳳血歌在爭些什麼,但是這面子上還是有些過不去的,他朝着孤引月惡聲道:“男子漢大丈夫,又豈是畏懼這些個!”
孤引月是曉得自己這個二哥一向是喜歡面子上的功夫,他微微一笑,“是引月膽小,引月覺得眼下還是趕緊進了城,免得誤事。”
孤引月那般好脾氣地笑着,襯得那一張臉是越發的晶瑩溫潤,那眸子閃耀,倒還是有些孩子氣的味道,他看向鳳血歌,然後雙手做偮朝着鳳血歌行了一個虛禮,“國師大人若是有事可以先行一步。”
他這話,也就是說明了讓鳳血歌先行,他們東極是讓了步了。
孤成鳴的神色之中還有些氣憤,卻沒有出聲制止孤引月的說辭,也算是像是鳳血歌低了這麼一次頭。
鳳血歌多看了孤引月兩眼,扯了扯繮繩,馬蹄緩緩走動踏進了金陵城之中。
那少年,有着一雙貪婪的雙眼。鳳血歌在心中對孤引月下了這麼一個定義,看着那一雙眸子,鳳血歌就知道這孤引月不是一個肯安於現狀的人,貪婪會促使手段的滋生,然後鞭策着自己不斷地往上爬,或許某一日,那孤引月會成爲東極之中最不能小覷的人物。
百里紹宇見這個紛爭總算是止歇了,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指揮着士兵將人羣驅散在道路的兩旁,免得阻擋了道路,宋珩拉着晚晚隨着人潮一同退在了一旁,她看着那個白髮男子踏進城門來,然後經過自己的跟前。
他一身紅衣,亮了整條的街道,怒罵鮮衣的姿態讓圍觀的不少女子紅了臉,而他像是毫無所覺一般,依舊慢慢悠悠地踱着。這個人便是南嘉國隻手遮天的暗帝,宋珩微微低下了頭,一看到鳳血歌,她就是有些懼意,想着當初那郭涵不過一招就慘死在了她的眼前,且他的眼中根本無懼任何事物,就連那東極的皇子在他的眼中也不過就是螻蟻一般。
“真是形俊,這般的男子若是在我們西芳,可是要引得一羣姑娘家打破了頭的!”晚晚的話裡面不無感嘆。
宋珩也跟着在心底默默地感慨了一聲,這西芳國的民風着實是豪邁,豪邁啊!
鳳血歌的隊伍遠離了一些之後,東極國的使團也跟着進了城門來,宋珩看了一眼那孤引月所在的馬車一眼,或許旁人會覺得東極國的三皇子是一個識時務顧念大局的人物,在孤成鳴的眼中,或許還會感念着這個弟弟救了自己一命,又或者是替自己擔上了膽小如鼠的名聲,可在宋珩的眼中看來,剛剛那不過就是孤引月的一步棋而已,如果他真的是不想同南嘉國起了衝突的,大可以在最初的時候就從馬車之中走了出來阻止事情演變成剛剛那劍拔弩張的地步,可他偏偏什麼都沒有做,任由事情這般的發展,直到最後的時候,他再出來居中調停。
這時機抓的真好,看北雍那接待的朝臣幾乎是已經快感激涕零的樣子,宋珩再次感嘆,孤引月這個人實在是太過深不可測了,幾乎是把好處都給佔盡了。
這晚上有宮宴,宋珩作爲百官之一,自然是要出場的,所以在傍晚的時候,在晚晚同海棠大人一併要爲晚上的宮宴而準備的時候,宋珩也是從驛館之中準備出來了,這纔剛剛同晚晚她們辭行,這才走出西芳國居住的院子,宋珩就已經是聽到了那於西芳相鄰的南嘉使臣的院落髮出的驚叫聲。
“本皇子爲何不能去宮宴!鳳血歌你別是欺人太甚!”秦觀硯那近乎咆哮的聲音從房間裡頭響起,帶着指責,“本皇子既然身在北雍,皇子的封號也沒有被褫奪,自然是應該視爲使臣,理應一同參加宮宴纔對!”
聽着那秦觀硯的聲,宋珩忍不住在心中覺得這個皇子還真的胸無點墨看不清楚時事的人,他雖名義上是南嘉中使臣的一員,實際上整個金陵城之中有誰不知道他秦觀硯根本是一個囚徒,被囚禁在驛館的人質而已,他哪裡是能夠去宮宴上的,他要是去了那豈不是掉光了北雍的臉面,一個意圖引起戰爭且想要切割北雍城池的皇子怎麼可能還會作爲座上賓享受使臣的一切。再者說,他秦觀硯的皇子封號,褫奪還是保留,那不過都是鳳血歌的一句話而已。
“怎麼,還做着那些個不切實際的美夢麼?”鳳血歌的聲音薄涼,明明是那低沉的像是對情人間說話的聲調,卻冷若寒霜一般,“你忘記了你這個皇子寧可跟隨敵人,也不願意回故土的麼,眼下,你還要當自己是個皇子?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北雍不可能會要你這種無用之人!”
恩?
秦觀硯有什麼樣的企圖?!
宋珩原本本着“非禮勿聽”的念想,正要快步走開,但是在聽到從鳳血歌的嘴裡面說出的這一句話的時候,宋珩一下子放緩了腳步,打算再細聽上一些,卻是再也沒有旁的聲音傳來。
宋珩心中一動,莫不是被人發現了吧!
那秦觀硯的聲音一下消聲了,宋珩原本還在猜想着是否是那鳳血歌實在忍受不了秦觀硯那人而痛下殺手的時候,那一扇房門一下子打開了,宋珩只覺得自己有身形一閃,那一道鮮紅的身影已經在自己的面前,那移形換影的速度之快幾乎是讓宋珩沒有半點的反應時間。
看着那突然之間佇立在自己身前那一道如同青松一般挺拔的身影,宋珩這才覺得有些害怕,她無比清楚,鳳血歌的功夫絕對在自己之上,自己……不,光是看他剛剛那速度,宋珩覺得自己即便是再練上兩年都不見得會有鳳血歌這樣的登峰造極的輕功,甚至於剛剛鳳血歌如果一出手,自己壓根就沒有半點反應的機會,只能死在他的手上,而且沒有掙扎。
宋珩覺得有些後怕。
她看着那離自己頗近的鳳血歌,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能夠讓她聞到鳳血歌身上帶着的淡淡地蘭花清香,那香味極其寡淡,若有似無。
他的一頭白髮如行雲流水一般。
宋珩一會之後才反應過來,她行了一個宮禮,“國師大人安好,下官還有事要忙,就不打擾國師大人了。”
“有時候知道的太多,死的也就會越快!”鳳血歌的聲音低沉。
宋珩心中咯噔了一下,果然鳳血歌已經是知道剛剛自己在這聽到了一些,而他這是,已經起了殺心吧?!
宋珩僵硬在原地,她半步也是不敢移動的,敵不動我不動,在這種時候誰要是先動了,那就代表着自己會露出破綻給對方,而且還是在這種實力相差很是懸殊的時候,只要她一動,可能下一秒就會死在鳳血歌的手上。
宋珩手上緊緊地捏着一枚細針,隨時準備着出手,當然宋珩也是希望自己不會有這個出手的機會。
鳳血歌看着宋珩,心理面多少有些複雜的神色,從調查結果來看,宋珩是徹頭徹尾的北雍人,最讓鳳血歌覺得疑惑的是,在兩個月前,宋珩還是一個根本不懂得陣法是何物的小丫頭,每日在宋府受得是自己兩位章長姐的欺壓,直到她墜馬昏迷之後變得截然不同了起來。
或許從最初的時候她就是會的,只是同自己最初的時候那般隱藏着自己吧,安身立命,就像是他那個時候一樣……
鳳血歌聽到宋珩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她似乎有些緊張,她雖然極力掩飾着,但是她的呼吸,還有那眼神裡頭都或多或少地暴露出了她的恐懼。
她怕他。
一如很多人一般。
“國師大人,還有旁的事情要吩咐宋珩嗎?如果沒有的話,宋珩想先行告辭了。”宋珩平復了一下自己過於慌亂的心神,以往常的聲音對着鳳血歌說道。
鳳血歌沒有回答,也不說贊同也不讓宋珩站住,他只是微微走開了一步,到了院子裡頭那開的正豔的桃樹前,像是在端詳着那桃花,他的目光淡淡的,而從他的身後望過去,那紅衣白髮桃花的景緻,好像是一副潑墨山水畫最是明豔的顏色。
他這樣,是放過了她吧?!
宋珩這樣想着,然後也跟着踏出了一步,然後又轉過了頭看了鳳血歌一眼,瞧見他依舊站在桃樹前看着那桃花的沒有想要阻攔自己的意思,宋珩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她剛剛真的以爲鳳血歌會動手把自己給剷除了,卻不想他竟然是放過了自己,他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手下留情的人啊。
宋珩又走了幾步,卻不想身後卻是傳來了鳳血歌的聲音:“最好還是不要太過接近西芳的女子。”
呃?
宋珩回過了頭看向鳳血歌,而鳳血歌卻是負着手慢慢地往着自己的房間裡頭走去,並沒有想要爲宋珩解答疑惑的意思,不過即便就算是鳳血歌不說,自己要不是因爲任務在身,不然的話也實在是不想同晚晚她接觸太多的,一想到那些個蠱那些個毒的,她都覺得自己身上有一陣一陣的冷意從尾椎骨直衝自己的脊椎骨。
宋珩不敢停留,就怕鳳血歌一下子又反悔了又出現在她的面前想要殺了她什麼的,她的腳步漸漸加快,一溜煙地出了這院落直奔驛館的大門。
鳳血歌這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他轉過了身看着那一系淺粉色宛若桃花一般色澤的女子快步逃離的畫面,不期然地他就想起了自己還年少的時候養的一隻小狗,可愛的很,總是跟在自己的身後,又機敏的厲害,一出了什麼事情都會很快就逃離。
鳳血歌想着想着,便是笑了出來,那姑娘還是個孩子啊,一個還有無限成長空間的孩子,他想,如果這孩子是在自己的身邊,或許他會很寵溺地看着她長大,就像是她現在這個年紀應該有的,她有那個天賦,或許有一天她會超越自己,那個時候他也會覺得有些欣慰的。
可偏偏造化弄人,
明知道或許有一天當北雍的帝王不滿眼下的國土想要朝着邊境擴張的時候,她就會是成爲那最好的利器,可他還是沒有下手,明明只要自己一伸出手就能夠像是掐斷一個花枝一樣掐斷她的脖子,鳳血歌還是沒有動手。
他已經是許久都沒有這麼的仁慈了,鳳血歌想着,這或許不是一件好的事情,若是有下一次的話,還是……殺了她吧!
鳳血歌抿上脣,他不再笑,即便那笑看起來的時候宛若春風一般的溫暖,因爲他不需要,他需要的是冷酷,還有,無情。
宋珩回到家的時候,踏入了自己的房中之後,她才覺得自己真的像是一個人,一個活着的人,面對着鳳血歌,宋珩只覺得自己似乎有一種從死裡逃生過一回的感覺。
“小姐你回來了?”水碧見宋珩站在房中,端了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在那邊喝着的,“今日回來的怎麼就這般的早?”
水碧會有這個疑問也是理所當然的,前一日宋珩幾乎是在驛館裡頭呆到天黑纔回府,今日突然之間來的這麼早,而且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小姐這是怎麼了?”
“無事,”宋珩喝了一杯微熱的茶之後壓了壓驚之後纔開口道,“今晚有宮宴,公主殿下都是要入宮的,所以我也就早些回來準備一會入宮的事情,你且去幫我把朝服拿來,晚些我同父親是要一同入宮赴宴的。”
“知道,老爺已經派人來通傳過了,等小姐準備好了之後就會一同入宮。”水碧點了點頭,見宋珩沒有旁的吩咐,她便乖巧地道,“我早已經叫人備好了洗澡水,我去叫小廝將水提來讓小姐準備沐浴更衣。”
宋珩點了點頭,沒有反駁,水碧一向是個最懂事聽話的,把她生活上的瑣碎事情搭理得妥妥帖帖的,一點也是不讓她操心。
一會的功夫,府上的小廝就扛進來一口浴桶擺放在房中的屏風後頭,丫鬟們很快地就倒入了洗澡水,一時之間房中水煙嫋嫋,灑在水面上的花瓣也馨香襲人。
宋珩摒棄了旁人,只餘下一貫伺候着自己的水碧和丫丫在房中伺候,她入了屏風後,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衫,掛在屏風之上,然後步入了浴桶之中。
恰到好處的熱水舒緩了她原本緊繃着的神經,叫她一下子忘記了之前的那些個緊張事情,也忘記了自己面對鳳血歌時那種提心吊膽的感覺。
宋珩眯着眼睛,閉目養神着。
“奴婢給小姐按摩一下吧!”
丫丫的聲音在宋珩的耳邊響起,宋珩原本是快要昏昏欲睡卻一下子清醒了起來,她側着頭看了一眼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那力度按得剛剛好,多一分太疼,少一分則是太弱。
“丫丫,你的手藝是越發的好了。”宋珩轉過了頭,看了一眼丫丫微笑地說着。
“謝小姐誇獎!”丫丫靦腆地笑着。
宋珩臉上的笑意更濃,她那原本還擱在在桶邊上的手一下子拍入了水中,她拍下去的時候用了幾分力道,水花一下子濺了上來,只見宋珩那一雙白皙的手一揚,那濺起的水花一下子往者丫丫雙眼而去。
丫丫急忙往後退了一步揮袖去擋那些個水,可這一撥未停一撥又起,宋珩用那原本用來擦拭身體的布狠狠地朝着丫丫揮去,那布沾了水,有些沉重,便像是暗器一般襲去。
在水霧瀰漫之中宋珩伸手一扯掛在屏風上的用來擦乾身體的羊絨毛毯,整個人從浴桶之中旋身而起,順勢裹上了毛毯。
宋珩這一起身就是瞧見在屏風後頭,水碧軟軟地倒在那邊,宋珩心中多少有些焦急,卻是半點慌亂也無,在同丫丫拳腳相鬥幾番之後,丫丫單手扣上了宋珩的肩膀,而宋珩卻是扣上了丫丫的喉間。
“說,你是誰?”宋珩手指用力了幾分,喝問着,“我的丫鬟去哪裡了?”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你的丫鬟?”丫丫輕笑着,一點也不爲這種情況所困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的好姑娘,你可以鬆一些,別扣得那般的緊,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宋珩一聽到她說話的方式,便是知道,眼前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孤引月。
孤引月也不做別的說話,他伸出手,在自己面上輕輕一揭,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就這麼一下子撕了下來,在他的指尖上旋轉着。
“你來這個地方這幹什麼?”宋珩氣惱無比,“我的兩個丫鬟呢?”
“你且放心,這房裡的丫鬟我不過就是點了她的睡穴,一會就能醒來,至於另外一個姑娘嘛,她晚些就能回來了,我沒殺她!”孤引月嘻嘻地笑着,雙眼看向宋珩那胸口處,他帶着惋惜道,“我的好姑娘,你這發育……略有些遲緩了……”
“再看,我就戳瞎你的雙眼,叫你一輩子不能看!”
宋珩當然知道他指得是什麼,手上略微用力了一些,差一點就叫孤引月血濺當場,只好連聲求饒。
“你這是來做登徒子的不成?”宋珩打量着孤引月,若不是剛剛他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和他說話的姿態同丫丫完全不對,宋珩只怕還不能認出眼前的丫丫是孤引月假扮的,這身高,說話的聲音,無一不是同丫丫一模一樣,“眼下的你不是應該準備一會入宮赴宴纔對麼,來宋府幹什麼?”
“我不過就是想你想得慌,所以就來瞧瞧你。”孤引月輕笑着,“再來,今日在城門口的時候,你可是冷漠的很啊,一點也不像是同我要合作的人一般,我也得來確定一番,你是否真的想要我合作的。這轉頭你就把我出賣了,這種蝕本的事情,我可不做。”
“我既然答應你的事情,我自然會做到,可你也要讓我滿意才行!”宋珩一把把孤引月推到屏風後頭,她取了掛在屏風上的自己換下的衣衫,穿上了中衣之後她才從屏風後頭走了出去,“你現在已經壞了規矩,我不信你!”
孤引月手指上的人皮面具輕輕地轉動着,他看向宋珩有着一種獻寶的味兒,“你看這東西精細吧,我裝扮成你的丫鬟,你也沒有認出我來,你說若是我在春宴之中尋個機會,殺了慶曆帝,再弄一張同慶歷帝一模一樣的臉孔出來,你猜有誰會知道慶曆帝會是假冒的?”
宋珩聽到孤引月的話,微微一愣,她也是第一次瞧見人皮面具這種玩意,真的是可以以假亂真,如果真的同孤引月說的那樣,只怕整個北雍都將落入敵手。
孤引月很是滿意宋珩那種吃驚的神色,這讓他覺得極度滿意,他喜歡瞧見別人臉上露出震撼的神色來,那才代表着這種遊戲的刺激性。
“你放心,我暫時對慶曆帝那張老臉沒什麼興趣!”孤引月輕笑了一聲,“即便是要奪北雍的江山,也是應該在戰場上,那纔有意思!”
孤引月笑的可愛極了,甚至還露出了兩顆小虎牙來:“我說了同你合作,自然會幫你完成心願的,有了我手上這個玩意,很快地,阮家就會倒臺,那些個污穢的事情也會一件一件地顯露出來。”
宋珩看向孤引月手上的人皮面具,暗想着這玩意到底是有什麼用處,難道他是要妝扮成阮相的臉不成?
不,宋珩覺得按照孤引月這個性子,他不會去裝扮那阮丞相,難道說?!
宋珩看向孤引月。
“我的聰明姑娘,你猜對了,我一直很想知道,阮皇后那般的污穢的女子,是怎麼樣母儀天下的!”孤引月也不掩飾,他要下手的目標就是從阮皇后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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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鬥好煩躁啊好煩躁……@a